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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交心 ...

  •   “你疯了?”笑晗愤愤的放开她,眼前这人哪里还有半点那个名动天下的林乐师的影子,倒像个泼妇,蛮不讲理。
      “被你们逼的。”
      林兮语气冷硬,她本就一肚子的气。
      话音刚落,沈贺便从内院里走出来。
      “莫生气,进来吧。你余下的亲族都在里间。”
      林兮盯着沈贺不敢松懈,虽是装疯撒泼的让他放松下来,可后面的才是难处。里间有十几人,男男女女,大多是中年人,林兮冷眼打量着。与此同时,那些人也打量着林兮,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面似枯树皮,手似枯枝,声音沧桑沙哑。
      “可是林兮?”
      “是。”
      林兮答。
      她站在厅堂正中,偌大的厅堂内她身姿清瘦站着就好像一株单薄的玉兰。
      冷风吹一吹,枝头的粉嫩花瓣就会凋败。
      有人为她介绍道,这是三娘,你的表姑母。
      林兮抬手屈膝施礼“姑母好。”
      比傀儡还要顺从,丝线皆在这群人手上。
      林三娘冷眼看着林兮“与自己的堂侄女勾勾搭搭纠缠不清,血海深仇抛之脑后,枉为林家人,你有何脸面来此。”
      林兮躬身解释“是年幼飘零,不知旧事,如今早已与叶似之恩断义绝,姑母明鉴。”
      这满堂的人都恨不得掐死林兮,嚷道请家法出来,三娘抬手示意众人肃静,对着林兮道“身为我林家人,可还认林家先祖?”
      “生为林家人,死为林家鬼。”林兮答得坚定。
      “那好,跪下!你可知错!”
      一声怒喝,林兮缓缓跪地“请姑母明示。’
      “林家女需得清清白白,干干净净,你可敢说你是清白之身?为人□□,还不知悔改。与叶似之苟合,她也算是林家人,你的堂侄女,你也不怕天打雷劈。”
      “林兮承认。”心下如刀绞,她一直逃避与似之的姑侄关系,却被人挂在嘴上,成了利刃。
      并非不在意,她也为此苦恼过,可既已发生,便无需懊悔,都是无用,一心一意护好小孩子才是唯一的事。
      只愿来世,可以堂堂正正的与似之站在一起,还她一腔深情,这一世还是罢了,我林兮是她的姑母啊……
      “认便好,那可愿受罚?”
      “不敢逃脱。”
      清瘦的身子跪的直直的,二指粗的皮鞭上还有明晃晃的倒刺。
      一鞭下去,皮开肉绽。
      两鞭落下,衣衫破碎。
      三鞭落下,血肉模糊。
      手撑着地面,强撑着不倒下去,冷汗大颗大颗的滚落在地上。
      她眼眶发红,疼的泪流,紧咬着牙,皱眉忍耐酷刑。
      共打了十鞭,偌大的厅堂,林兮倒在地上半睁着眼,满座牛鬼蛇神冷眼以观,背上的白衣已成了血衣,与皮肉粘连血染红了鞭子,也染红了地面。
      那光洁瘦削的背上已看不出模样,蝴蝶骨绝美不复。
      身上的疤好不容易才消下去,这次背都被打烂了,怕是再好不了了。
      也罢,反正不会有人再看了。
      夜里林兮趴在床上,散着发,脸埋在被泪水沾湿被褥间。
      似之,我很想你,知你如今定也不愿看我一眼。
      可……我真的好想你。
      想你能护着我。
      想再听你说一句,‘林兮,我要做你的林夫人’哪怕是一句‘林兮,别哭。这里无人心疼你’。
      月光从窗照进,门处传来轻微响动,林兮微微吸了吸鼻子,抬头看去,却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似之?
      上天会可怜她这一次?
      即便真的是似之,恐怕也是来杀她的罢。
      朝思暮想的容颜就在眼前,她却不敢认。
      眼看着那人走近,生怕是沈贺派来人假扮似之试探,便又做那副狠毒的模样“真是半分脸皮都不要了,为何又来纠缠。”
      “若不来怎看的见你这副模样。”
      “滚!”她怒骂,听得出语气不善,可身上伤重,话音虚弱,毫无威慑。
      “当真?”
      叶似之说着蹲在她床前,将她的发丝理到耳后,漏出那张冷清精致的面容,手轻轻摸着她的头,眼眶酸涩,鼻尖一酸,泪滚落了一滴。
      “林兮,你真傻。”
      林兮拼命忍着心底的委屈,她瞪着眼前人,想哭却不敢哭。
      “回去告诉沈贺,不用来试探,我当真恨极了叶似之。”
      说罢又埋下头去。
      听见宽窸窣窣的,似乎那人是在脱衣服,林兮又抬起头来,见叶似之漏出半个身子,借着月光,看清左肩上狰狞的一道剑伤,再往上还有个浅浅的牙印。
      叶似之始终还是放不下她,过了这么几日,她便不气了,就又为林兮找了千万个借口,终是忍不住过来再看一眼。
      北上奔波千里,披星戴月,只为问一句当真不要我了?
