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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拾捌】以反派的角度讲述原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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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望着这空荡的红尘,无处不在的黑瘴魔气。蔑视着脚下的枯骨,倚靠在尸山血海上累起的墓碑前。温柔且悲痛的抚摸着墓碑上的字:苍术亲师纪守砂之墓。右下谨刻小字:首徒鱼半郛立。
说起来,我能当上她们八姐弟的大姐想来也是因着“首徒”这二字吧!毕竟我力不及盻几怵、智不及箜芟荑;不比繁茵彩豁达、更不比肜车昙敢爱敢恨;最关键的是全观的衣食住行花销全得靠三妹羡凊溪赚钱糊口。我这个当大姐的竟沦落到与小妹一样的档次。
想想真是可笑!
……
澄元大陆,人族鼎盛时期。道门林立,尤属山月遗风最甚。上节尊人座下三弟子各个修为高深。在魔族发起的三界战争中起到了关键作用。而后,魔族战败并遣送魔族少主羚月肱至山月遗风为质子,以表魔族永不再犯之决心。
三年后,羚月肱诱导上节尊人入魔,被其座下三弟子忍痛斩杀。
一年后,东方妖王涂山历天劫失败,又或者说这只是“天劫”的开始。
涂山并未因此死亡,精丹破碎亦是顺应天道重修八尾,再历天劫。置之死地而后生,这是继承神位所必须经历的考验。九尾再现时,是神?是魔?只在一念之间。
八尾幻化人形后散落红尘世间,历经磨难。
……
幼时的我天真烂漫,明明饿的头昏眼花,也对被猎人的捕兽夹困住的小白兔下不去手。还对其温柔安抚,将之放走。这一幕恰巧被纪守砂和面色苍白的名姝看见,他眼中隐晦的阴狠与毒辣转瞬消弭,大概是被我大眼萌态,痴傻天真的模样惊到了,一时间竟形容羞愧,眼神躲闪,大抵是不知又该找何种由头说服自己杀了这么楚楚可怜的我。
他假装和蔼可亲,“小狐妖,愿不愿做我徒弟?”
他语气强硬,根本不给我拒绝的理由,我害怕极了,随便找了个由头说:“我好饿,你能给我一点吃的吗?”
本想就此逃走,可一想到剩下的亲人尚且不知在何处,兴许可以利用一下。
一路上,他对我关怀备至,我也不想那么轻信他人,可是他说:“傻小鱼,怎么又摔倒了?很痛的话就哭出来,有师傅在,傻小鱼可以学着依赖师傅呐!来,师傅牵着你。”
道路很长,很陡,但别怕,师傅,会永远牵着你。
许是那时的我,对老头存有滤镜,竟被他一句话就勾搭走了。
此后余生,无不恨他。
彼时,天光倾泻,照耀得他无比温柔,我仿佛中了邪,短小的手指瑟瑟微微的搭上他温热又宽大有力的手心。其实也只是握住了他两根手指,便已觉握住了天地间最广阔的事物。
找到肜车昙时,她哭出的眼泪让周围的树木快速生长,像树的皮层与皮层相互融合成一整棵大树,并将之包裹在内。
所以……未及接近时,她的哭声让我宛若听到鬼哭狼嚎,这也使得本就幽绿的森林越发诡异阴森。
差一点我就拉着老头直接撒丫子跑路了,要不是他说:“修道之人,路遇不平,理应斩妖除魔。傻小鱼听好了,这是师傅给你上的第一课。”
说完就欲拔出红中剑上前劈斩。
我一把拉住他,“可是,师傅,徒儿也是妖啊!求师傅不要杀他!我们快些走吧!那里太危险,徒儿害怕师傅被吃了。徒儿会伤心的。”
哭声戛然而止,“姐姐?姐姐!!我在这儿,快救我出去,我出不去啊!”
我张着嘴,与老头对视一眼。他上前劈斩,把肜车昙抱了出来。
我与之相拥而泣,安慰她别哭。
“啊呜呜~~,我听到了,你说你要走,你居然不要我,阿肜好伤心。”
我嘴角抽了抽,甚是无语。
旁边一直在默默注视这一幕的名姝,从冷漠变得有些伤感。也不知想到了什么?
老头拍着肜车昙的背,安抚她给她变戏法似的从她头发里拿出一颗糖摊在手心。
肜车昙带着晶莹的泪珠,放大了眼帘。
吃完糖后,囔囔着还要,扬言没有,就继续哭。
老头还真的应承她,一脸宠溺加无奈,连我也没享受过这种待遇。哼!肜车昙就快被他惯成了一个娇滴滴大小姐。
久寻不到下一个亲人时,老头拿出了乾坤仪,往表盘上滴入我和肜车昙的血,一瞬间表盘升荡起数个小型叠加的方位探寻阵和气味追踪阵,它激射出的光芒指向一座山。
所以……有这么方便的寻妖仪器为什么不早拿出来。
问他原因,他尴尬的说:“我没有养娃经验,本想就收下一个傻小鱼,哪知你妹妹那么多!有种后半生潇洒不保的感觉。”
然后转头望向他师妹,问师妹能不能收养几个?
她师妹回他,“现在说的好听,转手就像公猫一般全然不顾,继续过着自己放荡不羁的江湖生活,临了得空买几样好东西,逢年过节的突显一下存在感。你算盘打得可真好!自己的逆缘自个担着。”
老头听到“逆缘”二字,愣了一下,神情沮丧片刻后假装无事的呵笑几声,只是笑容藏了一些感伤与惭愧。
我和肜车昙不忿,嘟着嘴,狠狠的踩了老头一脚。他吃痛跳脚。
既然如此,就决定一辈子赖上他!哼!
