《诛杀》何叙境

1、第 1 章

　　世界有亮暗面，人亦是，苦于七情六欲，心魔暗生。若无法抑制，便会堕落成魔的容器。

　　史料中记载，魔族众人皆有不死之身。所以先祖的封印，只能短暂将其困住。魔一日未除，那群人哪怕深埋地底，也会穷极一生寻求光明。

　　某天，他们终于得偿所愿，将魔种抛落人间，殷切地期盼他所带来的光明时刻。

　　待到乐章奏响，魔终将重现于世！

　　看来又是俗套的神魔大战戏码。可想而知，那位魔种会受到多少“优待”。

　　“如此，你希望我做什么?”一名年轻女子站在指示台前轻声问道。

　　“拯救。”空荡的房间内响起一道回声。

　　女子面露惊讶，指向面前的屏幕有些诧异，“您的意思是让我去救他？”

　　“不，是这个世界。”

　　“魔种复苏，完成使命后，整个世界分崩离析。”

　　“可——”她眼里闪过一丝倔强和不甘。

　　从前的记忆就像过马灯在她的脑海中重现，往事桩桩件件历历在目——不论幼时还是长大，皆被父母规划完毕，旁人羡慕她，而她如同一个玩偶，盛装打扮，只被允许在特定的场合说出该说的话，做该做的事情。

　　上天为何偏偏不能放手？让我自由地活着！

　　“可惜你是命定之人，别无选择。唯有完成任务，才能获得真正的自由。”

　　“等等，什么命定之人？”

　　刹那间，屏幕碎裂，无数个细小的碎片盘旋围绕在她身旁，她叹息一声，囚牢还是将她围困。

　　她躲在漆黑的空间，伸手不见五指。正当她思考是否是系统安排她反思时，空间骤然炸开，周围的一切发生剧烈摇晃，舟意只能靠扎马步勉强维持平衡。

　　大约持续一分钟，天空出现一条裂缝，无数道光从缝隙中穿过，空间不再晃动。

　　可强烈的光使舟意有些不适，她下意识用手遮挡，无数道白光一同亮起，在一阵笑声中，她失去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沉寂的灵魂苏醒。她触摸到指尖徘徊着流水匆匆而逝的推拉感，似乎还有阳光柔和地照在她身上，暖暖的。

　　待她睁眼，却不敢乱动分毫。

　　她竟如灵魂体悬浮在半空！

　　低头看，眼下的阵仗尤为庄重，黑压压一片，全是人。他们似乎在举行某种仪式。再仔细观察，舟意发现这些人全都面无表情，眼珠子漆黑空洞。

　　恐惧禁锢住她的心脏，前世的回忆飘来，她想起曾经看到的恐怖片。

　　这群人虽然外表上和正常人一样，但实际却如丧尸，没有自由意志。

　　究竟是什么情况？还有目前任务已经开启了吗？我该怎么做？

　　数不清的问号盘旋在舟意大脑，紧接着各种零星画面接踵而至。

　　为首那人召开一道红色秘文，原本停滞的百姓突然移动，纷纷朝同一目的地前进。

　　那处地方应当是祭坛。一圈圈的台阶向上延伸，中心处有一个巨大的香炉，正不停旋转，凑近看，花纹样式复杂，上头用蓝色字迹雕刻了异族文字。

　　她摸摸鼻子，似乎也闻到一缕幽香。

　　轰——

　　天空漏了个大洞，红色的陨石从洞里倾倒而出，慢慢的，一切都变为殷红。

　　桀桀桀——

　　空中盘旋着魔的欢呼，那群怪物终究还是抵达人间。

　　一道冰冷的机器音适时响起介绍:“这位魔的使者，是极尽险恶之徒。他曾被拯救，奈何劣性难除，最后不仅亲手杀害拯救者，甚至残忍除去所有人，导致该世界数据严重崩坏流失！”

　　语毕，系统停顿一会，继而言道：“请你务必将其诛杀。”

　　一道淡白色身影幻化在她面前。

　　他大手一挥，眼前景物瞬间变换，眨眼又来到一方新天地。

　　纵观前景，周遭雾气弥漫，暗夜笼罩，更有遍地尸骸，莫不是魔的巢穴？

　　“正是，请随我来。”

　　她随白影一路行至一处山洞，顿觉蹊跷隐蔽。都说山路难行，可这条路却像是有人时常修整，周遭没有别处张牙舞爪带刺的尖花，以及漆黑的魔草。

　　路不长，没有弯弯绕绕。但走到尽头时，原本的观点又被打乱。

　　洞口被藤蔓死死缠绕，如若不是系统带路，恐怕她会决意绕过此地。

　　舟意心下困惑不已，面上依然不显神色，一边跟随，一边悄悄记录周遭环境。

　　难道是魔的拯救者被困于此？

　　“到了。”