      谁知一来便见人被打成了这副可怜的模样……
      林兮眼瞳放大,满面不敢相信。
      明亮的杏眸中泪越积越多,一颗颗滚下来,将头埋进被中。
      同样借着月光,叶似之也将她看的分明。
      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叶似之穿好衣服,伏在床沿,额头轻轻抵住她的额头。
      却听见林兮一句带着哭腔颤音的“快走……”
      林兮哭的厉害,多日的委屈压抑不住,拼命忍着只压着微微抽泣,轻到只剩气音的一声催促。
      “不走……”
      叶似之深深的吸了口气,沉溺在林兮的气息中,“林兮,你当真傻。何必如此,若你真的恨我也比你如今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强。”
      林兮委屈。
      头紧紧靠着她,汲取着一丝温度,温暖自己冰冷破碎的心“你可恨我……说的那些话?”
      她一撒娇,叶似之便心软的一塌糊涂。
      既心疼又好笑的伸手抱住她的脖子“许你做戏,不许我做戏?当时或许是伤心,怨恨也有,如今明白了反倒更恨你,以身犯险,是嫌命长?说好余生都给我的。”
      学着她的话,林兮回到“许你护我,不许我护你?你还恨我,你说的那些话才是绝情。”
      听着她嗔怪的话,叶似之低低的笑了笑“我错了,可那都是气话,是假话,你莫信。当然气话也是不该,明知那是你的痛处,却还拿那些事伤你,待你好后我任你打骂,绝不闪躲。不过你伤嫣儿倒是令我大吃一惊。”
      提起那女人,林兮有些不悦“怪我?心疼了?”
      活像只炸毛的猫。
      叶似之笑意更深“怎会!只是吃惊你从何发现她心思不正,又果断的刺那一剑,这魄力不愧是我小姑母,可是怕我被她所害?”
      被说出来,林兮有些不好意思“我见过她从沈贺房中出来,亦是沈贺拉我进的局,定是沈贺做的这场局。”
      叶似之皱眉,沈贺?不是楚家么?
      她问道“你可知楚家?”
      林兮茫然答“不知。”
      心头的疑惑更重,她深深吸了口气将这些都抛之一旁,看着林兮,又起身查看她的伤口,背上的白纱布上湮出大片血迹,心如刀割一样,喉头动了动“林兮,你可后悔?”
      这次换做是林兮轻笑“旁人问我,我只答后悔。可若是你问,便答不悔。”
      “姑母嘴何时这样甜了?当真不在意你是我堂姑母?”
      “在意,但更在意你。”林兮心下不舍,可又无奈,轻声催促“你快走,莫让人发现了。”
      叶似之也同样不舍“我会寻时候再来的,记得暗号,我若言东山,你便答华裳。”
      林兮笑笑“好,那两只狗崽子在侯府好的很。”
      看着那身影离去,唇角笑意不减。
      现下只要你还在意我,心下为数不多的勇气可全给你,这世上能相互救赎的从来是感情,并非身子,男女何妨,姑侄何妨,你可喜欢我,我也可对你好,不拘于形式,只贪恋你给的温情。
      次日清晨,笑晗来到林兮房内,轻佻的掀开林兮身上的薄被,看了看伤势,撇撇嘴“啧啧,林乐师,真是可惜了这一副绝美的蝴蝶骨啊,都快被打烂了。”
      看着来人换药,林兮动了动,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虽背上狰狞,也挡不住那身段的飘逸,腰身柔韧纤细,细腿修长,身材虽清瘦却玲珑有致。
      “怪不得叶似之偏偏爱上个老女人,若是你,也说的过去。”
      “你看起来比我显老。”林兮淡淡道,嘴硬不饶人。
      笑晗眸中戾气重了几分,恨不得掐死林兮,可又留着她有用,不能妄动。
      于是发狠道“林兮,别作死。”
      林兮丝毫不怵“向来只说实话。”
      精明的眸子冷冷淡淡的看着笑晗。
      笑晗彻底放弃了与这女人讲道理,坦白道“你莫怀恨,此举无奈,你只有先入林家,让三娘把这权交到你手上,你才可护住这些人,不然这其中鱼龙混杂,迟早完蛋。”
      林兮不答,这自然也是她所想,护住似之并不是嘴上说说就可,手中该有些有力的牌。
      她问“要如何做?”