我们一齐上了山,进了山匪寨子,远远地就听到剧烈的打斗声。走近一看,居然目睹繁茵彩顽童智斗地主的戏码。
她深知自己的短板,巧妙的利用地势和周围摆放的物品,虽绕了些路子被迫开启一场拉锯战,但她分毫不惧甚至乐在其中。宛若老鼠戏猫,东躲西跳,让山匪自个撞自个。险些被捕时,直接飞喂一脚断子绝孙腿。
不一会儿,山匪个个四仰八叉的哀痛倒地。
繁茵彩帅气转身,大拇指得意的一撇鼻头,笑得灿烂,光辉直压其身后的夕阳霞光。
去到下一个镇点的途中,繁茵彩质疑老头实力,不肯入观修行。直到老头一剑削掉山头,在夜色中一闪而过的剑光如流星璀璨夺目,荡起的狂风吹刮起老头的道袍,让我们一众小屁孩看得目瞪口呆,心服口服。
美丽的师叔一脸淡然的走过,在我们闪着崇拜的目光里插了一句,“无聊。”
来到镇口的我们,发现整个镇子都被大火烧成焦炭,残缺的几根柱子搭在一起,依稀可辨原先的住宅原址,空气中弥漫着黑色烟灰尘粒。展望远方有一簇火光,再走得近些,能微微听到大量的人群呐喊声,有人在火烧霉运,手举篝火,齐声高呼:杀死霉运!杀死霉运!!
是伞藏昔!她额头冒血,被人高架在大火上。我惊呼她的名字时,老头已经出手挥斩火堆,于星火中救下伞藏昔回身怒目圆睁。
有人斥骂,“你是什么人?知道你现在在干什么么?她可是会带来霉运的妖!她一句话就火烧了我们整个镇子!没逃出来的人都死了!你救她就是和我们所有人为敌!”
众人振臂高呼“杀死霉运!杀死霉运!!”
老头惊讶的看向怀里皮肉已经布满焦痂和灼烧热气的伞藏昔,她气息孱弱,青丝已变白了一束且被火烧卷曲黏连在肉痂里,眼底黯淡的看向人群角落里的十二三岁大的乞丐少年。
老头本欲怒责,现在却无话可说,只能看着仇视他和伞藏昔的人举着火把逼近。我怔忪地看着这一幕,想去帮忙,却被师叔拦下。
我不解的凝望师叔,只见她眼底冰冷,嘴角却淡淡上翘,似乎很想看看老头是要苍生还是只救一人。
可她没等到老头与苍生相抗的一幕,就被人群中挟持另一个小女孩的乞丐少年打断。他破声高喊,“住手!都TM给我住手!”挟持着女孩步步后退,远离人群。
“是我……是我!!”他发着颤,连刀尖都在发抖,好似现在才有了勇气一般,“是我烧的镇子!你们有仇有怨的冲我来!”
有人出声,“是街头的乞丐!上次还在我那偷了包子。”
有人发声,“他好像还被张员外当众欺辱过,当时还骂我们不得好死。”
有人喊道,“那女孩谁家的?不出来救人的吗?”
有人想起,“她全家都被大火烧死了!”
有人挺身,“你个毛驴!快放了那女孩!那狐妖是你什么人要你这么帮她?!你肯定是中邪了!”
“没有!没有!!我清醒的很,我就是恨你们!恨你们不得好死!凭什么我一生下来就无父无母?凭什么我只能在大冷天里看你们在蜡烛里笑得那么大声?凭什么连条狗都能欺负我?凭什么?为什么?我不甘心!!都TM该死!全给我死——!!”他怨恨仇视着所有人。
一片寂静中,所有人从震惊中醒神改换了仇视目标。
有人高呼,“是他!一定是他!他竟然自私到害了我们所有人!他就是想让我们所有人过得和他一样!”
所有人振臂一呼,“上啊!杀了他!”
他们就像疯了一样,全然不顾乞丐是不是会杀了女孩。
乞丐面目惊恐的推开女孩,反身就逃。
可惜没跑几步就被发疯的人振力一抓捉住后领拉倒,乱棍打死,只留得一口气看众人一口一唾沫啐在他脸上,仿佛要就此淹死他。
老头呆立在夜风中,出神的看着这一幕。夜色宛如黑魔瘴气产出至黑夜里唯一的熊熊火光,那不是别的,就是他们眼底迸发出的烈焰。
头顶惨白的月光与我们一起见证了黑魔瘴气的诞生。
我跑过去查看伞藏昔的伤势,她却颤颤巍巍抬起手,似乎想进到人群里去。
老头不忍,带着她拨开尚在震怒中的人群,把她放于乞丐少年身侧。
乞丐少年灰暗的黑瞳慢慢转向伞藏昔,唇瓣翕张,“包子,包子,我是……你的……主人……,别……太……较……真……。”
伞藏昔悲痛的看着乞丐少年,眼泪掉下来与唾沫混合在一起,她心疼的说:“我……不想唔呜——!”
其身后的人突然死死捂住伞藏昔的嘴,并十分默契的挤走老头和我,再想进去时已再无可能。
他们一个接着一个上前死死捂住伞藏昔的嘴,无论伞藏昔怎么挣扎?怎么痛哭?都有无数双手争先恐后的上前捂住她,像澎湃的潮水一般仿佛要把她活活溺毙。
最后,我们没能阻止及时,伞藏昔眼睁睁看着乞丐少年死在她眼前。
天色渐白,捂住伞藏昔的手一个接一个松开散去,直到束缚消失,伞藏昔都觉得怎么也开不了口。
老头抿唇看天,天虽然亮了但伞藏昔的世界一片漆黑。他眼眶盛满的泪水也怎么都无法收回去,掉在我手背,沁凉刺骨。
他本想去安慰伞藏昔,却被伞藏昔惊恐挡开,再去碰时,她已经惊恐到窒息晕倒。
至此,再无可能放过自己。
盻几怵是在一户大户人家家里接到的,她似乎过得很好,还交了一个小女友。小女友很舍不得她离开,狠狠的踩了老头一脚,却不敢踩师叔,气得老头质问他师妹是不是收了对方什么好处?不然为什么区别对待?
