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型》苍三千

3、03

　　「03」
　　同伴是什么呢？
　　或许是朝夕相处的形影不离，是放学路上掰成两半的豆沙包和假期里赖在对方家中霸占的游戏机。又或者只是一句命令式的“作业借我抄下”“零钱分我些下月还你”。
　　因为是同伴，所以心安理得，所以颐指气使。所以深信不疑。
　　夏野说到武藤彻的时候，餐桌对面正努力往嘴里递饭的尾崎险些呛到。塞满了炒饭的口齿间传出的，大概是这样一句话——
　　“什么？！你见到小彻了？！”
　　“大概是幻觉吧。怎么可能是真的呢。明明都已经……不在了……”夏野兀自解释着匆匆吞下了最后一口炒饭，“那个……我吃完了……我先……”
　　餐桌对面的男人放下碗筷靠了过来，拇指擦过夏野的面前最后落在他的嘴角，在少年满含诧异的注视下笑着解释道：“粘上米饭了。”
　　“嗯……抱歉……那个……我先回去拿一下书包。”
　　尾崎望着夏野慌张离开的背影，弹掉粘在拇指的米饭便向卧室走去。连续几天的彻夜不眠让这个原本活力四射的年轻男人有些困倦。他打着哈欠整理好桌上散乱的文件，接着塞进公文包。一墙之隔便是结城家夏野的房间，少年拿起床前的黑色相框对着光线仔细观摩，细微的尘埃上有手指拂过的清晰痕迹。会是谁呢？随即放下相框的夏野拎起书包匆匆走了出去。
　　从家里到医院和学校的距离，驾车不过是十几分钟的路程。尾崎在转弯的时候从后视镜里看到了后排座椅上半躺的夏野一副萎靡的样子，显然是没有睡好。
　　那睡相是比本人更显乖巧的模样。
　　而尾崎的失眠，却有着比青春年少的内心萌动更为深刻的原因。几天前夜里接到急诊的尾崎，一直忙到后半夜才回家，路过结城家时看到一个轻微的身影漂浮一般跃入夏野的房间。他揉了揉疲惫的眼角跟了过去，方才发现对方是一个酷似武藤彻的少年——或者说，它其实是两个月前已死的武藤彻。尽管作为医生的尾崎尚且无法解释这一现象，但在随后翻阅资料时也渐渐了解了关于尸鬼的传说。相传被尸鬼吸食鲜血死去的人，会从坟墓里爬出成为新的尸鬼，在深夜里四处觅食。
　　关于传说的可信度，早已没有谁可以给出确切的答复。而现实可以论证一切。尽管有时感官也会出卖自己，但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总是比传说更为可靠。
　　在经过几日观察确定它对夏野并无恶意后，尾崎仍旧每夜潜藏着结城家以确保夏野的安全，作为医生的谨慎天性时刻提醒着他去提防尸鬼饮血兽性的发作。
　　吸食人类鲜血的它，早已不是两个月前的他了。这样的变化让尾崎感到莫名的悲哀。从前那个时常到尾崎医院做义工的武藤彻，是个令所有医护人员都拍手称赞的可靠少年。那时“把整个医院留给他都没问题”的信任感，突然就成了即使没有恶意也要提防的它。
　　这之间，隔的是死亡。又好像不仅仅是死亡。
　　或许人类面对比自身更为强大的异型时与生俱来的抵触情绪，是纵使对方善意接近也无法消除的隔阂。
　　这隔阂是人类伤害对方的剑，却往往是两败俱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