　　眼前那人，容颜俊美，皮肤白皙，此刻正闭眼垂眸，柔顺的黑发微微卷曲。让她回忆起童话书里睡美人的模样。可细细看去，眉眼间又透露出一股凌厉之气，冰冷邪肆，雌雄莫辨。可惜，好好的美玉沾染些许瑕疵——脸上的鞭痕尤为明显，血色映衬其肤色更加惨白。围绕男子周围的，还有一道极其霸道的咒印，她一靠近，便触碰到屏障，随后手部传来灼热的痛感，有微弱的电流传到指尖。她赶忙把手收回，好痛。

　　再观其手腕处有明显的锁链痕迹，地面零星散落着一些墨色碎屑。看样子是摩擦锁链造成。

　　他是何人？

　　“此人乃是当代魔种——鬼卿。”说完，系统哼了一声。

　　“你说他是魔种？可魔为什么要针对他？”舟意感到不可置信。

　　“皮囊也是他的利器之一，当初他就是靠这张脸被收留，结果最后却忘恩负义，实乃小人也。纵生得貌美又如何，回到这世界，那些个魔只把他当异类。”

　　“既然看完了，那便走吧，记住他的样貌，我会带你回到过去，改变一切。”

　　话音刚落，无尽的黑夜再次蔓延，一双血红的爪牙从地下张开，它大笑，将岩石尽数吞进。半空中恍然浮现出一双血色魔瞳。

　　桀桀桀——

　　数年后温宅一间偏房内。

　　舟意无聊地望向窗外，如今已是她在异世度过的第八个年头。

　　因为胎穿，她就像是重新活在这个世界一样，向往美好的未来。

　　为此，舟意万分抗拒，魔种一日未除，世界便不会安宁，她只能常常警醒自身切莫留恋美好。

　　舟意终归是要离开这个世界的。

　　可她忽视了一个人对于灾难的深度恐惧。

　　离魔种的到来越接近，这种不安感从今年一直缠绕心头。

　　四年前，因魔气暴乱，引发妖界动荡，曾经不显于人前的妖怪纷纷出现。村民们举家迁徙，舟意也身在其中，她是一代孤女，四处漂泊。村民们人很好，常常对她施以衣食，所以尽管那时，她依然安稳度过。可惜，最后因为这场斗争，流民过多，四散的人流将她推远，他们分散了。

　　经由命运指引，奇迹般来到温宅，成为拯救者的侍女。

　　温氏一族所属关系错综复杂，温家家主膝下子女众多，所以更加注重实力。温家小小姐——温祈，身为家主最小的女儿，从小体弱，不善武功，但深受家主宠爱。

　　当初她昏倒在大门外，正逢小姐的乳母抱她经过。那时尚且年幼的温祈，伸出小小的手指向她，似乎相劝乳母救她。

　　后来当家主得知此事，特意将她收留，派到小姐身旁侍奉。每日无需做些杂活，主要陪在小姐身侧即可。

　　窗外的风景变化极快，原本春季茂盛的海棠花凋零，腊梅迎冬而至，马上又到开游园会的时节。

　　小姐兴奋地和乳母讲述当日的游玩计划，舟意则安静地待在一旁。她神色暗淡，心中动荡不安——游园会过后，再过段时间宅中会举办大型宴席，届时另一位主人公也会登场。新春佳节，外出者偏少。事件已经偏离系统原先告知，如果那人一直未出现，那她渴望的自由岂不是愈加飘渺……

　　游园会有序展开，除邀请城中有名的世家子弟外，还有一些平民之中的新秀，部分与捉妖族人联姻的子女，以及安排同行的族中未定亲男子。这是双方多年契订的合约。

　　目前温家还未定亲者只有五人，温祈也排列在内。

　　一大早，小姐便被唤醒换上鲜丽的服饰，衣服上有许多珍珠，就连外袍也是是最新赶制送来的。所有头发梳洗规整，不再是她一贯的双髻，变得更加复杂，及腰的长发被分成两股，中间佩戴流苏和玉簪。

　　走之前，乳母用朱砂在她额间轻轻点了一下，叮嘱她今日行事定要端庄些，陪同姑母一道入席。

　　宴席上美食如云，亭中有歌舞升平。姑母此次回来，边上紧紧跟随一位少年，看不出全脸，面上佩戴银制面具。少年很是孤傲。不言不语，眉目之间写满“生人勿近”，四个大字。

　　去宴席的路程虽短，可全是她同姑母嬉闹，平生多出一人，局促间，温祈也开始犯难。姑母从前最偏爱她，现下是换了那人吗？

　　她不服气，暗自打量他，同其比划，发现他竟比自己高半个头。

　　不到半刻钟，盛到她面前的那盘点心，已经空空如也。姑母原本欣赏亭内歌舞，不巧低头瞥见侄女的腮帮子鼓起，正努力吞咽中。她满脸笑意，岁月的痕迹仿佛不曾侵蚀她，依然容颜姣好，皱纹甚少。