师叔白了他一眼,“因为你丑。”
“胡说!我风华绝代的神颜谁见了不欢喜?!”
这还是我第一次见识老头的无耻神功。
不过,他确实长在了全天下女人的审美点上。要力量有力量,要温柔有温柔,要潇洒有潇洒,要俊美有俊美。
找到箜芟荑和羡凊溪时,是在一座偏僻的木屋里。天空聚满的雷劫云刚刚散去,整个木屋一片焦黑,门轻轻一碰就散成粉尘。
入目的是几个焦黑尸体,和一脸狠劲擦拭双腿的羡凊溪,搞的好像她跟自己的腿有仇似的。而箜芟荑低着头离羡凊溪远远的。
她一看到我们,发愣的眼睛马上就溢满泪光,慢吞吞走过来就问了我一句话,“姐姐,你……我可以抱抱你吗?”
听的这话,我心疼的一把搂住她。
她在我怀里放声大哭,紧紧抱着我。
我问她怎么那么伤心?
她一边哭一边说:“她不要我了!她嫌弃我!她嫌弃我……她不肯抱我!她再也不让我抱啦!哇啊……。”
我一开始没听懂,觉得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后来听懂了,原来她说的是她一生的执念。原来她一早就告诉了我,只是当时的我眼里只有八弟,根本没注意到她到底在执念些什么?
后来听她说,有几个有钱人仗着自己有钱,为所欲为惯了,在街上碰到她们,就要强抢了去,偏偏当时的羡凊溪怎么也不肯听她的劝扮丑,所以才有了木屋强逼就范的一幕。
箜芟荑为了保护羡凊溪强行突破了人劫,引来雷劫云劈死了坏人。
只是无论箜芟荑把羡凊溪保护得多好,都被坏人碰了腿,所以她才这一路上都在死命的擦腿,现在,此时此刻依旧在擦。
我怎么也没料到?她执念到了想把自己腿都砍断的地步。并且已经付诸行动,这还是我们安居在苍术观没几天的功夫。而箜芟荑看到这一幕,就更加的沉默寡言,几乎都能从她脸上看到“这都是我的错”这几个字。
一年后,老头没钱了,人界的钱怎么那么不经花?我们开始过上了贫瘠的生活,偏偏老头并没有出去挣钱的打算,即便出去也是去朱华庄和师叔交流感情,他们似乎在单方面冷战,老头在尽己所能的讨好师叔。
直到有一日,观中实在揭不开锅,我叠了纸鹤传信到朱华庄,还是师叔回的,她说老头不在她那儿,但信中语气生硬,莫非老头有了新欢?师叔就书信和一袋米粮托送了来,师叔果然是面冷心热的人。
老头教我要仁爱,可他自己都做不到。
我把仁爱贯彻始终,却被妹妹们说是虚伪!
仁爱不好吗?我只是想努力做个好狐。
那时候的我真傻,居然会想得到老头更多的关注,而逼自己成为我一看就觉得恶心的人。
羡凊溪向我发牢骚,“孤的发膏没了!”
语气冰凉,似在埋怨。
“……”长久的对视中,我忍不住发声,“所以,然后呢?”
“把你养的肥大体硕的兔子卖了就有钱开销,反正你留两只,明年还能繁殖一大片。”
这么无情的么!
我眼泪汪汪,“兔兔那么可爱,怎么可以吃兔兔?”
“……”
她眼角抽搐,转身面向互相喂拳的盻几怵和繁茵彩,“你们,既然那么喜欢比武,就给孤去山下设个比武台,押注挣钱。”
繁茵彩闪了两下眼,“为什么?”
盻几怵高傲的甩了下头发,“呵!吾才不去山下丢脸,吾已辟谷,才不像某狐那般矫情!”
繁茵彩回声应和,“嗯嗯,我也下去丢人现眼。”
羡凊溪咬牙切齿,“所以,你宝贝的兵器库不需要保养?”
繁茵彩醒悟,“对哦!不过,不用那么着急,等师傅带银钱回来再说,他的红中也需要保养的,我刚好蹭蹭!”
羡凊溪蹙眉看向盻几怵。
盻几怵回复,“别看吾,吾可没那么庸俗,吾没有用钱的地方。”
之后,羡凊溪一脸气鼓鼓的走了。
肜车昙就是个娇滴滴的小公主,她更不靠谱。
而箜芟荑,羡凊溪直接忽略了她。
害某狐又在我这伤心了好一阵子。
一个月后,羡凊溪头发越发毛躁,想剪了又怕光头影响自身高贵形象,终于于某一天克服心理障碍,拖着不情不愿的伞藏昔下了山,远远地都能听到伞藏昔撕心裂肺的求救声,“救命啊——!”
然后,她们被赌场扣下了,老头得知后甚是无语,求爷爷告奶奶的把所有认识的人都借了个遍,这时候我才知道我还有个仙风道骨的厚朴师伯。
师伯得知事情经过,十分好笑又无奈的摸了摸他师弟的头,老头尴尬的脚趾扣地,也没见他向师叔借钱的时候那么尴尬过,不都是一向的厚脸皮么?怎到了师伯这就不一样?
