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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 2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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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无宗宗主身形一闪,先众人一步入了藏药阁,旋即便揪出一灰袍弟子来,那弟子看着面生,手中的药瓶在跌跌撞撞间滚落在地,柳稚鱼定眼一瞧,只隐约瞧见那瓶身上像是写了个什么什么丹的字样,只不过前两个究竟是什么字,因其糊了墨,倒瞧不太清。
那弟子惶恐至极,浑身发颤,跌跪在地上,看了眼缘无宗的宗主,又看了看吴师尊,随后竟脑袋往地面上狠狠一撞,诉起苦来。
“弟、弟子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柳稚鱼眼波一转,瞧着缘无宗宗主尤自皱着眉,喝道:“不敢什么了?”
后一步出来的药童手上端着一托盘,盘上分整其类摆放有不同品种的药材,一脸不忿:“禀宗主大人,弟子方才进那藏药阁内,就见着他攀在药墙之上,偷偷摸摸地也不知在干些什么。”
那小童本就因为邪避丹的失踪而心觉惶惶,担心自家师父回来过后要将他二人狠狠批评一番,这灰袍弟子偷鸡摸狗的行为,便恰恰好撞在了枪口之上。
“不敢了不敢了,不敢偷药了……”他看起来像是怕极了,身上的衣裳也被割出几道口来,整个人伏在地上,衣物紧贴着他的身形,勾勒出精瘦的后背。
“实在是、实在是弟子的宗内药品样样稀缺,这才,这才鬼迷心窍,想带一些用得上的回去,分给宗内的师兄师姐……”
他不敢抬起头来,声音便也闷闷的:“弟子、弟子绝不敢再犯!请师尊饶弟子一命吧!”
他说得极为可怜,就好像他的宗派是什么极清苦寒之地。那身着一身玄黑的干瘦老头缓了缓神色,声音虽还威严,可已经散了三分的火气。
“你抬起头来。”
柳稚鱼见那弟子身形一抖,慢吞吞地、颇有些犹疑道:“弟子颜丑,恐辱尊眼。”
缘无宗宗主眉头一皱:“让你抬你就抬。”
柳稚鱼看那弟子的身体又是一颤,随即缓缓地,从地上直起身来。
这般一瞧,相貌虽平平无奇,可到底也没有他口中所言的那般,丑得不堪入目。
缘无宗宗主在他身侧转了又转,似乎像是发现哪里不对,却又说不出那不对究竟在何处,便也无法,只是烦乱地挥了挥手:“行了,退下吧。”
柳稚鱼见那弟子蠕了蠕唇,随后又磕过一礼,声闷道:“师尊,弟子好像重了妖气,觉得浑身不适,弟子、弟子斗胆,请师尊、请师尊赐弟子一颗邪避丹。”
他的声音在后半截便骤然弱了下去,可缘无宗宗主到底是一宗之主,耳清目明,闻言便道:“给他一颗吧。”
这话是对着那端着药盘的药童说得,那药童闻言,先是耷拉着眉头,随即苦哈哈道:“宗主大人,不是弟子不给,只是……”
他话说得犹疑,缘无宗宗主更加不耐:“只是什么?”
那药童进而道:“只是那邪避丹不知被何人窃走,擅药局内,如今连一颗邪避丹也无。”
缘无宗宗主颇为不解:“那邪避丹有什么好窃的,区区三品丹药罢了。”
那药童亦是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名头来:“弟子也不知为何。”
话落,却又补救道:“不过,虽无邪避丹,倒有制邪避丹的药草,熬成药汤来,效用虽不及邪避丹,但总归会好受些。”
得到缘无宗宗主的应许之后,端着药盘的药童便又觑了一眼那跪在地上的弟子,冷哼一声,出了门去。
约莫一盏茶过后,便端着两碗汤药,进了屋内。
瞬间,药香四溢,光是闻着,便令人心旷神怡。
柳稚鱼的那碗汤药,早已经见了底,池瑶宗宗主抚着自己的头发,关切道:“可还有何处不适?手心还疼吗?”
