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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喜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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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自顶棚与墙壁间的缝隙投下,渐渐与黑暗融为一体。
天,似乎黑了。
先前还有一阵阵的讨论,风声一大,开始听不清彼此的声音。双唇在一张一合的机械运动里,渐渐合上,不再去做无谓的猜测。
啤酒肚坐在离占岭不远的地上,他不停调整着自己的姿势,试图让自己舒适一些,似乎那个硕大的啤酒肚在风中难以保持平衡。
良久,空间里又暗了几分。
不知是真的为了找到线索,还是惧怕这样的安静,啤酒肚突然呼喝:“你!你过来!”
被喊到的赵元梓莫名其妙第指着自己:“你喊我?”
“就是你,你个子高,去看看那缝隙里是什么。”啤酒肚理所当然地抬了抬下巴,意指顶棚与墙壁之间的缝隙。
赵元梓撇嘴小声碎碎念:“阿岭的个子还比我高呢,你怎么不敢使唤他?就是看我好欺负呗……”
嘴上虽然不满,赵元梓还是顺从了,毕竟对方夸他“个子高”。他揪了揪自己的小辫儿,起身走到对面的缝隙下,踮着脚往上看。
三秒后,他的尖叫打破了空间里的宁静。
散坐在各个角落的人警觉起来,看向他所在的方向。
阿萝的声音有些颤抖:“赵小哥,赵小哥,你怎么了?”
赵元梓两排牙齿抖着磕了两次:“外面……都是眼睛!”
空间陷入一片死寂,只有倒吸冷气的声音静静回荡着,似乎有什么不可言明的恐惧正在悄然逼近。
“少放屁,什么眼睛?你看错了吧?”
啤酒肚似乎突然变得胆子大了起来,如果此时有亮光,大概能看到他煞白的脸色。
他嚷嚷着走到赵元梓身边,却没有抬头去看,只是扯着赵元梓的衣角,嘴里不停骂骂咧咧。
其他人没有再质疑,但他们都知道,今夜不会平静。
缝隙里散下些光来,众人借着光环视周围,生怕身边突然冒出点什么让人心跳加速的东西。也没人有空去想,发出这光的“眼睛”到底是什么。
一直睡着的占岭慢慢坐起身,轻轻叹了口气。他半撩起眼角看着被风灌得发出怪叫的缝隙,随后扫过各个角落,视线最终停在红锈铁桌下的一团红布上。
赵元梓凑过来:“大外甥,你想到什么了吗?”
占岭摇了摇头:“有点冷。”
语毕,他伸长腿将桌子下的那团红布勾到自己面前,拎在手上抖开。
缝隙里灌入的风宛如一只看不见的手,将红布抚平展开。那块红布出乎意料地覆了半边地板,被大风一挽,像波浪织成的大道。
占岭立起身,扯着红布将缝隙挡住大半。虽然占岭臂长优越,但也很难独自将这块红布扯平,赵吉祥和赵元梓见状上手帮忙,阿萝也走上前捧着红布打下手。
红布刚系上,狂烈大风就几乎被驯化成轻柔微风。
赵元梓拍拍手,问:“阿岭,接下来干什么?”
“等着参加喜宴。”
仿佛解锁了什么关卡,在占岭话音落下的瞬间,孩童的唱腔悠悠响起。
一直呆愣在原地的啤酒肚突然动起来,身子抖得像筛糠:“是她!她又来了!”
虽然他没有说明“她”是谁,但大家心知肚明——是刚刚的童女布偶。
如果说刚刚占岭发现童女是布偶,稍稍缓解了大家心中的恐惧。那么这个布偶的再度出现,无疑让原本消退的恐惧情绪加倍膨胀。
“四海同歌韵和鸣,鸾凤喜映神仙池,百年好和锦玉带,海誓山盟龙凤配!”阴森的唱腔缓缓响起,孩童的稚嫩声音起伏于其中。
哒、哒、哒……这一次,童女不再是悄无声息地出现,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反而让人毛骨悚然。
众人下意识地踱到占岭身后,其中反应最快的居然还是看似行动不便的啤酒肚。
赵元梓悄悄用气声问:“她唱的是什么?”
大家凑得紧,把赵元梓的气声听得清清楚楚。啤酒肚不满地瞪了他一眼,但碍于大家现在是“一个角落里的蚂蚱”,恶狠狠的话到嘴边转了一圈又收回去。
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眼镜男突然开口:“这是喜宴上上菜的打油诗。”
“难怪我听着有点耳熟,”赵元梓恍然大悟,“吉祥阿哥,上回我们去山下参加喜宴好像就有听过吧?”
