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调》怎烦风意

12、拾贰

　　还在上小学的陈临寻特别能闹腾，就连他自己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太闹腾了。他时常会想如果那时候没有那么爱玩爱闹腾，是不是就不一样了呢？
　　因为父母常年在外，他成了留守儿童，又因为长得瘦小，外婆害怕他在学校会被欺负，就叫他一定要硬气，走路要挺直腰杆，这样别人就觉得他不好惹不敢欺负他。
　　但就因为这样，陈临寻在学校里渐渐就有了点名气，身后时常有些小孩跟在他身后跑，后来他的胆子就大起来了。
　　一次，他偷偷从学校里跑出来，遇到了三个初中生，事情发生的也很莫名其妙，就因两方人擦肩而过时有个初中生突然就坐下了，还直嚷嚷着说是陈临寻不长眼推他，那时候陈临寻就一急脾气，一生气就单枪匹马的与三人打了起来。
　　但陈临寻根本就不会打架啊，所以就专注的盯着三个初中生的肉咬，只要是能下口的，陈临寻就毫不留情的下死力咬。
　　后来那三个初中生硬是没打过他，还全身上下没一处是没被咬的，这大冷天的，隔着厚厚的棉衣也不知道陈临寻是怎么咬到对方的肉的，那三个初中生身上好几个整齐排列的牙印，最后还是因为闹得过火哭声太大被街坊邻居发现给报了警。
　　在警局，三个初中生一直在嚷嚷，说是陈临寻先动手推他，还抓着他咬，都咬出血了。听到咬出血了，警察忙让他脱衣服看看，要是真出血了得去医院，结果掀开一看，一口整齐的牙印子映入眼前，给警察都整无语了。那三人一直喊疼，要他道歉赔偿，陈临寻却始终一言不发。
　　对于这种一个人全欧三个人的怪异场面警察看不下去了，恻隐心泛滥的对他说：“你也辩解两句啊！”
　　哪知陈临寻看他们一眼，眼神不屑的轻笑道：“辩解什么呀，他们被我咬了诶！我可是有狂犬病的，他们就应该在这哭在这告状，不然去医院医生还不让他闹呢！”
　　警察：“……”
　　他这是劝了个什么玩意啊！
　　有时候真的想报警……
　　那几个孩子一听哪还管什么年纪大不大的，立马就开始嚎哭，警察局一时间很是吵闹。
　　因胡说被批评了一天，最后，陈临寻小学五年级就荣获第一份五百字检讨书，写完后外婆把他给接了出来，走在路上，听了警察说了全过程的外婆一路笑着回家。
　　外婆：“咋想的这么个办法哟？”
　　陈临寻撇撇嘴：“他们三个打我一个诶！还在警察叔叔面前告我状，我能忍他吗？不能啊，但又不能在警察叔叔面前打回去，我就只能骗他们呗，您是没看到他们被吓着的那样，哈哈哈哈哈我太厉害了！”
　　外婆：“哎呦～真聪明！”
　　“不过下次可不先这样了哦，打不过就跑，也不要经常乱说啊，你看今天，如果不是我，你就要被拉去医院做检查了！”
　　陈临寻撇撇嘴，外婆严肃的刮了刮他的鼻子：“听到没有？”
　　“知道啦！”
　　到了晚上，等外婆睡了之后，陈临寻就躲在厕所里偷偷哭，因为身上全是伤，三个人打一个人怎么着他也是吃亏的那个，青一块紫一块的一大片。
　　白天还能忍也不敢哭，怕外婆担心，这会儿到了晚上，痛感好似都被放大了，一片火辣辣的疼的他抓耳挠腮，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找不到舒服的姿势，怎么也睡不着。
　　身上越疼，心里越委屈，想起今天在警察局那三个初中生先后被自己的爸爸妈妈接走时对他做出的那些得意的嘴脸，这会在疼痛的驱使下气的他牙痒痒，他摸出电话偷偷打了个电话给陈爸爸，告诉他自己晚上出去玩时被狗咬了好几口，他现在好痛，外婆睡了不敢打扰她，就想跟爸爸说。
　　陈爸爸一听，心里慌的不行，连忙叫醒童阮，连夜开车回家。
　　这会儿已经是冬天了，而且前天刚下了点小雪马路上还有一层细细的冰层，白天工作了一天，又离老家远，开了半个小时后陈爸爸想找个加油站停车，再招车打车回家，不打算疲劳驾驶。
　　哪想对面这时候突然冲过来一辆失控的货车，陈爸爸见躲不开连忙护住童阮，最后那辆车一个侧翻出去，刚好擦过陈爸爸的车，车不受控制的飞出去后，一阵惊天响动后撞在了路拦上。
　　陈爸爸的车也没能幸免，被波及到又因为车底打滑直接就开出去撞上了路拦。
　　车上的两人当时就直接昏了过去，路上响起一阵阵车鸣声，路过的车辆都赶紧拨打了救护电话也在不停的按喇叭试图叫醒车里人。
　　第二天，迷迷糊糊醒来的陈临寻被带到了医院。
