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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10椿花梦一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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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把人砸晕了!
一日之中砸晕了两人,一位还是当今天地主宰,这气运也是没谁。
李扶光站立不稳,好半天才靠过去,抖着手找寻身上的伤药……
没找着。
看他身上穿戴简单,不像天庭正神,或许是哪个山头前来贺寿的散仙。
千万别死啊!
李扶光抖着手把他翻过来,看到了他双目紧合的脸。
她脑中刹那空白——
她不知道身处何方,天地仿佛上下颠倒,她全身如同被凶残地压入深海,周围沉重的海水挤压下来,她几乎闭过气去——
天旋地转,她忘记了呼吸,思绪也停止了。
她不知道自己瞳孔颤抖,因为映入她眼中的脸,长得太像她做人时的夫君张老三。
更确切地说,是像年轻时候的张老三。
无论身材还是面容,都那般相似……莫非自己醉糊涂了?李扶光紧闭双眼用手狠狠拍了自己额头。
风卷着大椿鲜红的落花散在周围,看着这张属于张老三的脸,李扶光心头烧起一团缠绵入骨的火。
不知道是因为怒、因为恨、因为怨,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别的仙若知此节,定嘲笑她修了这千年逍遥道,却修不尽这一腔痴念。
他的唇有些白,李扶光跪在他身侧,想去摸他的脸,可是最终只是紧紧握着他的手。不知不觉,方才那彻骨的寒,全化成此刻心头的热。
他的手是完整的,当初重伤早就痊愈了吧?
毕竟、毕竟此去经年。
花香随花四落,暗香轻拂面庞。
李扶光将他的手掌贴上自己的脸。
他的手掌还像以前一样,又硬又糙,这是武人的手。
掌心纹路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她心里从未像此刻这般妥帖。哽咽无声,泪沾湿了他的指尖,她轻轻亲吻着他每一根手指。
将一切抛之脑后,她把他紧紧搂在怀里。
不能,不能再把他丢了!
这到底是不是场痴梦,已无从分辨。
满腔都是熊熊燃烧的炙热,这热舔灼她的胸膛,痛得发不出半丝声音。
她翻遍衣兜,摸出最后一粒金丹。
低头找到他的唇,将金丹渡入他口中。
他的唇有些干燥,触上去像触碰到一抹轻软甜暖的风。
很快他面容红润起来。
她曾学容成补导之术,可导养神气,补救伤损。
周围悄无声息,李扶光抱着他滚到隐蔽的枝叶后面,他便任自己肆意施为。
花枝蔓蔓,垂至地面,遮蔽了绝大多数光线。
他背靠树干,她分开了他的衣领,虔诚地汲取他颈侧的温度。
其间他好像有要睁眼的迹象,她将手轻轻点在他的唇上,然后俯身对着他的脸送了口仙气,他果然乖乖闭上眼。
大红的椿花灿烂绽放,金色的花蕊氤氲着迷惑的甜香。
花枝震颤,落花簌簌,越铺越厚。
花影交叠,花香氤氲流淌,密密缠绕。
热的汗和烫的泪交互混杂,顺着她的脖颈在锁骨汇集了浅浅一抹,晃动中洇湿薄薄的衣领。
身上和心头,不知道哪一处更酸楚些,哪一处更痛些。
……
一阵风过,不远处发出一声脆响,然后传来酒壶滚动的声音。
巡逻的天兵立时住脚,远远喝道:“谁在那里,出来!”
这声音立时惊醒了她。
李扶光支起半身,脑中一片空白,下意识使了个清净诀。
扭头看去,他的衣裳松松散在身畔,仍然闭着眼,好像依旧没有恢复灵台清明。
她想唤醒他,可他全无反应。只好手忙脚乱给他整理好衣裳,勉强看得过去方罢手。
天庭中禁止婚配,神仙之间相互生情乃是触犯天条的大罪,即使有男女神仙一夜风流,也是遮遮掩掩。
若是他们二人被当场捉个现形,到时候他便没了活路!
天宫巡查将领察觉异常,便不再喝问,吩咐兵卒过来查看。
他一人睡在此,还可借口宴会上饮酒之故,倒不稀奇,往年醉后四处乱睡的神仙到处都是。
最后……
她,钻出树枝,逃走了。
●
星君府大门紧紧关着,李扶光握着大红椿花,靠门痴坐。
不知道他应付过去没有?
会来找她吗?
还是会去告御状?
或许他根本不是张老三?
或许他只是个普通散修?
现在想想那张脸,似乎也没有那么像他。
所以他到底是谁?
不,一定是他,不可能是别人!