赵吉祥点点头,在嘴边做了一个拉锁链的动作,示意他别再说话。
布帘掀起,童女出现,一步一顿地向众人走来。她捧着一个比脑袋还大的木盆,盆里浑浊的红色液体不断溅出,将她身上的红衣染出暗红血色。
大家像被沸水烫到,迅速往占岭身后躲去。占岭微微蹙眉,显然不习惯与人靠得太近,向前迈了半步,试图与其他人保持距离,丝毫不介意这样反而离童女更近。
童女在铁桌旁站定,双手一折,木盆“哐当”一声跌在桌上,红色液体洒得几乎见底。
“那是……什么?”赵元梓伸长了脖子去看,毫不畏惧好奇心可能带来的风险。
童女“嘻嘻”一笑,两颗眼珠子沿着硕大的白色眼眶转了半圈,唱歌似的:“喜——点——已——备——齐,请——各——位——宾——客——尽——情——享——用。”
话一说完,童女又站在原地陷入沉默,一双乌黑的眼珠子凝望着这个方向,却像失去生命一般没有丝毫生气。
“这,这还能回答问题,真的是布偶吗?”
有人发出疑问,但众人都很茫然。
马清辞冷笑:“没听过狼人吗?”
阿萝没放过任何一个和“偶像”搭话的机会:“啥子意思哟?”
这两个女生,似乎已经对“恐惧”这种情绪脱敏了,即便肢体上依然害怕着,嘴里却已经松弛了不少。
“一个表面看起来正常的‘人’,在乌头草盛开的月圆之夜变身为狼,这样的传说没听过吗?” 马清辞靠在墙边,用手指把玩着发尾。
“啊,小姐姐的意思是……这个童女是狼人?”
“大差不差吧。”
啤酒肚吞了吞口水,双眼发直:“那……那些东西能吃吗?”
“不想死就吃。”
占岭丢下五个字就不再理会他,自顾自走到童女身后。
赵元梓像个保镖似的紧跟在占岭身后,小声在他耳朵旁边问:“这回走路有声音,应该是人了吧?”
占岭伸出脚尖点了点地,给出答案:“你见过正常人踮着脚走路吗?”
原先光线昏暗,大家只听到“哒哒哒”的声音,理所当然认为那是童女的脚步声。经占岭提醒,缩在角落里的人慢慢围上来,这才发现童女踮着脚,几乎只有脚尖着力。
赵吉祥这个表面沉稳的老大哥惊恐开麦:“踮着脚那不就是……不就是……”
王东亮火速阻止他继续说:“哎呀妈呀!你可别点破!点破就要成精了!”
阿萝:“亮哥,你说的难道是……黄……?”
王东亮猛地一把捂住阿萝的嘴:“莫说咯莫说咯,小娃子百无禁忌!”
阿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把“鼠狼”两个字吞回肚子里。
似乎被突如其来的围观激活,童女的声音又高了一个度:“不吃者,死!”
“不吃者,死!”
“不吃者,死!”
“不吃者,死!”
稍微褪去的恐惧又卷土重来,众人猛地缩回角落里。胆子稍小的阿萝眼眶里转着泪,即便拼命压抑也有几声呜咽从嘴边溢出。
“不吃者……唔……”
众人一抬头,才发现童女的嘴里塞了一块红色布团,布团的另一端连着刚刚挡住顶棚缝隙的那一块红布。
而“罪魁祸首”——占岭正站在桌边,将童女的双手拎过她的头顶,像极了一个惩治熊孩子的正义使者。童女全身如蛇般扭动,挣扎半晌也没挣开占岭的禁锢,嘴里想发出什么声音却被布团堵住。
占岭往角落瞟了一眼。
赵元梓意会:“来帮忙了来帮忙了!”
赵元梓吼的这一嗓子煽动性极强,旁边的人没有多加犹豫就上前帮手了。王东亮拆布团,阿萝捋布条,马清辞递布头,赵吉祥和赵元梓帮着占岭一起用布团将童女绑起来。
童女脸上那两个滴溜溜的眼珠子恶狠狠地瞪着众人,嘴里被堵住的抽泣声渐渐连成奇异的声调,听得人心生烦躁。
阿萝眉头一皱,突然扯下一块布团,结结实实地塞进童女的嘴里,将童女好不容易挤出的一点抽泣声堵了回去。
人一旦突破了自己的极限,就会觉得反复突破极限也不是难事——这句话似乎就能印证此刻阿萝的状态。
她拍拍手,甚至还“嘿嘿”一笑,然后……缓缓靠近已被捆绑住的童女,双眼微微眯起:“再出声,就杀了你!”
掷地有声,音调阴狠,连童女都被震慑得停了一瞬。
赵元梓诧异地看着阿萝,正琢磨着这个胆小的姑娘怎么突然变得有些陌生。
马清辞马上反应过来了,伸手在阿萝面前打了一个响指。阿萝怔忪了几秒,发现自己离童女那么近,“哇”地一声跳到旁边的马清辞身上。
马清辞一脸无奈:“你刚刚被那声音魇住了,下回小心点。”
“清辞姐姐……谢谢你……”阿萝眼泪汪汪地道谢。
上一刻是Boss,下一刻是俘虏的童女,被安置到了啤酒肚和眼镜男缩着的角落里,赵元梓被分派看管。
赵元梓一动不动地盯着童女,看得久了觉得有些无聊,忍不住推了推几乎睡着的占岭:“阿岭,现在怎么办啊?”
占岭连眼睛也没睁:“打不过,就加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