后来才知道,老头玩得那么花,手里牵着自己的师妹,心里还想着师伯,让我们一众姐妹好一阵唏嘘。
羡凊溪赎身后闭关不出,苦练赌·博之术,终于于某日神功大成,辗转于澄元各大赌场,赢了个盆满锅满,赌场大老板发现入不敷出,借机毁谤其出千,并要求返还数额。
此时,恰逢羡凊溪突破人劫招来地劫广大雷劫云直接把赌场轰成灰烬,由于羡凊溪刚接下人劫雷蕴未及恢复,无力再勉力支撑地劫雷云,以为要就此消亡时恰好老头及时赶到,三两剑就劈散雷云,拯救万民于水火。
赌场的大老板还以为是自己的缺德招来的雷劫,吓得魂不守舍,打算卖了赌场,回老家安稳度日。
羡凊溪觉得是个绝妙的商业机遇,果断买入地皮及其手下各大赌馆,没几月赌馆在她经营下扩增好几倍的收入,她再接再厉收购了各行各业最挣钱的生意,让无数游民有了就业机会,一跃成为澄元首富。
之后,她散下一身重担,分摊于手下精心培养的得力干将去管理各大商业,自己则入幕控股,转去妖族发展。
就是在那时救下了未来的下一届昆妖王——一只在成为妖王后破茧成蝶的有着五彩缤纷蝶斑的振翅可聚撕风之力的大蝴蝶。
苍术观内,肜车昙全身上下都披挂着闪闪亮亮的珠宝,整个狐都要飘到天上去了。
繁茵彩拿着新得来的大宝刀舍不得撒手,就连盻几怵都抵挡不住天灵地宝炽霄衣的顶级诱惑。
我看着那几箱码放整齐的金元宝直瞪眼和老头一起一块一块的数着玩,心里简直乐开了花。我没出息的想以后就可以毫无顾忌的养大型动物啦!羡凊溪听了恨不得捶死我。
老头泪流满面的说:“太好啦!终于有钱还钱!终于不用卑微做人啦!太幸福了!”
我:“……”
繁茵彩:“……”
肜车昙:“……”
伞藏昔:“……”
箜芟荑:“……”
盻几怵:“……”
羡凊溪:“…………”
大大的无语加无奈!!!
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对他做了什么!
箜芟荑默不作声的从中挑了一把最不起眼的黑纱扇,它没有什么力量,一如她自己毫不重要。
羡凊溪成长了,也成了我们中唯一一个地劫得道的狐,往后生涯一片光明。
箜芟荑以为羡凊溪连世间充满贪欲最多的金钱都可以拿起,必然可以放下对她的芥蒂,再次向她提出,“姐姐,我什么都不要,你可以拥抱我一次么?”
她说的那般卑微,甚至满怀欣喜地走向她,可羡凊溪的身体几不可见的在抖动,以至于支撑不住后退了一小步。
只这一小步,却足以毒害箜芟荑一大半的生命,她落寞的说:“……我知道了。”
老头看着这一幕发生,无能为力,就连他自己都过不了自己那关,何谈劝解她们?
我曾问羡凊溪为何不敢接受箜芟荑,她低着头看不清神色,说,“我……再等等,再等等。等我可以忽略时,我自然会……拥抱她。”
她连“孤”都不用了,似乎也觉得对不住箜芟荑。
如果说羡凊溪是这世间最冰清玉洁且最纯净的白雪,那么箜芟荑就是这世间最肮脏且最恶心的淤泥。
她俩注定不能相融。
事实也是如此,箜芟荑抑郁到自·杀也没能等来羡凊溪的拥抱。
而羡凊溪的“等”,在那一刻已经显得苍白无力,她是在改变,却仍不及箜芟荑自毁的速度。
苍术观有钱后,老头学会了喝酒,大概是银钱被我们祸祸光限制他借酒消愁的路子,如今有了钱就愈加的放浪形骸,自甘堕落。他时常抱着酒坛倚在合欢树下苦闷憋屈,说什么师伯快要飞升了,独留他一人可怎么活?
我不大明白,师伯飞升不是好事么?当时的我想老头大抵在嫉妒?
他背后倚着的合欢树是他要建观时,久寻不到合适的地皮,想离山月遗风这个他嘴里的故乡近点又不希望太近,直到看到一棵合欢树,便决定是它了。
我撒娇逼他讲这些事时,他借口颇多,左右不提是为了离师伯更近点又不希望搅了对方的飞升路,非说的含糊其辞。偏偏那时候的我天真,就真的以为他是舍不得家乡。
他说起合欢树的花语时,眼里满含愧疚和无限思念,“合欢花代表着思念、原谅和永生。希望看到它的人能原谅某人的自私以及我将永生思念着你。”
我不知道他在祈求谁原谅?也不知道他在思念着谁?我只知道那天风吹得紧,合欢花就这么掉进了酒坛里,氤氲出涟漪。
他每每消沉,都会有各处的酒肆寄来大量的账单,而我每次都能听到羡凊溪毫不顾形象的咆哮。
不就是几个小钱么?有什么大不了的。
我转头望向遍地跑的小白兔和刚收养的已经懒惰成性的大老虎。
确实没什么大不了的!
再转头一看肜车昙满屋子的衣裳、鞋子、首饰和繁茵彩陈列在亮堂的独一份的兵器库里的刀剑长枪。
应该……没什么大不了的!
又一转头看见盻几怵满屋子稀世罕见的天灵地宝,如数家珍的温柔抚摸。那简直是绝无仅有,价值不菲的宝藏。她还专门设立了触发阵法,以及子母瞬移符箓,生怕有人觊觎她宝藏。
额……我已经无话可说了!
果然,人只要起了贪欲,就将永无休止。狐也不例外。
羡凊溪不准盻几怵再去竞价天灵地宝,哪知她高傲的一哼,“会挣钱了不起啊!吾自己下山去把流落凡尘的罕见宝物抢回来!”
羡凊溪气得大吼,“然后再让那些失窃的人找上苍术?再由孤来协调?”
盻几怵失了理,只道,“不抢还不行么?吾自己去寻!”
然后,她还真的寻着一个,与之结成契约起誓永生护佑云牙。
并不停地在我们面前显摆自己有多厉害!
直到老头亲自训斥她,财不外露,如此下去非招来歹人强抢不可!
我察觉到老头是预见了什么,面色非常担忧后怕。
可盻几怵不信邪,非跟老头对着干,不能明目张胆的显摆就有意无意的提起,那架势非得全天下都知道不可,而云牙也养成了盻几怵桀骜不驯的性子,认为全天下就它最稀有,就该受到全天下的信仰。
没几个月,苍术观来了一个老头的昔日好友,说是许久未见,来联络一下感情。
挺莫名其妙的!
