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青红浅碧

14、第七章（二）

　　第二天下午，付少卿找她去办公室，说锐欣接受了设计图，不过付少卿的表情有些莫名其妙，像是蒙着一层阴翳。虽然极力保持着平日的风度，却还是流露一点失落。夏彩恩只以为他始终还在为那点“遗憾”而遗憾。
　　晚上回了家，夏彩恩依旧一个人靠在床上，抱着抱枕，怎么也睡不着。几天来，一直都这样，所以她习惯了睁着眼，一直到付少卿的短信过来，说要找她压马路——第二次，在她公寓楼下。
　　夏彩恩跳下床，掀开窗帘，真的看见付少卿独自站在路灯下。还是白天那身衣服，这会儿或许是夜色倾浸的关系，她只觉得那衣上也洇开了一层忧郁。
　　夏彩恩直接打了电话过去，要付少卿赶紧回去。但他只说想找个人压马路，连拒绝的机会都没给她就挂了电话，还关了机，摸准了夏彩恩一定会下来。
　　夏彩恩确实下来了。出公寓大门的时候，因为走得急，差点被急驰而来的车子撞到，好在她退得快。只是还没准备再走，付少卿就冲了过来，劈头盖脸就朝她一句“怎么还这样不把自己的命当命”。
　　夏彩恩正要回驳，却见付少卿肃容，眉眼里是如她方才感觉到的忧郁一样的气息。她遂不再说话，沉默片刻，才问道：“想往那去？”
　　付少卿原本垂下的眼渐渐抬起，沉沉地盯着夏彩恩看，眼里像藏了很多话，塞得满满的。他却一个字都没提，转身，双手插进兜里，先走了。
　　夏彩恩立刻跟上去，陪着走了一段路。午夜的城市安静了不少，飞速而过的车子带来短暂的喧嚣，路灯打得地上像铺着黄色的薄毯。
　　“怎么想到找我出来？”夏彩恩问，回头去看付少卿，两个人继续缓行，中间隔着一个拳头的距离。
　　“在这个时候，我能找到的，只有你。”付少卿停下脚步。
　　夏彩恩顿了顿，说：“不要和我说，你还在为设计的事耿耿于怀。”
　　“我像那么小气的人吗？”付少卿冷嗤一声。
　　夏彩恩耸耸肩，继续朝前走。没几步，付少卿追了上来。她又问了原因，但付少卿不肯说。她一时气极，指着付少卿问他们是不是朋友。
　　“承认我们是朋友了？”付少卿有些得意，坏笑着看她。
　　“不是朋友我干嘛大半夜不睡觉跑下来陪你压马路。我还从来没做过这种荒唐的事呢。”夏彩恩偏过头，听见付少卿心满意足的笑声，她也觉得轻松了很多。
　　“和上司吵架，是不是第一次？”付少卿注视着夏彩恩，见她投降地朝自己撇撇嘴，他又笑了，然而这一次，只有唇角的笑意渗了出来。
　　“付少卿，你真的很……”夏彩恩止言于付少卿忽而异样深邃的眼光。四周安静，更加重了那样脉脉的情义，似有什么东西探进她心里，试图敲开那把锁。但是很快，她避开渐渐热切的目光，又叫了一声“付少卿”。
　　“我承认，我做事出人一表。”付少卿见夏彩恩鄙夷地瞥了自己一眼，他却不放在心上。
　　“从这转回去，我困了。”夏彩恩抬头看着付少卿。
　　“我们跑回去，要我先到，我就去你公寓睡。要你先到，就当是我送你回去的。”才说完，付少卿就扔下了夏彩恩跑了回去。
　　夏彩恩没多想，当即追了上去，只是没跑多远就停了下来，一面调整气息，一面慢慢走回去。等再走了一段，她见付少卿正站在一根路灯柱下等着，于是两个人像刚开始那会儿，一路走了回去。
　　到公寓楼下，夏彩恩正要开大门，付少卿又叫她。她没回头，只说了声“晚安”，就一个人上楼去了。