　　童阮整个人失魂落魄的坐在椅子上，她都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外婆叫了她好几声她都没听见，直到陈临寻喊她，她才像是回魂般抬头，一双血红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他。
　　起先她是看了他好久像是想起什么一样轻声说：“小寻，过来，我看看你的伤……”
　　话还没说完，这时抢救室门打开，医生开门出来了。
　　“谁是病人家属？”
　　童阮连忙起身，跑过去：“我是，医生，怎么样，他没事吧，严重吗？”
　　医生抱歉的告诉了她噩耗：“抱歉，我们尽力了。”
　　童阮扯扯嘴角，露出个快要哭了的笑容：“医生……不会的，刚才他还好好的啊，求你……求你再救救他啊……我求你，求求你，他是我的爱人啊，救他……救救他……”
　　童阮突然整个人滑跪下去，医生连忙拉起她，忍不住说：“节哀。”
　　“啊啊啊啊啊啊呜呜呜呜呜呜……”
　　陈爸爸的丧事过后，童阮消沉了好几天，天天躲在房间里哪也不去，饭也不怎么吃，整个人疲倦颓废的没有人样，外婆和陈临寻都很担心。
　　这天，陈临寻照常给她送饭进屋，陈临寻唤她，童阮起先没反应，等陈临寻要走出门时，她才突然回神，才想起自己的孩子生病了，她的爱人刚走，孩子不能出事，声音沙哑着问：“小寻，这么多天了，你有没有不舒服？”
　　“啊？”
　　陈临寻没听懂。
　　童阮说：“你不是被狗咬了吗？给我看看，还疼吗，去医院看过了吗，有没有不舒服？”
　　陈临寻突然心里咯噔了下，他双手交握在一起，用力拧着，低着头害怕紧张的道歉：“对不起妈妈，其实我没有被咬……”
　　陈临寻说完好半天没听到童阮的声音，他忐忑的抬起头，就看到童阮一双眼狠厉的冰冷的看着他。
　　他还没想明白为什么，为什么这样看着他，就听到童阮沙哑的声音质问他：“你没有被咬？你说你没有被咬？那你为什么要骗他？！！”
　　“你为什么要打电话骗他？！！你知不知道就是因为你告诉他，你受伤了，他才会连夜开车回家的……都是因为你！”
　　“你不知道他每天工作有多累吗？你为什么还要这样骗他！他每天累死累活的赚钱就是为了你，而你，你却还要骗他，你简直恶心！白眼狼！！”
　　“你把他还给我，把他还给我，还给我啊！！！你这个骗子！！！！”
　　童阮发疯一样用力的抓着他的手臂，陈临寻只穿了件白色毛衣，她的指甲穿过毛衣深深陷进他的皮肉里，她的样子看起来很疯魔，像是病了。
　　“陈临寻，你骗他，为什么要骗他？你为什么要骗他！！！你说话！”
　　“还给我……把他还给我……你把他还给我啊！！！”
　　陈临寻被吓着了，没敢说一句话。
　　等外婆听见声音进来把他拉出来时，陈临寻的两只手臂上，鲜血浸透了毛衣染红一片，外婆哭着，轻声哄着，心疼得轻轻的给他脱衣服，怕弄疼了他。
　　她听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但这怎么能怪孩子呢？孩子在学校受欺负了，用自己的方式保护了自己，回到家装着一副坚强的样子不想让她担心，但他也疼啊，被三个比自己大的孩子摁着打，身上都青了，疼的睡不着所以才给爸爸打去了电话。
　　她心疼，可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自己的两个孩子，一个女儿，一个外孙，都亲之若己啊。
　　但陈临寻对此毫无感觉，他像是麻木了一样，他突然知道了一件事，他的爸爸，因为他的一句谎话，永远的离开了他……
　　他太疼了，也太想爸爸妈妈了，所以打了电话，他用了一个理由，希望爸爸妈妈能回家的理由，只是这个理由用错了……
　　从那之后，童阮走了，再没回来过。陈临寻从初中时开始叛逆，天天逃课打架，被请了几次家长后，他不逃课了，也不在学校里打架了，到校外去打架了。
　　那段时间他变得不喜欢说话，一定要说话时也是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冒，在别人眼里显得很高冷，那时几次差点还因为这做了校霸，他只有与外婆说话时话才比较多。
　　而童阮没打过一次电话。
　　每天弄得一身伤回家时，就会看到放在房间里的创可贴，陈临寻看着创可贴心里难受的想哭，无处可说，就一个人跑到山顶上去偷偷哭，哭完后再回家吃外婆做的酥肉。
　　那之后，陈临寻做起了乖乖学子，每天按时上课下课，所有时间都用在学习上，一年时间，考上了然城最好的高中舒云。
　　正当他和外婆因为这件事高兴时，童阮回来了。
　　那天的天气要多好有多好，白云轻盈，阳光温柔，但那个突然出现的人却让他如坠冰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