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道祖师】执念》北歌唱清梦

61、红纸

　　行了好几日，位置日渐偏远。
　　愈往北走，寒风愈烈。干燥猛烈的风刀子般往人身上刮。蓝忘机将魏无羡里三层外三层裹好，魏无羡的皮肤还是出现了皲裂。
　　将近年关，沿途城镇皆有各种年货叫卖，热闹又喜庆。蓝忘机沿途买了不少御寒的东西，还有特色食物，魏无羡生生胖了一圈。
　　终于，行至一破败小城。
　　其实只能算一个小聚落，之所以叫它小城，是因为它勉强立了一块木制牌匾，其上歪歪扭扭刻着两个字：昷城。
　　看到这个名字，蓝魏二人对视一眼，心中隐隐有猜测。
　　城中，遍地枯叶随风而起，在空中旋转，飞舞，环绕。宛如垂死的蝶，耗尽生命飞那最后一刹，美丽却凄凉。
　　飞起的枯叶胡乱落在地上，房顶上。
　　旁的村庄城镇，入眼皆是红色点缀无暇白雪，独独此地，满城枯叶落在雪上，斑驳残缺，更显荒凉。
　　魏无羡仔细看了看，这些枯叶来自村中随处可见的一种落叶乔木，只是这乔木一路上并未看见，想来不是此地的物种。
　　这些乔木本不到落叶的时候，奈何此处靠近北地边境，极尽严寒，应当是下了几场雪后，叶子不堪寒冷，这才凋落，是以大雪未曾将枯叶埋没。
　　与此相得益彰的，便是这凄凉的城镇了。
　　街道一无店铺牌匾，二无叫卖之声，三无行人游走，四无孩童嬉戏。
　　若不是房屋内偶有炊烟升腾，魏无羡还以为这是座死城。
　　小城不大，人家却不少。只是众多大门，却无一有对联灯笼，整座城与外界格格不入，毫无喜庆之色。
　　再往里走些，终于遇到一个年老妇人在后面追一顽皮孩童。
　　奇的是，这老妇人和孩童，全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只露一双警惕的眼睛。远远见魏无羡几日过来，吓得拉着孩童便走，任魏无羡在后面如何叫都不回头。
　　魏无羡叹气道：“季节啊，你确定是这里？她们看上去很怕人啊。”
　　季节面带犹豫，道：“父亲确实是来的这座城，我也不知这些人是何缘由。”
　　魏无羡正想继续往里走，看能不能再遇到人，忽地，一位同样包裹得同样严实的女子自拐角而出，见到蓝魏几日，略显惊讶，转身欲走。
　　魏无羡忙喊道：“姑娘留步，我们初次前来，并无恶意，只想问个路。”
　　那女子被喊住了，迟疑地回头，打量起三人。
　　魏无羡扯下蓝忘机的帽子，笑道：“姑娘你看他，可标致？”
　　那女子仔细一瞅，虽然脸被包裹，看不清神情，却微微侧过头，用余光继续看，让人感觉十分害羞。
　　果然，女子缓缓道：“好看。”
　　魏无羡心里乐开了花，近日北上，他着实见识了南北方女子的不同。
　　若在云梦或姑苏，对稍微害羞点的女子问这种问题，都会被骂讨厌，姑娘们通常会羞红脸，不答；北方女子则不同，好看就是好看，喜欢就是喜欢，没有什么不好意思说出口的，表达直白，感情真挚，豪爽大胆，与江南一带女子的婉转温润是两种孑然不同的味道，各有所长。
　　魏无羡笑意更深，忙道：“你看他长得像坏人吗？”
　　女子似是被蓝忘机一本正经的脸所服了，坚定地摇摇头，道：“不像。”
　　魏无羡很满意，开始问正事：“姑娘，为何你们都穿得如此严实？是风俗还是御寒？”
　　女子闻言，脸色变了变，半晌，道：“这个…不方便说。”
　　魏无羡摆摆手，道：“无妨。马上就要过年了，我看离此地最近的城镇不过十余里，何不买些春联年货，也好过城中冷清。”
　　女子叹道：“他们…不肯卖给我们。”
　　魏无羡奇道：“不卖？有银子，他们缘何不卖？”
　　女子却没再解释，只道：“公子随我来。”
　　蓝魏一行随女子来到一处空旷之地，这才见到人影。
　　数十名女子各司其职，用简陋的工具晕染纸张。
　　女子们见有生人来，肉眼可见的慌张起来，直到看见领他们来的女子，这才稍稍平静了些，继续做自己的事。
