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后我们又在一起了》Rachi

8、节后

　　“仙女姐姐，新年快乐！”

　　吴用安排小玲将红包发给剧组的人。小玲笑眯眯地第一个给到向禾。不知道从何时起，小玲开始一口一个仙女姐姐，围着向禾帮忙打下手，乍一看像是向禾的贴身助理。

　　钟易成已经换了下一场的服装，坐在靠窗的椅子上。天气很好，冬日的阳光洒在身上，柔和了刚硬的线条。他抬头向着向禾的方向看了一眼。

　　“想给个红包还要如此大费周章。”吴用的声音从身后幽幽传来。

　　剧组开工已经距离元旦十天有余，发红包是可给可不给的事情。但是昨天，钟易成却像是抽风了一样打电话给他让准备。

　　吴用暗叹这两人什么时候才可以说开，他一个旁人看着都干着急。

　　“诶，那位赵小姐呢？”他想起之前钟母不远千里从海外拉回国的红线：“我瞧着，是个开朗的女孩子，身材也够辣的，相处几天，态度有没有变，要不要来段跨越国界的爱情？”

　　钟易成淡淡道：“说了只是借住。”

　　“赵小姐是谁啊？”不知何时回来的小玲像雨后竹笋，突然冒了出来。

　　吴用促狭地挤挤眼睛：“青梅竹马，是吧？”

　　“只是隔壁邻居家的妹妹。”钟易成强调。

　　小玲脑袋转得飞快：“喔喔喔，我懂了，幼时两小无猜、情意相通，长大后就要以身相许那种？”正所谓比邻而居，日久生情。隔壁不只有胡子拉碴的老王，也可能是骑竹马来的郎君。

　　吴用摸摸下巴，别有深意：“那得看某人是坚持心中的白月光，还是要漂洋过海的小青梅。”

　　“少胡说八道。”钟易成递了个眼刀子。

　　吴用摇摇头，这调侃一两句都不行，真是被吃的死死的。想当年钟易成也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外表过于出众，以至于不用说话，就能收割一众美女，可他却偏偏看中了向禾。到了这五光十色的世界，名气渐长，也从不对四周表露好感的异性投去一个眼神。向禾究竟是用了什么魔力让钟易成如此念念不忘又甘之如饴。

　　小玲还在一头雾水：“白月光？白月光又是谁啊？”她做了一年多的助理，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可从来没有听过有这么一号人物。

　　再扯下去就要没完没了。

　　钟易成站起身，拍拍衣服上的褶皱：“走了，拍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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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钟易成的对手戏，是过瘾的。向禾打心底里承认。

　　他眼圈泛红，被雨淋过的发丝垂在额前。喉结滚动，身侧的手指微微颤动。他举起左手，伸向向禾的脸颊，又在即将碰触的时刻，停了下来。他的手停在半空中，发丝上的水终于滴落，落在眼角处，然后滑下。

　　视线在空中交汇，有缠绵、有冲动、有再往上一步的迟疑，也有翻腾的欲望。

　　在情难自禁的最后关头，钟易成饰演的梁声站了起来。

　　雨打在窗户上，房间寂静得可怕。

　　《世间路》这部剧和《倾城》截然不同。《倾城》启用的大多是经验不多的新人，故事简单直接，整部作品从内容创造到后面的宣发走的都是小成本流量路线。但是《世间路》却是置于特殊时代背景下的微观叙事，在描绘男女主角之间的爱情的同时贯穿着时代浪潮下家国命运对小人物的冲击。对于历史的理解和人物内心戏的表现，都是对演员的考验。

