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生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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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里面的那些人苦盼救援已久，这时更不消说得，全都争先恐后朝绳索抓去。他们之中有好些人已是强弩之末，原只是死撑着一口气，不肯放过这救命稻草，可是手刚一抓上去，便感觉身体随之上升，竟不费吹灰之力，这时才真是喜极而泣，全都忍不住大哭起来。
眼看着绳索带着人升到高处，就要出得城墙来，众人正是又哭又笑，连摩耶罗也面露激动，黛玉却是脸色微变，只见众人恰好到得墙头之时，那些绳索陡然间齐齐断裂，随着众人掉落下去，若非黛玉及时施法将人托住，只怕当时便要全部跌死在地！
这一变故实在来得突然，众人还处于惊魂未定之际，黛玉又伸出手来，掌心朝上轻轻一抬，便闻一阵疾风萧飒而至，众人但觉身上一轻，转眼间为风卷起，直往城墙边飞去，谁知那城墙却仿佛活物一般，竟然跟着向上高涨，无论那风将人卷得多高，永远不能越得过它去！
黛玉微露无奈之色，只得将风撤掉，仍把人送返地面。此时那城中众人的绝望之情自不必提，摩耶罗也看得目瞪口呆，忍不住问道：“姑娘，这是怎么回事？为何以姑娘的仙法，也不能把他们救出来，难道这里真是地狱么？”
黛玉摇头道：“这城不是地狱，却也不是凡世实有之城。你以凡胎肉眼看它，它确是铁铸之城，可若是以慧眼观照，这其实是以诅咒为凭依化现出来的恶欲之城，无形物质，光照不透，金刚难坏，乃是筑于人心之上的铁围之城。
“这城中之人也并非真个为它所困，实是陷溺于自身恶欲之中不能自拔。若能一念不起，情垢全消，不生恶念，不用人救，自然城门洞开，无处可困他；可若是七情激荡，六欲纷扰，无形中便与这恶欲之城一体同在，谁也无法救他们出来。”
话虽如此，可是城中这些人在里面受尽苦难，饱受饥饿痛苦恐惧侵扰，更将那些罗刹女恨入骨髓，不说平复心绪，便是假作放下仇恨都做不到，要想一念不起，岂非痴人说梦？
摩耶罗也不禁听得绝望，喃喃道：“怎会如此？怎会如此？就没有别的办法了么？”
若是放在从前，黛玉还会教他们几句凝心静气的咒语试试，可是这时她已明白，那不过是强行止念，毕竟无济于事，因此也不作此想，只得歉然道：“这诅咒颇有些奇怪之处，我一时还不清楚它的由来，眼下却是拿它没办法了。”
摩耶罗却不甘罢休，苦苦思索了半晌，又问道：“姑娘若是知道诅咒的由来，便能其他办法可想么？他们既然来得比我们早，许是有过什么听闻也未可知。”
这个却是难打保票的。黛玉正要摇头，忽地神色一动，想起黄眉儿曾到过这里，不由得暗忖道：“那同行的和尚既然能算到他娘亲的转世，不该不知道这里的事情，可是又不见他出手救人，未免有违佛门众人的戒律，莫非还有其他的因缘不成？”
这般琢磨片刻，便微微颔首，向城中问道：“你们与罗刹女同处已久，又被囚禁在此多时，可有听说过这城的来历？又或是知道什么可以脱难之法？”
众人神情凄苦，皆是摇头，无话可答，正是悲氛又起之时，忽地有一人叫道：“我……我忽然想起一件事，不知道算不算是脱难之法……”
其余人都是一楞，循声看去，却是个骨肉支离、身上爬满蛆虫的人，躺在地上，奋力指着身旁一具光秃秃的骷髅，似哭似笑的说道：“大约不到一年前，这人快要死了，忽然满口胡言乱语，说是听到空中有人对他说话，大意是不久之后，海上会飞来一只鸟王，威德大身不可思议，煊赫光明不可思议，可以降伏一切发邪愿的阴魔，使众生化解怨敌，得脱罪业。只要能找到它，诚心向它求救，就能在它的帮助下，从这里逃出生天！
“当时我们被关在这里，便如笼中之鸟，肉在砧板，只能任人宰割，根本不知道怎么从这里出去，又要去哪里寻这样的神鸟？因此只以为他是临死之前说的胡话罢了。可是，既然现在有人知道了我们的境遇，那么去找神鸟也就并非不可能！也许他那时说的是真的，也许真有什么仙佛怜我们备受苦厄，来为我们指点一跳逃生之路呢？”
他越说越激动，到最后已是声泪俱下，仰躺在地，嚎啕大哭，形容癫狂，旁边的人也都忍不住怆然涕下，叹息不已。