她为人严肃却又不失惜怀天下之心,我与她深聊后,就更自忏于怪责自家师傅不争气虽心中嫉忿不平却又无力改变而越发懦弱无能。
要是我的师傅是月笛夫人该多好!她不仅有拯救苍生之心,更有拯救苍生之力。若她没有强逼云牙献祭和逼迫八弟自我牺牲就更好了。
凭什么狐妖就该为天下有所牺牲?让每个人都有最好的安排,这只需要牺牲一个狐妖所在意的一切而已。他们似乎就针对这件事达成了意见统一。
连老头也不例外……
那天,道门百家齐聚苍术,威逼盻几怵交出云牙。
人山人海的,天都黑了。比对抗地劫雷云还要恐怖可怕,恶心至极。
盻几怵挡在云牙身前,呲牙瞪眼,“虚伪恶心的臭虫,有本事就来杀我——!!”
有人怒喝,“小小狐妖,竟妄图以一己之力阻天下生计!来啊!都给我上!!”
那人身后的弟子御剑蜂拥而至,被肜车昙控制的几根藤蔓直接抽飞,其余的被盻几怵打飞。肜车昙虽胆小懦弱但依然坚定的站在了与姐姐一处的阵地,“对不起!但伤害姐姐的人不可原谅!”
有人唾弃,“其他道门的!来了岂有洁身保节的道理?莫不是想让本道一人当了这天下不义之辈?”
“我去你的!”繁茵彩飞身一脚踹翻他,“啰哩巴嗦的一大堆!你倒是专心点啊!”
盻几怵这边火焰升天,羡凊溪那边冰川死结。箜芟荑只身守护在众人身后,以防人偷袭,敢上前的人只要沾上一点都会被腐蚀下地狱。我叠了纸鹤冲进盻几怵荡起的大火里,携带火种飞向人多的地方控爆炸空。
有人惊呼,“是万家灯的火药术!大家小心!”
有人聚集,“众弟子随我结阵!”
火药术?万家灯?那是什么?我只知这是老头见我法力孱弱未及人劫前,事先教我用计拖延阻截敌军进程的好方法。
我于火力中探看保持中立的老头,只见一天仙似的美人飘绕在他周围,妖的耳力极好,我听见她说:“许久不见,纪师弟消瘦许多。可还在为辞树一事心怀愧疚?他若知晓会伤心的。”
老头窥视一眼对方只盯着一处不动的白色眼瞳,忏愧的低下头,“青仙子的官话讲得顺溜了许多,想来时常到我东原走动。怕是如我一般把红月宗所在的西原地界寻了个遍,又跑来东原找人吧?”
“看来,我们都不曾放下。本想劝你来着,毕竟你比我病得不轻。”那位青仙子说这话时面色一如老头惆怅。
老头倒是清闲的很,我们这边就难办得多,越来越多的道士加入战局,各自使出自家道门善用的法术欲将我们分离逐个击破。
我们中就属羡凊溪最强,所以对付她的道士比我们多了几倍之数,箜芟荑急于飞身去营救,却被一个老道士使用透析着寒冰之气的地宝级“寒冰圆垒”囚困在内,挣脱不得。
我们一惊,欲突破重围营救,却被更多的人围堵。他们都是有计谋的,他们深知我们妖族的弱根性,尤其喜欢乘胜使蛮力,不懂合作。
很快,我们败下阵来,被这些丑恶嘴脸的伪道士踩在脚下。
云牙被他们强行拖走,盻几怵咬牙奋力起身却被诸多道士强硬压下,“啊——!!!云牙!”
“主人——!”云牙奋力伸手,却始终碰不到其主人的手。
盻几怵看着云牙愈离愈远,愤怒仇恨之下竟欲自曝精丹,压榨体内仅剩的法力,升起熊熊烈火,把她周围压制她的道士全部轰开。
我们再度一惊,未及料到盻几怵为救云牙到这般地步。中立的老头也是神魂一震,快速烧符瞬移至盻几怵身边,强行压下安抚其体内紊乱的气息和狂躁的力量。紧紧抱着她,任由其挣扎。
她的“赤瞳之眼”火气难消,“臭老头放开!云牙要被带走了!你不帮我也别来阻我!!”
老头紧抿着唇,就是不放开。
有人上前主持公道明言,“够咯!恁大爷的!劳资真得看不下去咧!给劳资放开那只病狗!”
在道士手里的云牙一愣,“……你说谁狗?你才是狗!你全家都是狗!老子是霹雳无极乾坤无法圣相般若弥渡森罗地藏云牙狼!是狼啊——嗷呜!!”
云牙激动的连七八个道士都要拽不住她!
纪守砂:“……”看你把她教的。
盻几怵:“……”我错了。
“……”现身主持公道的青灯不留客的凌云笔眨巴了两下眼,“恁是不是虎啊!”
“我不是虎!我是狗啊呸,我是狼!!”
“俺看恁就是虎!恁怎么虎成这样事儿的?恁主人是不是脑子有坑!”
“不许骂我主人!你才脑子有坑!”
“恁才脑子有坑!”
众人:“……”
一旁温文尔雅的黄枫桥的唐多令都忍不住吐槽,“两个傻·X!”
他一个眼神喝退了擒住云牙的道士。
云牙愣了愣,转身跑去抱住主人,委屈巴巴的说:“主人主人,他骂我!他欺负我!”
盻几怵一把抱住云牙,低着头沉声道,“闭嘴,别说话!”语气中夹杂着一丝心疼和不忍以及快要被迫失去的无力感。
云牙茫然无措。
老头紧握双拳,站立一旁,看着这一幕。
青玉案只伤感的摸了摸尚且还是个懵懂无知小女孩的云牙。
有人质疑,“凌云笔!唐多令!你们莫不是要站在道门百家的对立面,与我们所有人为敌!”