　　向禾知道自己经验不多，提前将整个本子翻来覆去地琢磨，荧光贴贴了整整一本，但在片场中，她还是有接不住的部分。

　　导演喊了卡，钟易成将向禾从床上拉起来。

　　碰到他的手，才发现不知何时这双手的手心布满了老茧和伤痕。想来多年坚持亲身上阵，自是落下了不少伤病。

　　“节奏慢了。”钟易成说的是她上一句的台词。

　　在前辈面前表现不好，多少有点令人气馁，但对向禾来说，却是越挫越勇。

　　“来，吃饭，”袁华将餐盒放在桌上：“等下再看啦。”她拆出一次性餐具。

　　上午的戏结束后，向禾一直坐在椅子上，低着头重新做着标注。片场的人走得差不多了，只有两三个工作人员还在整理物料。

　　“还有好几处，”向禾翻了翻书页：“我想再研究下。”南城的天气还没有彻底回暖，她单手里抱着热水袋，人缩在长款羽绒服里，小脸红扑扑的。

　　袁华强硬地抽走她的本子：“人是铁饭是钢。吃完再看也来得及。”袁华是平时严厉了点，但从不会在休息上压榨艺人。

　　在命令式的口气下。向禾心不甘情不愿地拿过筷子。

　　剩下的工作人员也去吃饭了，人语声渐远。袁华也走了，她还有个线下会议需要中途赶回公司一趟参与。

　　向禾吃了几口便将餐盒放下，摆在餐桌的一边，饭菜敞在空气中逐渐冷却。有人走过来坐下，是钟易成，他刚从外面进来，身上还带着凉凉的味道。

　　他递过来一个册子：“可以参考。”

　　里面是他做的笔记。

　　大学期末考试的时候，钟易成总是会提前将课堂笔记整理好给她。那时他已经开始在影视城兼职，又兼顾着医学院的课，无暇分身。可是，要给向禾的笔记总是会按时而到，需要重点记忆的、只要理解的、看过即可的，不同的分类都有荧光笔标出。

　　向禾哦了一声，客套性地问：“吃好了？”

　　钟易成点点头：“下午戏份重，早点回来准备。”他在为自己一个人提前回来做解释。

　　“翻开看看，”他拿过向禾的笔，催促着：“还有半个小时，就要开拍了。”

　　向禾以为钟易成只是让她自己看，没想到紧跟着还有教科书般的真人讲解。

　　钟易成在纸上圈圈划划，她抬头，眼前的人和记忆中的少年重叠。

　　钟易成的讲解很详细，他的分析既有自身对剧本的理解，也有向原作者和编剧请教后得出的结论。因为准备丰富，辅以多年镜头前表演经验的沉淀，台词中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在钟易成的提点下，向禾豁然开朗。

　　看着纸张上新增的批注，她心里想：他总是能将一切做到极致。

　　片场有人回来，看到坐在一起的钟易成和向禾，只当是前后辈之间的讨教与学习。张导经过的时候，还不忘感叹声：“好啊，就冲这认真劲儿，这部戏想不红都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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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收工的时候，吴用带着赵怡然出现在片场，引发了不小轰动。毕竟，赵怡然一身靓丽打扮，那脚下七八厘米的高跟鞋，怎么看也不像是过来工作的模样。

　　向禾听到背后的小姑娘在偷偷地说：“没想到钟老师喜欢这款的。”

　　“向小姐，可以给我签个名吗？”赵怡然不知何时走了过来。

　　向禾接过笔，低头签字，殊不知此时身侧的人也在偷偷打量着她。

　　“怎么过来了？”钟易成刚换好便装。他还没来得及看手机，自是错过了赵怡然提前发来的消息。

　　“家里请人打扫修整，刚当完监工，顺便过来看看。原来国内拍戏是这样子啊。”她学的是导演专业，一直想看看国内的影视剧的制作。前些天，她也问过钟易成，钟易成道可以随时联系吴用，毕竟他很多时候要上戏。

　　听着身旁的交谈，向禾走了神，禾字的最后一捺划得又长又歪。

　　张导经过的时候，赵怡然两眼放光：“您就是张汉义导演？我太喜欢您的作品了。”

　　“这位是？”张导问出在场多数人心中的疑问。

　　“邻居家妹妹，赵怡然。”钟易成解释着，但防不住其他人都往别的方向去想。

　　张导伸出手：“小赵，你好你好。”

　　赵怡然激动地回握，几乎语无伦次：“您第一部作品《黄河绝唱》的长镜头，一直是我学习的榜样！”《黄河绝唱》是张导的成名作，也是他第一部在国际电影节上提名的作品，虽然最后没有拿下奖项，可是里面的运镜和叙事却成为了传奇一样的存在，是张导职业生涯中的里程碑，也是无数同行奉之为范本的参考。