摩耶罗见状，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心里难免忖道：“这人看着疯疯癫癫的，说的又太过神异缥缈，世上岂有这样的神鸟？该不会是他梦中的妄想吧？”便又低声向黛玉请教。
黛玉早已听得面色古怪，这时更是有些啼笑皆非之意，答道：“他说的这鸟王……若是我没有想错的话，这鸟王我应该见过，就在你们遭遇风浪的那一天。”
摩耶罗惊喜若狂，正要求她帮忙，黛玉已是说道：“你的心意，我已知晓，这鸟王的事便由我来想办法。你却须得先回去，设法说服你那些同伴才好。我看他们现在与那些罗刹女正值情热，想要他们听你的话，只怕不容易呢。”
摩耶罗的激动之心这才稍稍一滞，想起自己那一行人的反应，也忍不住发愁，但他到底聪慧过人，想了想，便道：“姑娘说得不错，只若是我现在便向他们和盘托出，他们必定不信，一旦泄露出去，立时便有杀生之祸；就算想带他们来这里，也未必真能成行，说不定反而提前激怒罗刹女，到那时岂不是糟糕？依我之见，不如缄口不言，等到姑娘请了那鸟王来，先将这城中的人救出，我再将他们骗到一处，看过这些人的景况，便可将事情说个清楚明白。到那时即便罗刹女百计阻拦，我料他们也不会信了。”
黛玉见他言谈有物，条理清晰，也不禁点头赞许，道：“你既有章程，事情就好办了。事不宜迟，我这就去寻那鸟王，为防那些罗刹女发现，先送你回去罢。”
说完一拂袖，摩耶罗只觉一阵风吹迷眼，刮得他不得不抬手遮脸，脚下不慎打滑，往后一个踉跄，他心中一惊，以为要摔下树去，却是一脚踏在了平地上，急忙睁眼一瞧，已是回到了城中，正在与同伴分手的地方！
只见明月相照，鸟眠花睡，泉池安静，闪耀微光，若非利刃还持在手上，他简直快要分不清楚，方才那一幕是梦境还是现实？因此更对黛玉深信不疑，终于在忧愁战栗之中，生出无限希望，便勉强按捺住心绪，自去与同伴相聚不提。
黛玉这时则已到了海上，原想着上次见到大鹏正是在这个时候，应该是他的捕猎习性使然，那么这时想要找他，应该不难。谁知往海上飞了几圈，始终不见踪迹，眼看着快要到天明之时，她不好再多耽搁，于是袖占一课，推算出大鹏的大致方位，最后却是在一处荒岛上找到了人。
这大鹏自从在黛玉手下受伤败走之后，心中便十分不乐，他天性又极爱美，最以自己一双妙翅为得意之处，因着羽翼受伤，始终也不见好转，他愈发烦恼懊悔，乃至于无颜再现本相，宁可忍饥挨饿，也不再去海中捕食，只独自在这荒岛上吞吐月华。
正是百无聊赖之时，忽地遥见一道青光匹练也似飞来，落地一瞧，却是个美若天仙的少女，不是那天的对头又是谁？他一下子惊得跳起，只以为对方必是来寻仇，想到那金针厉害，毕竟不敢再去招惹，当时就要驾云飞走。
黛玉早看见他仰卧枝头，沐浴月光，满脸生无可恋的神气，正是觉得好笑，便见他陡然面色大变，颇有慌乱之意，晓得他是想要逃走，因知他真身飞行极快，一旦飞走就不大能追赶得上，一时也顾不得出声叫他，只急中生智，一翻掌凭空现出一把羽扇来，随手往半空中掷去，但见一道五色流光如飞星陨泄，直朝大鹏疾射而去。
大鹏回头一瞧，先是一惊，跟着觉出几分眼熟，不自觉抄到手里一看，顿时面红耳赤，险些气炸了肺，毕竟心高气傲，以为再行走避未免太叫人看轻，便又冲了回来，拿着扇子指黛玉，气急败坏喝道：“你这罗刹女，心思好毒啊！怎敢真将我的羽毛做成扇子！”
黛玉也不生气，笑吟吟道：“我那天见你落下许多羽毛，心中着实可惜，以为如此华美之物岂可空置？因此才制成羽扇。如何，好看么？”
大鹏没想到她这般和颜悦色，甘言好辞，虽有些惊疑不定，可是听得她如此夸赞，又不禁被搔到痒处，再看她妙目流波，音声和婉，平日里已是冰玉同清，这时更显出花月为神，真个令人见之忘俗，再难以恶言相对。
大鹏一腔怒火便在不知不觉间散去，又生出一些骄傲窃喜之意，只是不好表露，于是故作不满，挑剔道：“你真好运道，竟能拿我的羽毛做扇子！但是这手艺也太差了些吧？连一颗宝石璎珞装饰也无，真是寒碜之极！你就不亏心么？”
作者有话说
第79章 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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