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二.夜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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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
夜已深。
太吾疏仍醒着。
贺苗也还没睡。
她在和太吾疏说着悄悄话：“原来今天阿爹陪着的神秘人，就是‘隐居长老’！”
太吾疏道：“你确定？”
贺苗道：“阿爹从来不骗我。”
太吾疏道：“可听‘隐居长老’的声音，也没有多苍老。”
贺苗笑道：“那是因为……”
她本是笑着的，忽然间又叹了口气，缓缓道：“他老人家虽然已是年纪一大把，可一张脸长得比严师兄还要好看。”
太吾疏挑眉。
她没想到居然有一天，自己能从贺苗嘴里听到“有人比严师兄长得还要好看”的话。
严师兄，名叫严宴。
峨眉派从来不缺高手，七剑，十三侠，都是江湖中成名已久的人物。
但他们的名声，近年来却渐渐被严宴一个人给压下去了。
要在江湖上成名，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严宴也用剑。
他剑上的本事也不低。
可他很多时候根本不用出剑，更不用和人比试，就已经有很多人心甘情愿为他去死。
因为他的脸。
只要严宴往人前一站，连话都不用说一句，无数女人的眼波就已化为利剑，投向任何可能会对他出手的人。
这些女人中，自然也包括贺苗。
光凭一张脸，就能让贺大小姐动心的男人，这世界上本就不多。
从小到大，似乎也只有严宴一个。
但太吾疏只觉得可惜。
好看的男人遍地都是，会用剑的男人也不难找，可好看、会用剑又肯吃苦的男人，就不是随随便便一眼就能见到的了。
严宴不但肯吃苦，还很能忍。
他连续败在太吾疏手上三次，始终面不改色，说了声“谢谢”，转身就走。
那三次斗剑对他的打击，一次比一次严重，严重到太吾疏都有点不忍心对他下重手。
如果一旦不小心，失手伤了严宴的脸，或许太吾疏还没能见到第二天的太阳，就已经和江湖上的很多女孩子成为仇敌。
可斗剑的请求是严宴发起的，三次都是。
太吾疏一开始本想找借口拒绝，却在听了严宴说的话之后，彻底改变了主意。
“我们比的是剑，不是同情，也不是什么别的东西。”
严宴的的确确是一名剑客，一名值得太吾疏尊重的剑客，可惜他实在长得太好看了些。
因为他只想用剑，不想用脸，所以这张脸能带给他的，只有厌恶和疲倦。
太吾疏没有劝他。
一个人既然做出了选择，作为他信任的对手，尊重和祝福才是对他最好的帮助。
但那位“隐居长老”……
“你曾说‘隐居长老’为查案追凶，日夜在外奔波，难得一见，今天却专程到访贺家，他是为了什么？”
太吾疏刻意不去延续之前的话题。
没有必要。
“隐居长老”长得再好看，也和他要做的事没有一点关系。
毕竟他来贺家要见的人，是贺元丰，不是贺苗。
“阿爹说，‘隐居长老’今天有一桩很重要的事情要和他谈，这件事不可以告诉外人。”
“你本可以连这句话也不必对我说的。”
“疏姐姐又不是外人！”
贺苗气鼓鼓道：“何况阿爹也说了，‘隐居长老’对疏姐姐似乎很上心，一连问了好些关于你的事。”
太吾疏道：“问了哪些事？”
贺苗吐了吐舌头，道：“这我可就不清楚了。”
太吾疏又问：“‘隐居长老’既然已返回峨眉派中，是否表明，凶案一事已有进展？”
贺苗还是摇头。
太吾疏道：“那你今晚跑来这里，总不能是为了告诉我，贺伯父在和‘隐居长老’谈一件很重要的事？”
贺苗赶紧道：“我想和疏姐姐说的，是另一件事。”
太吾疏道：“什么事？”
贺苗道：“大家都在传，说‘隐居长老’至今仍未勘破凶案，是因为……”
她的声音忽然低下去，比外面吹过的风声还要低：“因为那个凶手，不是人！”
太吾疏挑了挑眉。
“不是人，难道还是鬼？”
“是妖怪！”
贺苗的神色变得很夸张，夸张中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恐惧。
太吾疏却只是淡淡一笑：“可有证据？”
贺苗道：“听说有些妖怪，最喜欢吃人肉，而死去的所有同门，左手都一律消失无踪……”
太吾疏道：“这类山野怪谈，算不上什么证据。”
贺苗道：“可是，连‘隐居长老’也认为，凶手真的是妖怪……”
太吾疏道：“哦？”
贺苗道：“不然……他老人家今天……为什么……要来……”
她支支吾吾好半天，也没说下去。
太吾疏笑道：“你的意思是，‘隐居长老’要和贺伯父谈的事，就是‘妖怪’？”
贺苗只道：“疏姐姐，关于‘杀人断手凶案’，你还是莫要再管下去了。”
她着急道：“‘隐居长老’受过仙家点化，长生不老，如今竟连他老人家亲自出手，也搞不定这件案子，凶手能是一般人么？”
太吾疏道：“你担心我？”
贺苗重重点头。
太吾疏道：“你莫非忘了，我手上有剑？”
