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夏》矜也

24、不同

　　客厅的窗帘被拉开，烟火人间跃入眼前。高楼大厦、星火璀璨，迷人的夜蔓延晕染，包围着这个小县城。
　　祁序从卧室换好衣服出来，客厅孤零零的，就只能看见他一个人。
　　他先是有点慌张，然后失落，最后站在那，妥协般接受现实。

　　门就是在这个时候被打开的。
　　阮森森提着一大袋东西进来，纯白色的塑料袋包裹着一堆，她最爱的薯片零食。
　　她动作自然地开了门，合上，看到在沙发边站着不动的背影，阮森森边走近边开口问：“你傻站在这干嘛？”
　　听到她的声音，祁序才反应过来是阮森森。
　　他不可置信地转身，欣喜在那一刻重重撞上他的心，然后和他合为一体。

　　阮森森撂下东西在桌子上，打量他：“干嘛这样看我?”
　　离得近了，她才发现他下眼睑有点泛红，身体也很僵硬，那双眼睛从来没有那么认真地看着她。
　　像是怕她突然消失一样。

　　其实祁序的眼睫毛比较浅，也不翘，垂下看人的时候软软的，配上他的眼神，总有种淡淡的纯粹。
　　阮森森受不了他这样看别人，也受不了他这样看自己。
　　她拉了一下他的手，祁序身上温度很低。阮森森把人带到沙发上坐下，伸手摸了一把他滑滑的脸。
　　问他：
　　“真实吗？用不用我再抽你一嘴巴?”
　　祁序终于被她的动作弄得有点脸红，躲了一下，阮森森却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拽过他不动声色挪开的手，凑近去看。
　　“你好奇怪啊祁序，为什么摸你脸会脸红?你脸很敏感吗？”

　　阮森森凑得太近了，他盯着她一张一合的唇，勾起的嘴角，思绪仿佛又回到了那天晚上。
　　狭窄的车内，淡淡的酒味，还有灼烫的体温…………

　　阮森森发起脾气来不好哄，可是哄好后，又像是不会发脾气的人一样。
　　立马就能和他好到和之前一模一样。
　　就好像他们两从来没有闹过别扭，阮森森也从来没有不理他。

　　祁序被她扑到沙发角落里，他一手扶着沙发边，一手还得扶着她的手臂，阮森森铁了心想闹他。
　　到最后，他呼吸都乱了，脸红彤彤地，被她摸了好几遍。
　　阮森森半趴在前面的矮桌上笑，捧着脸，露出一只亮晶晶的眼，身体一抖一抖。
　　眉眼弯弯，笑声肆意。
　　这个房子好像在这一秒，被注入了一种不一样的感觉，很温暖，很有人味。
　　此时此刻，他希望时间静止。
　　永远永远停在这一秒，而阮森森的眼里只有他。

　　没一会，阮森森把客厅灯全关了，只留了沙发左边木柜上的一盏下夜灯。
　　零食被她倒出来，她抱了个抱枕，也给祁序拿了一个，两个人窝在沙发上，陪她看她喜欢看的探案追凶剧。
　　有时候氛围有点恐怖吓人，阮森森拿着拿着又丢给祁序。
　　她喜欢看，但是也有点怕，有时候又不怕。
　　看着看着，阮森森突然偏过头问他：“祁序，你以后会讨厌我吗?”
　　祁序也看着她。
　　黑夜里，两个人的眼睛很亮，阮森森顺手把屏幕按灭，剧集的声音戛然而止。
　　祁序没有回答会不会，他第一次反问她：“阮森森，你怕吗？”
　　“怕什么？”她明知故问。
　　祁序肩膀处的衣袖挨到她的肩，她们靠的那么近，呼吸和呼吸的距离只有两掌宽。
　　祁序说：“怕我讨厌你。”
　　阮森森摇头。
　　“我不知道。”
　　他们都安静了一会，阮森森又说：“我脾气好坏，你讨厌我也没关系。”

　　可是她的眼里分明没有一点歉疚和不安。说这话时，只有明晃晃的试探。

　　夜灯四散的光线被沙发挡住大半，手机的光暗下去后，他就只能看见她模糊的剪影。
　　柔若无骨的身躯，单薄又细瘦的肩，漂亮的颈线，还有窄小的脸。
　　和最动人的眼睛。
　　尽管那里面看不见她的真心，他也心甘情愿溺进去。
　　祁序抬手擦掉她唇边的薯片碎屑，这个动作仿佛就说明了一切。
　　他声音很轻：“你知道我不会。”
　　是的，她知道。

