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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 3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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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稚鱼忽而觉得自己的余光中,有什么东西在微微发颤。
眸光微转,却见那一身华服的小姑娘正抖着身子,既惊又怕。
可她依旧不发出声来,自昨夜那头发花白的老妇人在她耳旁不知说了些什么话之后,她便彻底安分下来,不哭也不闹。
但柳稚鱼却依旧能看出这位三岁娃娃强撑的背后,那颗惧到极致的心。
两位点灯的女子从柳稚鱼的身边款款而过,一直走到队伍的最末。
在最后一根蜡烛被点亮之时,她的身边,忽而刮过一道厉风。
柳稚鱼隐在青铜面具下的神情顿时严肃了几分。
远处,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刚听时仿若还在山的另一头,可下一瞬便临近耳边,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浓郁的妖气。
柳稚鱼的心瞬间便紧了几分。
周遭的人纷纷下跪,柳稚鱼不动声色地照做,甚至还象征性地高呼了几声“羊神大人”。
“抬过来吧。”
耳旁,悠悠荡荡传来虚无缥缈的女声,携了几分的慵懒,听上去好似满不在意。
柳稚鱼从青铜面具的眼缝中,看见自己身前的那个轿夫站起身来,自己便也亦步亦趋地跟着抬起那方轿子,朝那女音处走去。
她本以为所谓的“羊神大人”只不过是民间封建的产物,可眼下看来,倒是确有其事。
只不过,这个所谓的“神明”,是个妖怪。
掀起眼帘,柳稚鱼极力想看清那“羊神大人”的面目,可身前那人身形魁梧,挡了她大部分的视线,加之脸上的青铜面具实在碍眼,隐约中只能看见模糊的一抹白。
“停下。”
柳稚鱼止了脚步。
紧接着,一阵清风拂面,下一瞬,她便觉着有什么东西,站在了轿子的前方。
肩上的轿杠隐隐发颤,那小女孩抖得愈加厉害。
柳稚鱼左肩抗轿,右手隐在宽大的袖袍之中,暗暗捏了个诀。
虽然她也不是很确定以自己目前的功法,究竟能胜这妖物几分。
只不过——
她向左瞟了一眼即便蒙着面具却依旧能透出几分气定神闲意味的那人。
若当真出了什么差错,遥惊祝身为妖域之首,应该……能发挥一点作用吧?
只是不知他此行的目的到底为何,也不懂他和那妖是否会站在统一战线之上。
若是没有最好,可若是相反的话……
柳稚鱼暗咬了咬牙,实在不行,她也只能用那最后一个人情“要挟”他了。
但愿他说话算话才好。
余光中,见那高唱了一路的老妇人梳着一丝不苟的头发,双手举着一个托盘,低眉顺眼地走进羊神大人的身旁。
盘上有寒光闪过,柳稚鱼定眼一看,才发觉那是一把锋利的小刀。
羊神大人从托盘中慢条斯理地执起拿把小刀,手指微动,翻过一道银色的刃花。
随后执着刀柄,刀锋轻轻地挑起小女孩的下巴。
柳稚鱼心上的那根弦崩到了最直,生怕那羊神大人一个想不开,就这么直直地捅了进去。
“先放点血吧。”
刀锋顺着小女孩的脸颊而下,最终抵在了她脖颈处的大动脉上,随后刀尖一定,就要狠狠地将其刮开!
“砰!”
水蓝色的长剑顺手而出,柳稚鱼左手向前一扯,将那孩子硬生生地从那轿子上扯下身来,堪堪划过那道尖锐的刃锋。
异变骤起,周围人皆是惊慌,那举着托盘的老妇人瞪大双目,双腿发颤,看着遽然而生的变故,面如死灰。
那羊神大人似乎没有想到当真有人敢从自己的手下虎口夺人,先是一怔,随后舌尖轻舔过唇瓣,一双锐利的眼暗藏寒风,与柳稚鱼对上视线。
她这才全然看清那妖物的容颜,丽昳非常,眉发全白,一袭绣着锦丽纹饰的白裙,额上还生了一对半长的羊角,似乎就要完全化作人形。
“小东西。”
话音落,眼前便划过一道白色的流光,那妖物身形极快,手弓成爪,就要朝柳稚鱼抓来。
她举剑相击,可惜面上那青铜面具颇为碍事,手上还抱着一个三岁幼童,纵使并不算重,可单手应对那妖物,还是觉得有些吃力。
不过还好,此妖还未功力大成,比之先前那蓝衣妖物逊了不是一星半点,纵使吃力,却还是将将能够应对。
就这样脚下不停,手上刀刃流转,与之对打上了十几个来回。
那妖物终究有些不耐烦了,爆呵一声,旋即弓开步子,脚下大地隐隐颤动,远处的丛林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正要喷涌而出。
柳稚鱼的心上顿时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事实证明,她这个非酋每次不好的猜测,几乎都是准确的。
丛林中,飞驰而过数道白色的身影,定眼一看,竟是一个接一个的、数不清的白色小妖。
人群顿时慌乱不堪,羊城肃山中人似乎万万没想到事态竟会发展至此,惊慌失措之下便失了秩序。
那群小妖可不会管他们,向来是挡路者死。
柳稚鱼心下焦急,却无法分出心神来护之一二。
不过好在,那遥惊祝似乎并不想受到波及,拿着把简陋的小剑三两下便划开凑近身前的小妖,无形中也算是保了那群村民一命。
柳稚鱼稍稍放下心来,又将注意力流回眼前。
那些个小妖妖力纵然低下,可这数量没有成千也有上百,再加上还有羊神大人这一大妖,不论怎么说,柳稚鱼都是处于下风的状态。
怎么办?