贺苗道：“阿爹说了，若真是‘妖怪作祟’，这件事要处理起来，便复杂许多，不能当作‘武林高手来寻仇’一样对待……”
她的声音已开始颤抖：“妖怪的能耐，远比人要可怕得多……”
太吾疏道：“你错了。”
她淡淡道：“只要能杀人，妖怪和人也没有什么分别。”
贺苗不解。
太吾疏也没打算解释，只道：“你手上也有剑。”
贺苗道：“疏姐姐的剑，能斩相枢爪牙，妖魔鬼怪，和我们不一样。”
她叹息着，道：“那可是天下无双的伏虞剑……”
太吾疏道：“从来没有什么天下无双。”
她摇了摇头，道：“如果我的心不定，纵使有伏虞剑柄在手，那也只是一截破铜烂铁。”
太吾疏说得很认真。
贺苗却是一脸茫然。
“可是，可是……”
“夜深了，你该回去睡觉，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可如果凶手真是妖怪，我与其回去，还不如留在疏姐姐这里，反而更安全些……”
贺苗忽然伸出手来，轻轻抓住太吾疏的衣袖，道：“疏姐姐，你胆子大，到现在仍像是个没事人一样，可我……我害怕得很……”
太吾疏失笑道：“原来说了半天，你其实是想让我当保镖。”
贺苗低着头不说话。
太吾疏道：“我数到三，你若再不放手，我便要喊你的丫鬟，来请大小姐回屋了。”
还没等她开始数数，贺苗已经松开手。
她甚至像一只受了惊的兔子，猛然跳起来，带着一脸想哭又不敢哭出来的委屈样子，离开了太吾疏的卧室。
贺大小姐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太吾疏翻脸不认人。
贺苗走了。
卧室中已经安静下来，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听得见。
太吾疏也已经躺在床上，安静地闭上了眼。
但她心里却不安静。
“隐居长老”专程来了一趟贺家，要和贺父谈的重要大事，竟是“妖怪作祟”？
她不相信。
似“隐居长老”那样位高权重的人，如果真会因为这样一件毫无证据的小事，就亲身前来贺家，若他不是个傻子，就是把别人都当成了傻子。
不过正如先前她劝贺苗的话一样，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现在最要紧的事，就是睡觉。
太吾疏已经有十天没能好好睡上一觉了。
等明天一早起来，她还要重回崖下旧地，去和白猿好好谈一谈，关于“妖怪作祟”的事……
峨眉派不能再出事。
否则那时纵有十个太吾传人，也只能看着千年传承的门派有如大厦将倾，树倒猢狲散。
至于“隐居长老”其人其事，也需要问一问白猿。
当初见到白猿时，他可从未和太吾疏说过此人。
白猿既然和峨眉祖师亦师亦友，若祖师真有一个亲传弟子尚存人世，和白猿同在峨眉山中隐居，千年中不可能连一面也没见过……
这件事里，一定有什么太吾疏还没查出来的缘故。
就在这时，太吾疏忽然听到了一声极细微的响动。
似乎是窗子被风吹动，发出了“格”的一声响。
可自己在上床前，已亲手将窗子关上，还插好了插销。
太吾疏心中一凛，双目顿睁。
烛火早熄，四下原本是一片黑暗，但如今窗户已经打开，稀薄的月光已透了进来。
当床沿轻纱被风吹起的时候，太吾疏便见到了一只手！
一只白皙而光润的手，五指修长，弯曲如爪。
太吾疏反手抽出枕下长剑。
霎时间剑爪相交，竟发出有如金铁相击般“铿”的一声。
剑折。
太吾疏一惊。
她手上这柄长剑，虽称不上是什么神兵利器，但也是百里挑一，削铁如泥。
本以为一击之下，对方纵不会断掉一条臂膀，也应失去几根手指，岂料……
那只手近在咫尺，太吾疏避无可避。
修长的食指和中指间，还拈着一枚寸许来长的剑锋碎片，寒光闪烁，十足的杀人利器。
太吾疏的心思快，动作更快。
她一把抓起棉被，兜头扔向那只手，整个人从床上弹起，急掠而出。
另一只手却像毒蛇般滑了过来。
太吾疏不得不以剑格挡。
只听得“格嘞嘞”一阵声响，长剑尽碎。
那只手却仍然光滑，柔软，上面一滴血也没有，看起来像是件精致的瓷器。
太吾疏咬了咬牙，忽然一展身形，向后倒掠。
对方似乎以为她没了武器，就要逃走，冷笑一声，当即伸手来捉。
太吾疏忽然一掌打出。
她打的不是那人，而是桌上的蜡烛。
蜡烛只剩下半截，但火光一起，已足够让太吾疏看清幔帐的位置。
然后她又打出一掌，连烛带盏，将桌上一切东西统统扫向幔帐。
烈焰熊熊。
贺家别院虽然幽静偏僻，但夜半失火，不可能不会引人注目。
那人黑衣蒙面，又偷偷开窗行刺，本意要一击格杀太吾疏，不想让人认出自己的真面目——不过这个计划显然是失败了。
“你要继续打下去，还是救火？”
太吾疏轻笑出声。
那人狠狠瞪了她一眼，转身扑向窗子，掠了出去。
火光摇曳中，太吾疏的心忽然跳得好快。
她忽然发现，那人的一双眼光实在是冷。
冷得就像是快刀出鞘。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二.夜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