　　阮森森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过去了。
　　右脸抵靠在他的左肩，肩膀也紧紧贴着他的手臂，她手里的剧集还在放，明明前一秒还在和他讨论到底谁是凶手，说的有理有据，下一秒却突然不说话了，他的肩上也越来越沉。
　　阮森森把他当成抱枕，暖烘烘地朝他身上靠，她散落的头发扫着他的手，发丝也是温热的。
　　她身上好香，祁序不知道她抹了什么东西。
　　他忍不住偏头去看她。
　　她眼皮薄薄地一层，呼吸起伏平稳，注意到她裸露在外的手臂，祁序又把空调的温度调高了一点。
　　－
　　阮森森不知道怎么形容第二天一早，清醒地从祁序的床上下来，是什么感觉。
　　她穿上拖鞋，走出卧房去找祁序，然后看到他刚刚洗漱完从洗手间走出来，脸上还有水汽，刘海也湿了一点。
　　在看到阮森森后，他眉眼瞬间温柔下来，跟她讲话，顺便扯过毛巾擦了擦手上的水。
　　祁序穿着拖鞋，裤脚和后腿那皱巴巴地。衣服上不小心溅了几滴水，有颜色深下去的水印。
　　跟她说话时的嗓音，带着晨起的不清醒，还掺着点丝哑。
　　阮森森站在那，光线好温软地照着他，祁序朝她走过来。
　　阮森森鬼使神差，上前两步抱住他的腰，把脸压在他怀里。
　　“怎么了?”他问。
　　阮森森没解释，只说：“给我抱一会。”

　　－

　　下午，阮森森跟余悸还有几个人在一起扎堆打麻将。
　　打了将近三个小时，她也累了，牌一推，靠在椅子上看手机。

　　中午那会和祁序一起吃完饭，正碰上余悸在这边玩，就一起把她叫走了。
　　祁序也没多问什么，自己一个人乖乖回去了。
　　当时余悸还给她竖大拇指，啧啧感叹：“你这调教得可以啊。”
　　她看着祁序的背影不是滋味，过了一会又给了余悸一拳。
　　她问余悸：“我为什么觉得他好可怜?”
　　形单影只的，好似阳光再烈也与他无关。这样的感觉在看到路人成群结队的时候尤为强烈。
　　玻璃窗外的画面倒退，那个身影一下就看不见了，她有些许情绪低落。

　　后座的阮森森，穿得像个随性高贵的波斯猫，永远是那副目空一切的大小姐模样，哪里会像现在这样，侧着身体紧盯窗外，一脸苦巴巴地说人家可怜。
　　余悸从副驾驶回头，抬手给她拍了一张。
　　欣赏之余还不忘嘲笑她：“你煞笔吧，之前给人家甩脸的时候你怎么不说他可怜?觉得他可怜把他抱你身上，供着就不可怜了。”
　　她情绪一下就正常了。
　　“你妈。”

　　麻将桌在房间正中间位置，四面空出来的地方足以前后摆上两张椅子，来回过路十分宽敞。
　　余悸手里叼着根烟，二手烟雾直往阮森森这边飘，其他两个人正分享八卦呢，就听阮森森艹了一句，火很大地骂余悸：“我真服了，你那个破烟能不能拿远点，熏的我烦死了！”
　　已经连续抽了好几根的余悸：“……”

　　桌子随便丢着两盒烟，阮森森扫了一眼，拿过打火机勾到手心。她站起来，把椅子往后踹了点，响了一声，人也跟着拉开门走了出去。
　　外面一溜的房间排过去，阮森森随便靠在一边。
　　她身上那间挂脖纯白色连衣短裙都要和白墙壁混为一体了。
　　路过时有人瞟她，阮森森可没空理，脚上挂带的平底凉鞋被她甩了好几下，她才慢吞吞地在手机上打出几个字发出去。
　　－你在干嘛？
　　祁序回得快：看书。
　　阮森森撩了下头发，手里的打火机有一下没一下的按，她单手扣：过来看我。
　　随后甩了一个位置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