　　“我该怎么形容？华丽，深刻，太震撼了。”赵怡然说的眉飞色舞，尚不够流畅的中文限制了她的表达，但是磕磕碰碰的表达下倒是一腔难以让人拒绝的真诚。

　　见多了虚以为蛇，看到赤诚的赵怡然，张导仿佛见到了自家的小孙女，一番赞美哄得他是心花怒放，便撺掇一行人去吃火锅。向禾想推脱不去，但袁华已经抢先一步帮她答应了下来。于是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火锅店走。

　　老北京风味的火锅店，是张导朋友开的。去之前，打了电话，那朋友特地安排他们从另一处侧门进了包厢，以免引起过多的关注。绕过屏风进了室内，入目是大气磅礴的山水画作，因留白多，倒没有给房间增加太多的压迫感，串串红灯笼点缀着角落，添了些生动。现代简约的灯饰照着光，照亮朱红色的餐桌椅凳，中和了中式设计的厚重。

　　“贵客、贵客。”张导的朋友笑呵呵地迎接着，胖墩墩的样子，又带了串饱满的珠子挂链，样子像极了乐善好施的弥勒佛。

　　赵怡然挨着向禾坐。不知情的人只觉两大美女并肩而坐、十分赏心悦目。

　　向禾却在想：新欢旧爱，此时是不是应该来一场扯头花大赛比较应景。

　　钟易成去洗手间了，坐在一旁的女编剧按捺不住八卦的灵魂。恰好近水楼台先得月，借着座位上靠近的优势，她暗搓搓地扒着细节：“赵小妹妹，和我们易成认识多少年了？”

　　“很小就认识了，估计……”她掰了掰手指：“要二十年。不过，我们中间有十几年没有见了。”

　　在座的人感慨，姜还是老的辣，这么多年都没被媒体捕捉到一丝影子，是藏得够深。

　　编剧循循引诱：“那家里肯定得很熟悉？”

　　“是啊，经常一起吃饭，钟爸爸钟妈妈都是很和善的人。”赵怡然没有这么多弯弯绕绕。

　　好家伙，父母都肯定了，看来是要定下来了。

　　张导转头看向吴用：“这么大的事都掩着藏着，不够义气啊。”

　　吴用没有澄清，只是盯着向禾不断变幻的脸色。

　　钟易成回来了，旁敲侧击的编剧立马住了嘴，话题又聊回近日圈中发生的事情。

　　向禾佯装专心吃着碟子里的菜，羊肉的膻臭味在嘴间弥漫，是很多人不喜欢的味道，但向禾却爱极了这不同寻常的滋味。她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那盘羊肉上，以至于没有发现，桌上的转盘屡屡停下，每一次的停下都将她喜欢的菜停在她的面前。

　　“向小姐很喜欢吃火锅？”赵怡然喜欢吃生冷的食物，对于这般重口味的火锅，倒谈不上多大的兴趣。她随意地吃了几口，看到向禾吃得起劲，便这样问道。

　　向禾点头。

　　她向来畏寒，总喜欢用这般热气腾腾的锅子给自己驱寒。虽然从科学上说，不知道是不是有效果，但多少可以图个心理上的安慰。

　　钟易成唤来服务员。锅子的蒸汽腾腾地升起，白雾缭绕遮挡坐在对面的他，看不真切，也听不真切他在跟人说些什么。

　　顷刻，包厢的门又打开了，服务员端着上菜的盘子进来。送来的是几份荤菜，以羊肉为主。

　　“看不出来啊，易成，你这食量不小。”有人调侃。

　　钟易成笑笑不说话。

　　小玲帮向禾重新调着调料，突然冒出一句：“仙女姐姐，你这口味跟我老板还真像。”

　　是吗？向禾下意识看了眼调料碗，棕褐色的酱汁上铺着一层小米椒，红得鲜艳欲滴。

　　她好辣，但是钟易成却吃不了辣、

　　她喜欢一切味道鲜明的食物，钟易成却喜清淡。

　　怎么会一样呢？

　　向禾说：“不是吧。”

　　“我不会记错的，”小玲极力想要证明，她搜寻着记忆：“之前出差，明明也是这样的。”

　　她小声嘟囔着：“我当时也很吃惊，按理说土生土长的南城人一般都吃不了的，也不知道是随了谁。”

　　她的话淹没在餐桌上的聊天声里，向禾没有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