一时惴惴难安,又一时心醉迷乱。
——她抱着自个儿手臂,乱糟糟地绕着院中新栽的碧桃树转了一圈又一圈。
半日神思不属,直到再次看到石桌上那朵依然娇艳的椿花,李扶光眼前浮现树下那人的脸,取代心中驳杂的慌乱,一股深深的愧疚油然而生。
无论他是谁,此次之事还是怪她一时冲动。
事已至此,不知如何才能补救。
推己及人,被人这般对待,任谁也不会轻易揭过。
或许诛个仙那位散仙方能解气,不过可想日后,大概也免不了被人嘲笑着过日子。
可谓留下了终生创伤。
从前她从不信什么酒后乱性,日常独酌后忙着犯困、找个旮旯睡觉还来不及,哪有精神胡作,不过凡人胡作非为的借口罢了。
如今这事发生在自个儿身上,着实辩无可辩。
为何自己竟做下这般混账事,往常也常饮酒,但从未这般醉,醉到失控。
雨水打湿窗棂,要不是那朵椿花还摆在案头,她甚至怀疑那日种种皆是场酒醉后的桃花梦。
至此,酒气方散了些,头脑终于有些清楚。
●
左右等了数日,其间星君府大门倒是不知被何人被敲响过两回,她懒怠开,直等到天上贺寿的神仙大约都快走尽了,既没人来找她算账,也没天兵天将来提她归案。
是那位散仙从头到尾都不曾记得?
还是记得了但根本不在乎?
是了,这天上许多神仙也风流得紧,底下的散仙大概也不差。
抑或怕被人知晓,以至于惶恐于众仙中丢了颜面,所以打落牙齿活血吞?
或许是他只当做了场梦?
但她终是不能当此事未曾发生。欠债还钱,做错了事,无论如何要还。
李扶光已恢复清明,为今之计,只有两条路可走。
要么公了,去找天帝投案,依照天条审判;
要么私了,找到这位仙友,跟他负荆请罪,要杀要剐,本星君认了。
李扶光站在天井里,仰天长叹。
受罚也就罢了,白混了这些年神仙当,死也不怕,只是,只是——
可以想象得出,到时候天庭又多了一桩茶余饭后的笑料:“那位如同受了诅咒般,走哪儿哪儿倒霉的扫把星君,在倒霉体质横扫了整个天庭后,终于祸害到了自个儿身上,且是色胆包天……”
“咦?这是怎么回事?”
“仙君说的可是那位整日板着个棺材脸的扫把星君?她是如何色胆包天的?且细细说来!”
“是啊是啊,可是冲撞了哪位神君?”
“你听本真人慢慢道来,如此这般,如此这般……”
“可怜的小仙——”
“啧啧啧!”
……
李扶光抱头撞树。
到时顶着早就捞洗不净的不堪名声,又将沦为整个天庭的笑柄。
她甩了自己一个耳光。
这般纠结扭捏,实在可笑,既知问题所在,便去解开症结。
想要确认他的身份,再见后一试便知。
趁着天上的神仙还未走尽,她强打精神,着手调查月余,竟然再也寻不到这位仙友一星半点消息,只拿到了下界来贺寿的仙山洞府的名单。
名单上有七十二仙山,三十六洞府。
除去那些熟知的面孔,剩下四座仙山,三个洞府。
那人定在这七处之一。
●
李扶光换了衣裳,取了仙册,调出祥云踏着,先去昆仑山找王母通禀。
王母乃女仙之首,只是这些年越发不爱管天庭事,独居昆仑躲清闲,少见闲人。
她在山脚碰上采买归来的青鸟飞虹。
飞虹道:“王母正闭门修炼,出关再行通传,星君若有急事可先去找北极大帝。”
说着热心邀她进门尝尝刚带回来的新茶,还来拉她的手。
李扶光还没来得及缩手,飞虹背着的背篓崩裂了一个口子,背篓里才买回来的柑橘“嘀哩咕噜”统统掉在地上,顺着台阶蹦蹦跳跳地滚了下了山头。
李扶光只得帮他把滚远了的柑橘一一追回来。
收拾停当后实在口渴,想到上次来此还是赶赴蟠桃宴,大约以后再也没有机会再一赏昆仑盛景,她便上去喝了一回茶,顺便由飞虹领着去瑶池边看了眼蟠桃园。
自她从魔界归来,这蟠桃园的门口她都摸不着了,王母将蟠桃园护得比眼珠还重,虽有人领着,也只能远远看上一眼。
正逢蟠桃园里三千年一开花的桃树盛花,山岚徐徐,一眼望去烟霞散彩,袅袅如梦。
其实戚六郎干得还不错,尽管没有她,桃花依然盛放如旧。
这样一耽误,待她架着疲惫的小祥云回凌霄宝殿时诸神已散了朝,各自回府。
她再次调转云尾,去寻北极大帝,跟守门的仙将一块杵了大半个时辰仙使才出来知会道:“大帝正在商议要事,星君还请改日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