　　“我倒是没看出来，你还有这能耐。”江祈林调侃着，“敢和上司吵架？”
　　夏彩恩觉得当时太激动，如果再来一次，兴许她就不会那么做了。只是眼下也改不了了，她只无奈地摇头，抬眼看向夜空。城市的灯火辉煌，再不见多少星光。夜幕映着灯辉光亮，折射出五彩的颜色。
　　“不过老实说，从我认识你到现在，十几年了，我可从来没见你和谁吵过架。虽然平时你挺冲动，但脾气一直都还好，能惹到你发火……”江祈林做出佩服的样子，“我服了你上司。”
　　“这就证明你的算盘打不响。还是先忙好自己的事吧。我就不劳你费心了。”夏彩恩一手揽在江祈林肩上，“你那个到了没有，我们都快到了。”
　　江祈林没回答，侧头靠着夏彩恩的肩，她有时就喜欢这样，“你六月来回跑，吃得消吗？”
　　“只是去苏州和上海，还可以去杭州，你知道我一直就喜欢那里，能不抓住机会吗？”
　　江祈林想来想去，除了上班，夏彩恩通常只把自己关在家里看书写小说和上网，休假的时候也这样，难得有几次她们一起出去旅游，有一次她就陪着夏彩恩去杭州，算来那是最近的一次，是在去年年初。
　　“我是怕你一忙起来又忘这忘那的，还要赶回来参加双胞胎的婚礼，到时候别弄得一副狼狈样。我可不敢说认识你。”江祈林睨了夏彩恩一眼。
　　两人慢悠悠地走回公寓。楼下早已有人在人。于是夏彩恩和江祈林分手，目送那一对璧人走远了，才转身上楼。

　　夏彩恩一整个上午都觉得不舒服，办公的时候头昏闹胀，对着电脑就有种想吐的感觉。一直这样撑到中午，同事们都去吃饭了，她才磨磨蹭蹭地站起身，只是人还没到楼梯口，眼前就晕眩一片，她只好扶墙站着。
　　“怎么了？”付少卿从后面出来，见夏彩恩这副样子也一时无措。
　　夏彩恩把包塞给付少卿，要他发短信给江祈林说不用等她了。
　　付少卿发消息的时候，夏彩恩只觉得胸口闷得呼吸都很困难，恶心的感觉越来越厉害。于是她立刻推开付少卿就冲着洗手间跑去，最后却什么都没吐出来。
　　开了水洗脸。冷水触到皮肤的时候，冲淡了一些不适，夏彩恩扶着水池边沿，动作停了很久，才渐渐觉得好一些。又想起付少卿还在外头等着，她就急冲冲地走出去。
　　夏彩恩的脸色像是忽然被刷白了一样。她本就不化装，所以一切都让人看得很明显。付少卿并不放心，说要她先回办公室休息。
　　“怎么突然会这样？”付少卿倒了水给她，见她依旧一副半虚脱的样子，就说要放她假去看医生。
　　“请假要扣工资。”夏彩恩无力地笑笑。刚才在洗手间，她虽然什么都没吐出来，却觉得搜肠刮肚的难受，她却说：“我休息一会儿就好。”
　　“一看就是对自己‘三不管’的人。真怀疑你一个人是怎么过的。”付少卿进了自己办公室，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饼干，是夏彩恩最喜欢吃的那种牛奶香浓。见她像孩子得了宝贝一样欢喜，他就忍俊不禁，再看她拆饼干盒的样子，高兴得跟耗子偷到油似的，他就觉得奇怪，顺口问道：“你们女……女士，都喜欢这种饼干？”
　　夏彩恩才咬了一口，饼干还在嘴里，听见这话，她狐疑地盯着付少卿，渐渐眯起眼，坏笑地看着他，慢慢嚼着饼干，等整块都吃完了，她才开口，却是答非所问：“哪个人也喜欢？”
　　“关你事？”付少卿一挥手，示意她别这么八卦。
　　夏彩恩只像是心知肚明地弩弩嘴，又拿了块饼干，再吃完了，问：“你怎么会有饼干？”
　　“它自己跳出来的。”付少卿转身，却听见夏彩恩叫他。转身时，见她正举着饼干问他要不要。他淡淡一笑，又再看了夏彩恩一眼，从浅入深一样的目光，而后自己进了办公室。
　　夏彩恩没再多管，吃了点东西才觉得稍微好一些，但头还有些昏沉沉的。下午的工作也因此受影响，她好不容易撑到下班，付少卿又说如果从十二楼这样走下去，难保意外，坚持要她坐电梯——等所有人走了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