“草!做道士做恁这份上白做咧!道法不就讲究个自然!硬逼着个傻狗献祭是干嘛子个事嘛?这个劳什子瘴气还不是人自个造的?凭啥子让个病狗来承担?”
有人无奈,“……后面的人有没有听懂的,来个人怼他!”
“喝!敢情劳资白说了呗!”
唐多令扶额看着眼前这个连我也觉得可惜的俊美男人凌云笔。名字好听儒雅,脸也长得俊朗好看,偏生长了张开口就破坏美感的嘴。
这两人也是老头的好友,我只听老头描述过,其中一男的生了一副好相貌但奈何操着一口北原口音半字听不懂,偏生他相好的宠溺加好脾气,尤其生在南原,天生的儒雅风流。可惜控颜,眼神也不太好,进了贼窝就再难摆脱。说到最后,老头又反转了一下,说他俩天生一对,傻帽配浪荡子,顶顶的绝配。
他俩一出来,我就大致猜到是他们。
唐多令拱手向道门百家行礼,“各位同门,大可不必如此矛盾对峙。献祭一事向来讲究自愿,若非如此,谁能保证单翅仙灵体成就魔身挣脱束缚后不危害百姓?倒不如让她自己做决择。”
有人质问,“你说的好听!这事搁谁谁会自愿?”
“哟!亏恁们也晓得这点咧!脸皮咋怎么厚哪?”凌云笔乘机怼人。
有人小声,“你到底哪头的?会不会说话?!”
那不小心说错话的人闭了嘴。
唐多令嗤笑两声,“各位同门一齐出现在苍术,想必也是各有各的打算,不如就此打开天窗说亮话,莫让世人知晓了还以为我们道门中人皆是打着为苍生为大计却做着有违天理的假仁假义之辈,损了各宗名声得不偿失啊!”
道门一众人等沉默了一会儿。
有人出声,“你道如何做?”
唐多令察觉对方阵营松了口,接下来就好办多了。
云牙是注定要献祭的。
这世间的黑魔瘴气是注定要封存的。
这才能使得道门百世昌盛,再无人走火入魔、无阶飞升。
听到这,再任性单纯的云牙也差不多懂了,她抽泣的叫了声,“主人……。”深深的回抱盻几怵。
她带着眼泪努力微笑,“主人,别伤心!云牙就算入魔也会永远记得主人的,和主人在一起的日子,云牙过得很开心!所以云牙不在的日子里主人也要记得开心唷!我们再见的那天也要记得祝云牙生日快乐唷!主人答应过云牙的,和主人在一起的日子可以每天都是云牙的生日。你起誓过的,绝对不能反悔。”
盻几怵沉着头,不愿让任何人看见她脆弱的一面,她点了点头,却怎么也说不出离别的话语。
云牙被唐多令牵着走了,临别时三步一回头,眼中竟是不舍。死活不让骂过她的凌云笔碰。远远地还能听到凌云笔骂云牙不识好人心。
道门的人散了,今年的雪也变白了。
老头劝盻几怵解除契印,盻几怵回了他一句,“死也不放手!吾迟早会让所有逼吾做出抉择的人付出代价。”
她拼命的训练,忍耐着剧痛,带着我们一起开启了苦修生涯。
连肜车昙都不敢在她面前喊累。
箜芟荑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自那天起,再没了除微笑以外的表情,深深藏起了那个自卑的自己。
她大概又在怨自己没能保护好羡凊溪吧!
老头也愈加苦艾,似乎又消沉了几分。
直到某一天,我们六狐对战盻几怵一个连人劫都没历的狐仍惨败其下,她自信实力超群,本想下山“踢馆”,却被老头几下打趴。
意识到实力的巨大差距,盻几怵开始质疑起自己,只说下山散散心,再回来时,却抢个新娘子回来。
让我们一众狐目瞪口呆。
老头就更不用说了,直接连酒都吓醒了,催促狐赶紧送下山去。
盻几怵义正言辞的说:“她是吾的新娘子!吾看谁敢动她!”
新娘子明显红了脸,嘴角压都压不下。
羡凊溪气得不行,直觉观内又要多一笔开销。
老头也很无奈,恰逢师叔病症愈发严重,下山去寻稀罕药材。
盻几怵每每痛得难以自抑时都不敢让东家子看到。
我听她讲了她抢东家子回来的原因——嫉妒,感觉自己的所有物又将再次被夺走。
我觉得这也不是事儿,提醒她,“东家子是人,是有爹娘的。这许久不回去,她爹娘一准该担心了”。
她听了没甚反应。
我又道,“你不在意她爹娘,也该替东家子想想。她要是知道她爹娘为了找她,受尽苦难。她得多伤心?”
她这才有了反应,说是下山一趟。
却是好几天不回。
我找了个借口应付东家子,心想莫不是盻几怵出了事?
正欲下山去寻时,盻几怵回来了,还带回来一个消息,“东家子的家人搬走了,吾打听了一下,说是琼夷妖祸甚多,早有此打算,本想等东家子完婚,与其夫家一起搬离。但被我抢了去后,以为再无归期,伤心欲绝下决定尽快搬离琼夷,以免家人再受妖祸,却不想半路遭土匪抢劫,打杀了性命……别告诉她。”
她神情落寞的走了,大概也没预料到会发展成这样。
东家子在苍术过得很开心,我亦不忍告诉她真相。
问盻几怵怎么办?
她想了想说,“大姐,你不是会虚定之术么?把吾的神魂分出一缕附在纸人上,假作她夫君,再变出她父母参加婚礼,然后找个借口搬离琼夷。”
我呆呆的看着她,轻声问了句,“剥离神魂很疼的,她不过一个人类,值得么?”
她抬眸看我,“吾一直……很痛!”