正欲作答,便忽觉身侧飞快地瞥来一道视线,柳稚鱼一顿,回望过去,却见那灰袍弟子就坐在自己隔壁的那个榻上,见她看来,挠了挠头,颇为腼腆地笑了笑。
柳稚鱼回礼以笑,转过头来,对着池瑶宗宗主摇了摇头,笑着说已无大碍。
那人明显松下一口气,道:“无事便好,无事便好。那等地方,为娘只希望你此生不要再去才好。”
柳稚鱼心知她口中所言的“那等地方”便是妖刑台,亦或者是说妖气弥漫之地,可两人都清楚,这根本不可能。
眼下回门的事暂告了一段落,她终究,还是要回到妖域中去,而那里的妖气,比之妖刑台,又不知浓郁上了多少倍。
池瑶宗宗主恐怕与柳稚鱼的心思撞在了一处,当即便也沉默下来,只是依旧抚着她的头发,像是要把未来的次数抚尽了才好。
柳稚鱼的心下不知为何,泛起了一丝心酸。
她自小父母离异,跟在奶奶身旁长大,奶奶给予了她很多很多的爱,但还是总觉得,缺少了什么。
就像旁人理所当然挥霍的,却是她此生遥不可及的梦。
幼时她总盼着父母恩爱,父母能早些回来,可到了后来,她便渐渐地不再盼了。
直到他们各奔东西,都将柳稚鱼视作了拖油瓶,不愿再看上一眼。
只有奶奶愿意收留她。
母爱这种东西,自有印象里起,柳稚鱼便是没有的。
所以眼下,她忽而觉得有些惶恐,有些恍惚,有些……莫名。
但眼底,却潮起一股热意。
眼前的这个女人不是她真正的阿娘,但此时此刻,便当做是上天对她的怜悯,让她感受感受,曾经求之不得的东西。
于是,池瑶宗宗主的腰间,忽而环上一圈纤细的手臂。
先是有些犹豫,随后慢慢地,将她紧紧圈住。
她低头往下一瞧,却只能看见一头乌黑的发顶。
柳稚鱼将自己埋在女人的胸前,呼吸间仅是她浅浅淡淡的香气,困意涌起,她便慢慢闭上了眼。
一会就好……
一会,就好。
她听见自己的心声,慢慢地愈飘愈远,随后,眼前陷入一片黑暗。
……
再次醒来时,已不知过了多长的时间。
只是恍觉窗外日头西移,云层染上浅浅的金色,晕在天边。
自己也好似被人换了个位置,仰躺在床榻之上。
侧过头去,一张浅闭着双眸的面容便蓦地闯入眼帘。
她是——阿娘。
柳稚鱼抿了抿唇,盯着她的容颜看了半晌。
印象中母亲的容貌已经很模糊了,她身处在雾中,离自己越来越远。
她不是没想过去剥开那层雾,去触一触她的生母,可惜,不管她怎么努力,眼前的那团雾,散了,又聚,无穷无尽。
到后来,她也就筋疲力尽,放弃了。
只是眼下,她好像又找到了一个阿娘。
只是不知道,她愿不愿意认她这个,半真半假的女儿。
“怎么了。”
出神半晌,竟未发觉那人已睁开双目。
柳稚鱼的眼中迅速滑过一抹慌乱,唇角却是不受控制地扬起笑容。
“没什么,就是……看阿娘你好看。”
池瑶宗宗主一怔,旋即嗔笑道:“你这孩子,说的什么浑话。”
倒是也不恼,只是抚着她的发,道:“渴了吗,要不要喝点水?”
此言落入耳中,柳稚鱼才恍觉自己喉间干涩,便也点点头,正要坐起身来,酸痛却从四肢百骸一齐袭来,让她又重重地跌回榻上。
这两日连轴转,事情一环连这一环,精神紧绷了许久,陡然一放松下来,那些藏于骨后的疲惫便一股脑地涌上前来。
不过接着池瑶宗宗主的力,她倒也顺利地坐起身来。
“来,药膳,喝了。”
一碗已然被放至温度正好的药盅被捧上前来,汤药虽清凉微苦,可柳稚鱼却觉得暖至心扉,甚至舌根甘甜。
对不起。
她在心底悄悄对原主道。
你的妈妈,先借借我吧。
一会儿就好。
她眯了眼角,毫无怨言地喝完一整盅药膳。
“以前小时候哭着闹着没有蜜饯喝不下半点,果然长大了,听话了,也懂事了。”
绢巾掖着嘴角,恰好遮住她唇角陡起的僵硬。
“要是你小时候也像现在这样啊,身子骨也不会那般差了。”
柳稚鱼扯了扯唇,敛了下眼,旋即又扬起笑来。
“好了,阿娘,小时候的事儿,早忘得差不多啦。”眼波一转,便又瞧到擅药局内除了那一合衣歇下侧卧的灰袍弟子之外,再无旁人,眉间蹙了一痕疑惑,道:“吴师尊他们呢?”
一提起这个名字,池瑶宗的宗主便敛了几分笑意:“宗内还有要是相商,他们坐不住,便先走了。”
柳稚鱼眼一转:“女儿记得,是什么宗门盛会?”
毕竟她当初选择驱车来天禄宗回门的原因,便是因那所谓的仙门盛会,仙家各派弟子齐聚一堂,这样于她来说,可谓是绝佳的消息传播地。
只是不知,那仙门盛会究竟是何名头。
熟料——
“是,也不是。”池瑶宗宗主淡淡道:“经此一事,仙门盛会恐怕要延期举行。”
延期举行,到也在情理之中,并不算奇怪。
既提及吴师尊,柳稚鱼的脑海中便不由自主地忆起今早的那番在妖刑台上的画面,抿了抿唇,是有些纠结,但看着池瑶宗宗主慈眉善目的模样,不禁狠下心道:
“阿娘对妖刑台,有什么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