      “自是取得三娘信任,让她看到你的本事,实话告诉你,除了三娘,那些人都是些不成器的,没一个比得过你。”
      林兮讽刺的笑笑“我只是个乐师,他们如何比不过。”
      “再告诉你,就凭林愿对你的情分,他们就比不得,三娘是林愿的娈生阿妹,你是林愿心尖上的小妹妹,那些人怎比得上。哪怕是林愿被迫生下的儿女,那也只是恨。”
      提起林愿,林兮不由得失神,大姐姐的模样已记不清,可记得儿时大姐姐总将自己抱在怀中,累了,痛了,都有大姐姐哄着。在海岸上,大姐姐与自己一起赤着脚踩沙,蓝天白云,海水哗哗作响,大姐姐弯下腰与自己平视……
      “兮兮,拉着大姐姐的手不许松开哦,不然丢了可找不回。”
      “好。”
      瓮声瓮气的小奶娃娃紧紧拉着大姐姐的手,舍不得放开。
      “阿姐怎么死的?”
      当真是死于白莲之手么?这是林兮唯一想问的,亦是多日来唯一吐出的心里话。
      笑晗无语至极“虽说我含笑阁天下之事无所不知,可当真也没那神仙的本事,十多年前又被灭口的事,我怎的知道,或许知道的就剩首领和那三娘了。”
      又瞥了眼那惨不忍睹的背,唏嘘着离去。
      叶似之回到一处不起眼的宅院,此次来秦州只身一人,并未带吴嘉等人,而滁州城内的那个叶似之是她的亲信所扮,一时间是不会露馅,可只怕林渊起疑,故并不放心。白莲教虽尊自己为教主,可教中事务到底还是林渊说的算,白莲教不能真真正正的握在自己手中,是大患。
      夜间时,林兮曾道嫣儿曾从沈贺房中出来过,想当时自己应还未遇见嫣儿,自洛水上,她便觉得嫣儿可疑,尽力装作不知,装的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样。
      林兮啊林兮,就如此骗我,若不是我追来,当真要瞒我一辈子。
      以林兮那狗脾气,怕就是这样想的,即便是一切可尘埃落定,那倒是正借着误会与自己两不相欠,她心里还是过不去姑侄的那道鸿沟……
      休想,姑侄又如何,又有几人知晓,总归还是要把她骗到床上的。眼下需先查清这沈贺到底是何人,为何会与嫣儿勾结,莫不是楚家人?可楚家到底有何人能部下此局,若是想打压白莲教那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她趁着夜色出了城,据说这沈贺是登州人,便先去登州查探一番,叶似之本就是做奸细打探情报的高手,现下无可信之人,只好自己亲去。
      肩上隐痛,在手腕处缠好从林兮处拿的发带,顿时觉得不再痛。
      银灰的发带上还有林兮头发的气味,温温暖暖的馨香,清清淡淡并不浓郁,正巧叶似之喜欢这种清淡的暗香。
      待林兮能起床时,找自己的发带又找寻不到,回想着似乎叶似之那晚曾在桌前待了须臾,莫不是……唉……这孩子,她可还记得在滁州码头时,叶似之气冲冲的将她的发带从腕上解下,扔到臭水沟里。
      叶似之先顺路回滁州带了吴嘉罗荡,一同到了登州,人皮面具从未敢取下,登州城内是步步杀机,寸寸危难。又闻朝中陈大将军请旨率军诛杀白莲教,顿感艰难。
      人可骗人,但东西不会,命吴嘉罗荡趁夜潜进了沈家的老宅查探一番。
      在藏身处左等右等也不见二人回来,叶似之有些着急。正准备亲自去时,只见吴嘉罗荡气喘吁吁的跑来。
      “并无异样。”
      叶似之皱起了眉,却百思不得其解,让二人先用饭歇息。
      罗荡坐下夹了块鸡肉塞进嘴里,又饮了杯酒,开怀喟叹“这鸡做的不错,鲜嫩多汁啊。”
      叶似之抬眸看了眼,随意答“小鸡崽子,自然嫩。”
      话出口,忽凝神看向罗荡“可曾听说沈贺有后人?”
      “不曾。”罗荡实诚的摇摇头,吴嘉在一旁眸光一闪,了然的看向叶似之。
      叶似之皱眉不解“如他这般的富豪怎会无后,据说有七房夫人,怎会一个都生不出来。再者七载前才去的京都,一出手便能买下红袖阁,说明在登州该颇有资产,可再看沈家老宅,分明配不上沈贺的身价,如此只能是走的哪个江湖门路,含笑阁与他走的近,可笑晗这个人怎会为他做事,这个沈贺有大问题!查他的七房夫人!”
      在登州三日,罗荡吴嘉去往京都,叶似之去向秦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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