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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四章(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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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少卿没太在意,关了CD问:“我们去哪好?”
夏彩恩仿佛没听见,怔怔地抱着文件夹出神。
付少卿见夏彩恩不回答,就自己拿了主意,没去叫她,一直到停了车,才让她下来。
“夏彩恩。”付少卿用手在夏彩恩眼前晃啊晃的,“你专心点行不行?”
“突然想到点事而已。”夏彩恩定了定神,却没见付少卿要谈公事的样子,“东西呢?”
付少卿指指自己的脑袋,再指指夏彩恩身边的文件夹,说:“这份资料是给你看的。”
“但这案子不是我接的,你也不应该找我。”
“我只是想问问你的意见,看看你对现在这份设计有什么看法。”付少卿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夏彩恩在心里叫苦。别看她是学设计的,当初在学校,专业分数低得可以,高中凭着文化份拉了一把,上了大学。大学里插科打诨,混了毕业证,找了工作。从本质上来说,她其实一点也不热爱这份工作,甚至当初连主业都没想到,就帮自己定了副业——业余小说作者,图个开心嘛。
“我可没什么专业眼光,你问错人了。”夏彩恩觉得付少卿虽然不是故意的,但也挖到了她的痛脚,所以闭口不谈,也不想去理那个现在看来笑得让她讨厌的男人。
“好吧,我把实情告诉你。锐欣的老总是念贞的未婚夫。你和念贞是好姐妹,我和她是好朋友,所以,我觉得,我们都应该出点力。”付少卿说得义正言辞。
“话是这样说,但这不合规矩。而且创作设计是个人的事,你想两个人合作?我觉得成功率很低。”夏彩恩把文件夹推出去,以示拒绝。
“念贞要知道你不忙帮,会难过的。”
“这是职业操守和个人原则问题,如果念贞有需要,下次我会帮忙。”夏彩恩也不甘示弱。
看出夏彩恩这样坚持,付少卿也不好强求,收了文件夹,说:“你想吃什么?”
“我一向不挑剔。不过你就这样请我吃饭?还是AA?”夏彩恩见付少卿拿着菜单,压根没听见她的话,索性也就不问了。
付少卿说请她吃牛排,问她要几分熟。她毫不犹豫,说要八分。
其实夏彩恩一直不习惯用刀叉,觉得非常别扭。以前苏泽每回带她吃牛排,都会事先帮她一块一块地分好。她也不觉得难看,反正谈恋爱的时候,很多人都有目无他物的习惯,她自然也免不了俗。不过这会儿没人帮她分牛排,自己动手,确实很别扭,但好在没出多大乱子——她还算出得厅堂吧。
付少卿见她忙着分牛排,就问这是做什么。她回答得很爽快:“分来吃。”
头一回见成年人也有这习惯,付少卿只一笑置之。
吃饭的时候,付少卿说起他这几天在公司的情况。夏彩恩才反应过来,果真是他上个星期做的那些诡异行为。这词一出,弄得付少卿哭笑不得,问她,哪里诡异了。
“白天不上班,晚上潜在公司,还不诡异?”夏彩恩吃了一小块牛排。
“白天公司那么吵,人多眼杂,有些事不好处理。”付少卿反驳道,“之前你们的工作态度,太散漫……”
“所以你就压了那么多事给我们做?”夏彩恩扔了这句话出来,摆明了不待见他这样的行为。
“新官上任,我可还连一把火都没放呢。”付少卿看着夏彩恩面带怒容,反而笑得更欢。
“不用你放满三把,我们就成灰烬了。”夏彩恩喝果汁,结果被问为什么不喝酒。她用“酒后乱性”来回来,说自己一向不喜欢喝酒,“不过白酒喝好了就潇洒,红酒喝好了是高雅,啤酒喝好了也能算是豪迈。”
付少卿只笑笑,不置一辞。
“就说你们缺少一种情怀。现在这社会,人人都往死角里走,没几个真正懂生活的。什么叫享受?外头讲的那些还不是受物质条件限制?打着精神美餐的旗号全在招摇撞骗。”夏彩恩越说越来劲,“我看,精神满足也就是睡觉。睡好了,什么都好,这才叫享受。”
“我看你应该就挺享受生活的。”
“我和睡觉没缘分。生物钟定得死死的,晚上不想睡,白天睡不着。我也想倒头就睡八天八夜,可惜不现实。”夏彩恩耸耸肩,吃着东西,却一直没听付少卿再搭话。于是抬头看她,恰巧四目相对,看得她心里发毛。倒不是付少卿的眼光真有多骇人,而是她太久没和异性有这样正面的目光交流,哪怕只是一瞬,她也觉得不自在——她一般和人说话的时候,不看对方的眼睛。
“你在怨我给的工作太多?”付少卿也继续吃。
“别人是不是这样想,我不知道。我的问题,和你无关。”她几乎没经过大脑就说了出来,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也没留意付少卿顷刻间神情的变化——她一直这样,说话的时候有欠思考,“怎么又不说话?”