“哥哥……”
怀中忽而传来一声稚嫩的童音,柳稚鱼低头往下望去,却见一双湿漉漉的大眼正盯着自己,眼眶还在微微发红,双手紧紧地攥着自己胸前的衣裳。
“哥哥……要不还是把芙儿给放下吧……”
柳稚鱼一愣,放柔了声:“你叫芙儿?”
女孩点点头,用自己肉嘟嘟的手背抹了一下自己的脸,挣扎着就要从柳稚鱼的怀中下去。
她赶紧又使了几分力,将女孩牢牢地拥在怀中。
“放心,姐——咳咳,哥哥可是很厉害的哦。你要相信哥哥。”
手腕翻转,划过一道水蓝色的流光,她劈剑而下,便扫开五、六个扑上前来的小妖。
柳稚鱼足尖轻点,凌空而上,衣衫在风中猎猎作响,手上剑刃不停,周遭的丛林之中,似乎都穿来刀风嗡鸣之声。
“一群废物。”
那妖物见柳稚鱼转剑挽花似乎游刃有余,不禁咬牙切齿,低喝一声,便欺身而上。
柳稚鱼眸光一凛,护着芙儿的手又紧了几分力,与之剑锋交接。
耳边猛然之声不停,她只觉着手臂愈加酸痛难忍,终是猛然一声,那妖的爪风堪堪从下巴处划过,虽未能伤她分毫,却不慎打落了她面上的青铜面具。
青铜面具铿然落地,视线顿时一片清明,再抬头,却见那妖蓦然停了攻势,眼底的凌厉之色化为一片怔然。
“我改主意了。”它忽而扬唇一笑,嫣红的舌尖舔过唇瓣,眼底明暗难辨:“你来做我的压寨夫君,如何?”
柳稚鱼:“???”
事态的走向令她愕然,一时之间执剑怔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回答。
那妖物的视线在自己的脸上不停地打量,似乎越看越满意,不由道:“你若是同意,你怀中那小丫头,我就放她一命。”
柳稚鱼咬着牙,心间思绪翻涌。
就目前来看,自己着实是双拳难敌四手,要不就将计就计……
可还未等她思出个什么好想法来,那妖却已是不慎耐烦:“同意便同意,不同意便不同意,何须思量这般时刻?”
柳稚鱼:……姐,我甚至还没想到一分钟。
“既然如此,干脆将你抢回去!”
说罢,便又出手凌厉,甚至比之方才又狠了几分。
柳稚鱼本就疲于应对,经此一番,手臂更是脱了力,那妖重力一挥,自己手腕一麻,水蓝色的长剑便从手中消散成星点。她赶忙将芙儿愈发护紧,可这一幕却不知为何招来了那妖物的不满,扬起手来,举着那把短刃便要朝着柳稚鱼狠狠劈下。
“铿——”
下一瞬,泠泠剑音响起,眼前一道幽绿色的流光划过,柳稚鱼的身前,蓦然多了一道同样身着异袍的身影。
柳稚鱼看不见遥惊祝面上的神情,只能瞧见那妖物原先一脸愤然,随后在下一刻脸上的怒火便像是被一盆凉水浇灭一般,瞬间化作一片愕然。
周遭风声划过树丛,沙沙作响,羊城肃山的村民被一系列的变故早已惊得逃的逃散的散,为数剩下的几个也早已瘫软在地,尤其是那头发花白的老妇人,在看见遥惊祝出手的那一刻,眼底的灰败愈加浓烈。
她怕是死也不会想明白,昨夜还检查得好好的那两位轿夫怎么转眼间便换了一个人。
周围并无藤蔓生长,看来遥惊祝还想隐藏着自己的身份。
柳稚鱼微吐出一口浊气,看见他手上的那把小刀刀光锐利,怕是能削铁如泥。
只是——
她暗皱了皱眉,遥惊祝为何要救她?
她眼下易装成男子的模样,脸上也用易容丹做了不小的改动,且从昨夜他的反应来讲,他应当是没有认出自己才对。
既没认出自己,便不存在人情一说,可若不是为了抵掉那份人情,他作何在关键时刻救自己一命?
耍帅吗?还是真把自己当做了兄弟?
她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却在这时,耳旁忽而落下那位羊神大人略略颤抖的嗓音。
“妖、妖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