我如了她的愿,替她下山买下东家子的家和其未来夫家的家,做了布置。回苍术有意无意的在东家子耳畔提及盻几怵不过是占有欲强盛,绝非因为爱。
她听了果真气愤下山,和我捏造的纸人成了婚,过起了盻几怵希望她过的幸福生活。
一年后,盻几怵来与我说,“她说,她想要个孩子……。”
我抬头看了看天,天蓝蓝的,但怎么还下起了雨。我拗不过她,应了。
老头带回来一只猫,是一只非常罕见的尾巴是青色盘旋纹的灵猫。书中有提到,这类灵猫有一个雅称——青旋尾。而这只猫就叫青旋尾,可见她母亲有多爱她,对她寄予多大的厚望。
但老头要剥她丹,我不答应,学了肜车昙的招,一哭二闹三上吊,可惜不顶用,难道是我演技不够好。
我只好退而求其次,把青旋尾的灵体附于纸猫上,让她多过些好日子。替她报了仇,也就几个经不起念叨的强盗。
老头闭关炼丹去了,没几天青旋尾的小弟找上门来,还带了一大堆硕大的老鼠,差点吓死伞藏昔。
极致的危险中,让久不开口的伞藏昔再一次使用诅咒之力,青旋尾求我救她小弟一命。我赶紧跑去找伞藏昔让她收回诅咒之力,才勉强保下她小弟一命。丢去了后山,修养生息。因为伞藏昔不想看见他。
八十年后,我们都长大了,盻几怵真的变得好强,她一家一家的去“踢馆”,把所有欺辱过她的人都狠狠踹了一遍,但似乎道门爱面子,死活不肯让世人知道他们被一只狐妖揍了,走哪都要诋毁一句苍术的浮云真人一派没落,教出的弟子一个比一个弱。
青旋尾的小弟再次找上门,恳求伞藏昔救青旋尾的情郎一命。我不太懂,曾听青旋尾提起她的这位小弟暗恋她,视她情郎为毕生死敌,绝无可能原谅,怎么还为了情敌求起人来?甚至还为情敌甘愿舍弃一半精丹,与对方同生共死。
太令人感动了!伞藏昔必然是想起那个乞丐少年,才决定帮他一把。
三年后,春季化神东皇弃天下百姓于不顾,盻几怵察觉到了分身传来的信息,传了一部分法力过去温暖东家子,而她自己踏上了寻找春天的路。
一月后,盻几怵带回来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她说:“吾杀了东皇的凡人妻子,她妻子其实一早就死了,但被其困了一丝魂魄在木傀里,化作妻子的模样陪在身边。东皇执意说吾杀了他妻子,本欲追杀吾,却变成了一棵大树动弹不得。吾看他大概没精力养孩子,便把他的孩子抱了回来。”
她直直的看着我。
“……”我好像知道她要说什么了,“你不会是要说,让我养着吧?”
“嗯,吾不会养。”
“别说的好像我养过似的!”
“……可你很会养。”
“我养什么啦?我就养了些小动物。”
她硬生生的把孩子塞到我怀里,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他也算。”
我眼睁睁看着她走了,气得想把孩子丢了,但看着襁褓里一半树一半人的孩子怪可怜的,一生下来就注定遭人和妖歧视。他的父母根本没想过他日后该如何生存?该怎么面对现实?
我叹了口气,认命的去挤了羊奶喂他。
听盻几怵讲了她寻找春天的路上遇到冬季化神元英,实力与她旗鼓相当,只可惜最后为了助东皇开春牺牲了。后来才知道这是每一代冬季化神的命运。他们只有一个冬天的时间可以存活,非常的短暂,就像其他三季化神要忍受千万年的孤独,不老不死一样可悲。
观里最近不太平,好多人来造访,大概是因为老头前不久炼出的大力回魂丹。正好让繁茵彩和盻几怵练练手。
老头最近更消沉了,好像被伤了心,喝酒喝的更猛。看见我怀里的囡囡,只是愣了愣神,问了句,“傻小鱼,你有孩子啦!”
“……”
好想骂人。
老头对这些不怀好意的人不胜其烦,出去躲闲去了,并叮嘱我好生管教妹妹们,说是不听话,可以用非常手段。我回身看着这些妖孽,我敢吗?我不敢。借口说会用老头教的仁爱治理观中一切事物。
其实就是撒手不管,得过且过。
一个月后,囡囡长大了些,但还是需要抱着,我好累。
观里传来伞藏昔独一无二的尖叫声,她发现了一个人死在竹林里。
是山月遗风的竹西路。
我们救不了他,他身体都开始发臭了。
我传信给老头,叫他回来。
他没回,独自回来的传信纸鹤却被水打湿了,可今日没下雨,哪来的水?
山月遗风的人来接回他们的大师兄,并质疑起他们的大师兄到底为何死在苍术,要我们给个说法。
其中一个女孩说,似乎是山月遗风的大师姐提菩蓝,“你们观中有大力回魂丹,且我们的尊上是你们的师伯,按理就算大力回魂丹再珍贵,也该救上一救。怎可这般无情无义?”
盻几怵懒得解释,“救与不救?在吾不在你!再啰哩巴嗦,小心吾把你们当烤鸭烤了!”