付少卿抿唇,放下刀叉,拿着餐巾开始收拾,道:“在想事情而已。”
夏彩恩也吃得差不多了,但她不习惯用餐巾,所以拿了纸巾出来,打开,对折两次,擦嘴。
付少卿神色又变了变,盯着毫无所觉的夏彩恩,眉头越皱越紧。
“你还有事的话,先走吧,我一个人回去就行。”
“又坐公车?”付少卿起身,帮夏彩恩抽椅子,带着她出去,“不懂享受的人,我可没说要走。”
“还要劳驾你送我回去?”夏彩恩站定,“不太好吧。”
付少卿已经走出两三步,回过身,道:“这附近没公交车站,除非你决定走回去。”
夏彩恩无奈,只好跟着付少卿去拿车。
上了车,付少卿没立刻发动,双手握在方向盘上,若有所思,看得夏彩恩以为又出了什么事。他却只摇头,开了车。
“我明天想请假,能不能现在向你申请?”夏彩恩在半路上突然这样说。
“请假?理由合理我批准。”
“我想再给自己放天假,前两天累得我比上班还受罪。”
“我就说你懒散吧。”
“我又不是超人,不会累。请假要扣工资的。”
“得,反正是用你的钱买的假,我批准了。”付少卿又开了一小段路,才问,“你不舒服?”
夏彩恩摇头:“就是觉得累。你也知道做设计费脑子,加上我是懒人……”
“可念贞说你是铁打的,在学校那会整个一拼命十三妹。”付少卿笑睨着她。
夏彩恩不理他,好汉不提当年勇,况且如今被付少卿拿来让谈资,让她觉得有小小的不爽,想给他两拳,尤其是他边说边说笑。虽然他笑的样子满招人喜欢,酒窝深深的,但她就不喜欢他为了这个笑。
到公寓的时候,夏彩恩只说了“谢谢”,就一个人上楼去了。
付少卿站在原处,望着她走进大门,在视线里没了影子,又等到楼上那处亮了灯,确定她到了,才开门上车。
临走前,他又朝那窗口望了一阵。
夜里依旧睡不着。
夏彩恩一个人抱着抱枕坐在沙发上,一点睡意也没有,就想在幽暗里这样坐着。
什么叫寂寞?不是只有一个人。而是在即使内心需要人陪伴的时候,也依旧拒人千里。这一点都不矛盾,因为身边没有一个人让你觉得想和他在一起,所以拒绝了,把自己藏起来。
有时候夏彩恩会想,为什么当初分手的手她没有哭,为什么江祈林试图开导她的时候没有哭,还要装得自己很坚强,然后用四年的时光去不断怀念?一个人在夜里哭,还自虐地不肯哭出声,一面流眼泪,一面告诉自己不许哭。
但真的很长很长的时间,没有因为过去那些事哭了。要不是刚才在吃饭的时候,听见付少卿说锐欣的老总是韩念贞的未婚夫,她怎么也没想过,有一天,苏泽会在她生活的边缘擦过。
她根本不用去见付少卿,因为一开始就可以拒绝。但他说是关于锐欣的。她就是放不下,但凡关于苏泽的事,她就不可能忽略。她早就知道锐欣是苏家的产业,但她还愿意去做傻子,在遥不可及的距离里去守望那个人,即使他曾经彻底地将她打趴在地上。
江祈林说她只会织梦,是因为她无法真正去面对感情里的波折,只愿意活在臆想里。所以当一切覆灭之后,她摔得比谁都惨。因为她不敢去相信别人,自我保护意识太强,然而一旦相信了,就轻而易举地脱掉了所有的保护,忘记了最初的那一点保留。她是不适合谈感情的人。
“你有没有觉得,这几年里,你其实很霸道。”苏泽几近指责地看着她。学校林荫道上,他像是审判官一样宣布着她的罪行,凌厉得不留一丝转圜的余地。“你要做什么就做什么,考虑过我没有?在一起的时候,你正眼看我的时候有多少?除了作业,小说,你留过多少时间给我?”
她抬头,却一个字都没有说,生怕只要开口说一个字,就软弱得再也没有勇气面对这一切。她是不够坚强,但还不至于在这样一个男人面前示弱。
“我想过了,最好的结果,就是分手。”他冷俊如冰,夏天的热芒丝毫侵不了他的身。树影投在他洁白的衣上,班班驳驳,“今天。”
她没有任何表情,转过身就朝背离他的方向走去。她不会装得无所谓,还要微笑着说“分手就分手”,或者是为了所谓的面子,说“是我甩了你”这样的话。夏彩恩,永远只会被动地接受现实,所以被打趴下的,只会是她。
那些都不需要被忘记,所以她一直都保存在记忆里,只是不再愿意和人提起。她习惯于自伤,就像一直试图自我保护一样,不让这种悲伤渗出去。
苏泽还和当年一样,没有太大的变化。刚刚看文件的时候,她看见新加进去的几页内容,上面有他的照片,还有简短的介绍。西装革履。她一直觉得没人比他穿西装再好看,所以以前,她隔三岔五地就要苏泽穿西装给自己看。但她从不帮他打领结,因为总也打不好。那时苏泽就数落她,说她是天下第一笨。
哭哭笑笑,一个人的时候,她就这样,像疯子似的无声宣泄着感情。所有的人都觉得她够潇洒,心无重物,但真正的那些,只有自己知道。
她有随身带手机的习惯,所以一有了消息,她第一时间就会收到。
“出来压马路。”署名是付少卿。
凌晨零点点十八分。
夏彩恩回了一半,还是放下了,继续抱着抱枕,蜷在沙发上。
钟,滴答,滴答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