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关山]白首》花元

12、守护（二）

　　月色下，洛锦书持剑迈过脚下尸首，领头之人双眼狰狞瞪着洛锦书，“迟了，迟了，我们有人接应郑青云，洛柠，你死……”话说一半，血光迸现，亡了。

　　洛锦书根本不看，杨盈身上有她方才塞的一包香粉，此香寻常人无味无香，对马儿却有致命吸引力，她给马儿闻了香粉，哼哧几声，嘶鸣跟上。

　　从深夜奔驰数里至天光大亮，荒林中，郑青云手中匕首贯穿元禄身体，元禄本就病发，恍然倒下。

　　洛锦书追上郑青云，正看到这一幕，她一直把元禄当弟弟，这一刻目眦尽裂。“元禄！”洛锦书清冷的表情瞬息万变，元禄倒在地上艰难望着洛锦书。

　　驿馆里的人没留下洛锦书，郑青云不敢托大，见到洛锦书身影，慌张向四周怒喊，“你们不是要她命，还不快出现。”

　　话音落下，四周走出几个黑衣人，洛锦书抱着元禄，仓皇不断为他渡内力，元禄有心疾，若不及时护住心脉，即便这次渡过难关，下一次也怕是再难迈过。

　　她自重生从未流泪，这会眼眶猩红，从前清泉般声音如同蒙上砂砾，沙哑低沉，她望着杨盈，“殿下，我答应宁堂主、答应钱昭护你安全，这些人都是要杀我的，你走吧，往后如何你一人决断。”

　　杨盈哪里肯走，“锦书姐，元禄，不……”她话没说完，郑青云夹住她往马上一扔，逃离现场。

　　洛锦书为元禄护住心脉，又将他扶着躺好，才重新站起身。她面如冷霜，无尽风雪在瞳孔聚集，猝然一望，神情骇人。

　　埋伏围杀的几人还想说几句话吓唬洛锦书，洛锦书的剑已经迎风袭来，刀剑相撞，带了洛锦书十成功力，黑衣人猝不及防，只觉得喉头微凉，鲜血已从脖子奔涌而出。

　　“老三！”围杀几人大喊出声，几人缠斗在一起。

　　洛锦书的剑从来是斩杀敌匪，这一刻，手中剑像是活了一般，剑光化作一道银链穿梭。赵煦捷要致她于死地，此次派来的杀手皆是麾下高手。洛锦书虽武学深厚，以一敌四终究开始不支。可她身后有元禄，那个像她弟弟一般肆意阳光的少年，她要护着他，她已经答应了他，让他娶妻生子。

　　“你们，都得死。”洛锦书剑尖杵地，猩红眼眶透着疯狂之色，难以抑制的杀气将这片荒林衬得阴冷，刀光剑影化作一片血色。

　　于十三与钱昭几人兵分几路没追到劫匪，半路和赶回的宁远舟、任如意、元禄的马撞在一起。

　　驮着元禄暗器匣的马儿撕鸣，召唤六道堂众人救自己主人。

　　刺鼻的血腥气随着马儿带路，越发浓郁，荒林中，黑衣人横尸遍野，洛锦书跪在元禄身前，剑尖杵地，昏迷不醒，血线从她的指尖源源不断低落，染红土地。元禄经过洛锦书渡内力，存着几分清醒，扒着泥地一寸寸握住洛锦书手腕，“锦书……姐，你醒醒，不要……不要……我以后肯定好好听你话，不嫌弃药苦，你醒醒。”

　　巨大的恐惧与无助笼罩着元禄，待看见六道堂众人，再也抑制不住疯狂咳血，“头儿，殿下被郑青云……劫走，锦书姐为了护我，我……”他早已是强弩之末，话没说完昏倒在钱昭怀中。

　　如死水般荒凉冷寂将于十三包围，他缓缓拿开洛锦书手中剑，将被血水染透的人抱在怀里，仓惶、痛楚将他的血肉剜开，埋入骨髓，只能无助的看着钱昭，“钱昭，救她，她还有救对不对？”