　　“好孩子，慢些吃，也别噎着了。”

　　“祈儿可是有什么烦心事，可以和姑母说说，姑母一定帮你。”

　　她正在用力咀嚼嘴里的食物，因为拿得太多，她指指自己的嘴，“呜呜呜”，说不了完整的话语。

　　见状，姑母笑得合不拢嘴。那位少年也闻声看来，明亮的眸子落在她脸上。

　　温祈越发不好意思，她将头扭到一侧，双颊闷得绯红。

　　宴席筹办十分丰盛，舟意为打探消息，向小姐申请去帮忙。她在厨房帮忙洗菜，突然外边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一行人身着异服，头戴围帽，向着正厅前去。

　　奇怪，今日宴席所摆之地离前厅甚远，为何这些人往反方向走？

　　她深感不妙，一种隐隐约约的冲动涌上心头，她赶紧将手中的菜放下，跟大婶说了一声去茅厕，便匆匆离去。

　　那群人明显武功强劲，不一会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凭借推断，他们要去的地方因是从正厅进入，而后再往里走，有一处祠堂。那些人的行头也不常见，应当是异族人士，也许是捉妖族人中的一类。

　　如此兴师动众，没准是有什么大发现！

　　突然，耳边传来一阵“沙沙”声，有人来了。

　　她急忙侧身绕到一旁的灌木丛里，蜷缩成一团。

　　为首那人大步流星，经过灌木丛旁时，夹杂着一股极强的微压。

　　没想到连家主都惊动了。

　　舟意简单拍打身上的树枝，以免偷听时，被他人发现踪迹。她抬头望天，月色深隐于雾，夜色朦胧，唯有几盏灯火照亮。她不能掉以轻心。

　　她从衣服内侧的兜里掏出一个小黑匣子，打开后内有五颗丹药——系统先前赠予，助她关键时刻保命防身用的。服用此丹，可在短时间内隐藏气息，就连武功高强者也无法探知。

　　果不其然，祠堂前站满了人。两排人训练有素，后方有一头巨型狼妖。狼妖身上伤痕累累，脖颈处似乎有道极深的刀痕，所以一路走来，地上残留一道血迹。怕是有进气，没出气了。她不禁惋惜，当下妖兽要是能修炼如此，应当需要近千年的光阴。

　　家主将一枚像令牌的物件交到为首那人手中，随后那人开口，“......”

　　舟意十分无奈，他们在家中竟然采用加密对话！

　　突然，她眼晴一亮，那人身旁走来二人，是张大管事，先前他被这些“巨人”遮挡。他将手中的孩子送到家主面前，“便是此人。”

　　魔种，是魔种！

　　舟意努力捂住自己的嘴巴，怕太过惊喜而发出声音。悬着的一颗石头总算落下。

　　“你是说妖丹全被这小儿吸收，可是如此？”

　　“正式，说来十分奇怪。都说狼妖一族最是排外，他却像护崽子一样护着他。前几日，我们摸清他巢穴时，他曾有意将我等领至别处。”

　　“哦——”家主望向那孩童，若有所思，“此人体质特殊，若能留下来，加以驯化，他的子子孙孙全是我们温氏的子民，何愁再束手束脚，屈膝他人？”

　　“长老啊，你看这孩子如何？”

　　那名异族人上前一步，将手放至他眉心，随后面露喜色，“不错，确实是千载难逢的奇才。不知家主大人有何成算？”

　　“他瞧上去同祈儿一般大，祈儿心善，就放她身边当个小侍卫吧。先前她不是也曾救下过一人吗？将此人的‘身世’全然告知于她，照她的性子，长此以往，何愁此人留不下来......”周围人全都不由地露出笑容，他们都明白其深意。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

　　先前她曾在故事中看到过那些凄美的爱情故事，多是歌颂其深情不移，不料，现下竟是这般强行撮合！

　　舟意攥住树枝的手暗暗发紧，一阵呕意涌上喉间。

　　“至于他能否控制好......”家主满脸笑意面对众人，却将话抛给不在旁边的张管事，“你跟了我这么久，接下来应当知道该怎么做吧？”

　　“是，属下一定谨遵家主圣意。”

　　他简直是疯子。

　　待众人分散，舟意才慢慢从灌木丛里逃回去。此刻，她接收过多信息，大脑变得混乱。她按照之前的习惯，将事情大概记录下来。写好后，藏于放在枕头内侧的书封皮内。

　　她还要顺从系统的指令，将其诛杀吗？也许一切的源头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