　　魏无羡无意间扫过领他们过来的那女子腰间，一个不起眼的纹路吸引了他注意力。随后，又大致看了眼那些染纸人的腰间，微不可查地一笑。
　　本就是北地，寒风料峭，晕染纸张又离不开水，女子们不得不将袖子撸得高高的，一双双手皆被冻得青紫开裂，惨不忍睹。
　　许是手被冻得过分僵硬了，纸张的成品率并不高，不是破了就是烂了。
　　其中一个女子似是弄坏了不少，急得哭了起来，旁边的人赶紧将她拉起来，安慰了几句。
　　那女子点点头，止住哭声，在人群中游走。这种天气，积雪都堆了三尺，水更是冷得刺骨，任谁都不想把手放到水中，那女子却一遍遍用手搅动着同伴染纸的水池，防止其结冰。
　　魏无羡不知是何滋味，问身边的女子道：“你们染这么多红纸，用来过年吗？”
　　女子点头，声音沙哑：“全村的春联红纸，都在这了。”
　　魏无羡又道：“何不早点染？”
　　女子哽咽道：“公子，我们何尝不想？染纸的石头，离此地有数百里之遥，我们满城妇孺，果腹取暖已竭尽全力，平日里如何能有时间去采这些矿石呢？”
　　北地的春天本来就短，食物也不充裕，她们光是活着，就已拼尽全力了。
　　魏无羡一时语塞。
　　他大概明白城中为何没有店铺了。
　　此间人贫穷，反而上下一心，春联之类的物件都是做了分给大家的，没有买卖一说。
　　另一方面，按女子的说法，外边的人不愿意卖给她们东西，她们有银子也无处花，就更不需要店铺了。
　　但是，外面的人因何歧视？城中人裹紧的面容下，又究竟是什么呢？
　　魏无羡看着蓝忘机。
　　蓝忘机也没想通这个关节，轻轻摇头。
　　魏无羡叹了一声，道：“你们有多少户人家？”
　　女子闻言，有些疑惑：“三十五。”
　　魏无羡点头，道：“让她们都别干了，这对联，我们去买。”
　　女子脸现惊讶之色，道：“公子，这不妥。”
　　魏无羡摆摆手，道：“哎呀，多大点事，几十幅对联罢了，于我们而言是小事，可别让姑娘们遭罪了。”
　　女子略有犹豫，见魏无羡态度坚决，便应了下来，转身通知其他人停下。
　　魏无羡拉着蓝忘机往回走，季节在后面跟着，不发一言。
　　蓝忘机道：“你发现了。”
　　一个陈述句。
　　魏无羡百无聊赖地转着笛子，闻言惊奇地回头，笑道：“哦？我发现什么了？”
　　蓝忘机忽略了魏无羡那拙劣的演技，道：“第一个女子。”
　　魏无羡故作惊讶：“天呐，含光君你真厉害，这么快就看出端倪了，我都没看出来呢。”
　　蓝忘机：…
　　魏无羡看蓝忘机的表情，笑得前仰后合，忙道：“好了好了，蓝湛，你是不是想说，那女子是温家人，而且还有可能是幕后主使？”
　　蓝忘机道：“嗯。”
　　季节颇为疑惑：“含光君，魏前辈，你们如何知晓。”
　　魏无羡用陈情一端轻轻点了点季节的头，笑道：“现在的孩子，灵力修为倒是不错，阅人还是差了点。”
　　季节不语。
　　魏无羡继续道：“这城里的人，久不与外人接触，别人看到我们都慌张惊恐，只有带我们走那姑娘，毫无惧色，从容不迫，与其说我们请她带路，不如说她是故意走出来，想给我们带路的。”
　　季节觉得甚为有理，连连点头。
　　魏无羡十分享受这种崇拜，又道：“你方才注意到了没有？那女子腰上有炎阳烈焰纹，而且，那么多女子中，独独她有。”
　　是以判定她是温家人。
　　温家品级分明，旁支和远方亲眷根本没有机会穿上炎阳烈焰袍，那女子却有在衣服上纹炎阳烈焰的习惯，想来当初品级不低，如今也当是城中众人的领袖。
　　所以，那些染纸的人看到那女子的一刻，才会安静下来。
　　魏无羡道：“不过啊，这城里的人确实没有修为灵力，她想动手，怕也是要把我们引出来的。未免伤及无辜，我可识趣了，都不用她赶我走。”
　　蓝忘机看了魏无羡一眼，微不可查地摇头。
　　这看似无奈的动作，眼神确实无比的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