　　钱昭放下元禄的手，对宁远舟点头表示无碍，再次探上洛锦书脉搏，空荡荡的内府，内力消耗殆尽，可方才，他分明在元禄体内探到一丝不属于元禄内力，正是那份内力为元禄护住心脉。

　　他说话已有些哽咽，“十三，你给她渡些内力，我先给她包扎，马上回驿馆救治。”他不敢给承诺，却会倾尽全力。

　　“好，好。”于十三哑着嗓子，像个不知所措的孩子，将怀中人放下渡内力。

　　钱昭简单为洛锦书包扎，几个人带着两个昏迷的人回驿馆。

　　一场截杀，使团几乎伤亡大半，宁远舟看完伤患在水井边找到正在擦拭剑弩的于十三。箭头不知道被擦拭多久，银光闪眼，于十三仿若未见，一遍又一遍重复动作。

　　“十三。”宁远舟掩下目光中担忧，在于十三身边坐下。

　　于十三移开眼，根本不看宁远舟，依然保持着擦拭剑弩的姿势，“我没事，我哪儿有事。”他的声音一如寻常散漫，只余音颤抖，仿佛随时随风散去。宁远舟带入如意，自然明白于十三的痛苦，拍了拍于十三肩膀，“你别硬撑，钱昭说洛大夫内力奇特，加上我们救治及时，应该可以撑过去。”

　　“好，都听宁堂主的，走，追黄金。”

　　钱昭、任如意一起来找宁远舟讨论追黄金事情，于十三见了故意断开话匣，往角落里一站，不说话。

　　谁见过使团里整日叨叨叨的人躲角落里不出声，如果这会孙朗醒着，肯定要和钱昭咬耳朵，“老于这是陷进去了……”

　　可孙朗还昏迷着，众人也不戳破于十三的自我保护，任如意站在宁远舟身边，好奇问，“他听进去你的安慰了？”

　　宁远舟与于十三兄弟多年，虽然他常常嚷嚷让于十三闭嘴，这一刻又比所有人明白于十三，他向任如意摇头，声音已有些微凉，“他存了死志，从前答应了洛大夫爱惜生命，现在……”

　　宁远舟没有明说，如意心里已经明白，洛锦书如果活不了，于十三存的想法是死后再见。

　　洛锦书做了一个梦。

　　拥挤的奈何桥，宽阔热闹的忘川河，霁国的将士、百姓挤作一团，有和孟婆讨价还价，有等待判官审判，她一身血衣，胸口戳着一只剑羽站在河对岸。

　　空寂的河畔和热闹的对岸仿若两个世界，她提着裙摆想去对面，咫尺之遥却如相隔万里，好在人死了不知道累。她走走停停，有时看看对面，再接着走下去，无穷无尽，不知疲倦。

　　她想要过去，看看她的家人，她的故友，她一只脚刚踏上河岸，被人狠狠拉扯回来，“伤者没有求生心，便是医仙再世也无法啊。”模模糊糊有人在她耳边低语，她费力想看清，赵煦之惨白的脸映入视线，他撕扯着嗓子，像一个祈求原谅的孩子，“阿柠，我答应洛衡护着你，你好好活着好不好，我求求你。我送你去梧国，梧国离缙国远，没有了这段记忆，你好好活下去。”

　　赵煦之又说了什么，她的头很痛，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被忘记，河畔边喧闹重新复苏，她试图找赵煦之，不知从哪儿涌上来一群人，将她重新推入空冷寂静的河畔，她眼前一黑，只听到耳边回声，“郡主，回去吧，把我们霁国的医术传下去。”

　　“阿柠，霁国没有了，好好活着，做洛锦书。”

　　热闹渐渐越来越远，直至再无知觉。

作者有话说

　　三章连更，告诉你们男二出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