说着,就丢了个大火球。
他们被吓跑了。
我劝盻几怵多与人为善,她不听,非说强者即便落入险境也不求人。
之后,伞藏昔丢了,我要照顾囡囡根本抽不开身。羡凊溪更忙,打得算盘珠子老远都能听到响。
也不知道伞藏昔哪天丢了,总之羡凊溪和老头全力搜索都遍寻不到。
直到我成为新一代魔尊的那天,从手下昆妖王嘴里听到,是他命斥云伯神不知鬼不觉的来掳走羡凊溪,却不想他抓错了伞藏昔。斥云伯的妻子还是死了,伞藏昔很愧疚,留在那儿试图开导斥云伯,并陪着他游山玩水。其实是斥云伯受了大佬威压,陪着大佬游玩。于某一天在海边的峭壁山路上遇到州司马。州司马欲挑战狐妖,却被斥云伯阻拦,最终双双死于其剑下。
我听后直接杀了人不人鬼不鬼的州司马泄愤。
肜车昙偷跑下山,似乎也想去找伞藏昔,但没想到的是几个月后,她挺着个大肚子瞒着众人带着情郎州司马偷走了老头的大力回魂丹。
老头对于大力回魂丹丢了,没多大反应,反而盯着肜车昙的肚子发呆,好似已经预见肜车昙悲痛的一生。
果然,人渣就是人渣。州司马设计俘获了肜车昙的心,并搞大了她的肚子,骗走大力回魂丹后扬长而去,分毫没有带走肜车昙的意思。
肜车昙不肯相信自己被人骗了。
反复给自己洗脑,用他们之间自以为很美好很相爱的日子麻痹自己,整日站在苍术门口三千道阶前瞻望。
山下传来州司马力战群雄,纵横天下的惬意人生的英雄概事,听说他还杀了山月遗风的提菩蓝。
我去劝慰肜车昙,却看见老头把她推下三千道阶,我难以置信,惊慌失措的上前探看,只见三千道阶每一阶都留有肜车昙的血,那般刺目。
至此单纯的我就此恨上了我曾经最敬爱的师傅,他虽然不够完美,还很自私懦弱,我甚至想过他为什么没有和月笛夫人一样拥有一颗拯救苍生之心和拯救苍生之力,但师傅就是师傅,他是会叫我傻小鱼的师傅;是会埋怨我妹妹太多把他积蓄发光的师傅;是会在羡凊溪挣到很多钱时感到欣慰和幸福的师傅;是总是会在危难关头拯救我们的师傅。
可是,现在我讨厌他,恨他,无法原谅他。
我狠狠的推倒他,质问他,“为什么——?我知她执迷不悟,但你为何要推她?”
他不回应我,只踉踉跄跄的站起,恍恍惚惚的下台阶,再一步一步的抱起悲痛欲绝的肜车昙走上来。
整整三千道阶,他走得并不平稳,每每摔倒时都是他挡下肜车昙身下,他并没有感觉到痛,失魂落魄得只觉得身痛比不过心痛。
伞藏昔还是没有找到,整个道观弥漫着令人悲痛的气息,偏偏囡囡还在我怀里不停的哭,怎么安抚都起不了作用?
冬天来了,盻几怵去借方芥之镜,顺便去看望元英,也不知道元英有没有和她之间的记忆?
她回来的时候尸体都僵硬了。
是老头抱她回来的,又一次踏过那还未冲洗干净就被大雪覆盖的三千道阶,我实在受不了这沉重打击,连呼吸都困难。
怎么会这样?老天为什么要这么折磨我?让我亲眼目睹每一个亲人的离去。
连老头也……
非逼我疯魔不可吗?
我不知道盻几怵怎么死的?根本无心询问。
我只知道云牙出世了,黑魔瘴气比之从前更加强盛,耳边好像响起呓语,似是我自己的声音,她斥责我好生没用,明明是她们的大姐,即便要死也该先死自己。
我们每一个人都在目睹她们的死亡。
羡凊溪更忙了,忙得脚不沾地,似乎没空去想,能让自己好受些。
箜芟荑笑不出来了,我感觉她快到崩溃边缘了。
繁茵彩不停地擦拭同一把长枪。
老头连酒也不喝了,似乎认定人生,天命注定他就该如此不得志。
他的师兄好像飞升了。
这难道不该欢喜吗?
时常听他讲,不能去打扰师兄的飞升路,却每次谈论起他师兄来都眉飞色舞的。
羡凊溪开始打起后山群妖的主意,誓要压榨出每一分金钱。
然后,妖精都跑了。
老头认命的干起活,带着道门百家囚困群妖于百代山,繁茵彩也去参加了围猎,惊艳全场,带着羡凊溪的控盘得来的财宝架马车回苍术。
路上出了事,连尸体都没能找回来。
我也快要崩溃了,怎么会这样?
囡囡又哭起来了,我无力安抚他。
山外寄来书信和包裹,指名道姓给肜车昙的。
肜车昙看完信后,就开始流泪,颤颤巍巍的打开包裹,里面有州司马的尸骨。
我嗤笑两声,说他活该!
却不想一月后,肜车昙用自己的“主干之心”复活了不人不鬼的州司马,这样也好,这才是报复州司马的最好方式,让他死得太快,反倒便宜他。
我把肜车昙和盻几怵、繁茵彩的衣冠冢埋在一处。
与羡凊溪和箜芟荑,还有老头一起祭拜她们。
我想我应是入魔了,居然还畅想未来,我们七个姐妹与老头埋在一处的场景,觉得也不错。
然后,梦想就成真了。
箜芟荑坚持不住,以自·杀威胁羡凊溪拥抱她,可惜她没能如愿,血流而尽。
羡凊溪居然哭了,那么多个姐妹死了,她都没哭,箜芟荑死了她哭了!
她内心也在悲痛吗?
我看到她自戕于老头面前,我发了疯似的斥责老头为何不阻止?
但我其实更多的在责怪自己,只会一味地推卸责任。
好像这样能让自己千疮百孔的心好受些。
我与老头断绝了师徒关系,出走苍术,还带走了囡囡。
我事后想过,如果留下囡囡,老头会不会因为这人世间还有一点牵挂,而选择苟活。最好等我带着千军万马回来折磨他。
我就只剩下你了师傅。
就只剩下你一个亲人了啊!
下了山后,我没了归处,黑魔瘴气侵蚀了不少人的道心。
我四处躲藏,我开始后悔带着囡囡,他要吃要拉,我第一次觉得离开苍术,离开妹妹们那么难活。
我为了给他找吃的,被人发现,强行拖着砍去了双手,没人知道我当时有多无助,多后悔,多痛苦。
甚至在那一瞬间盼望老头来救我。
可是没有,我被砍的时候他没来,砍完之后他没来,血快流尽了还是没来。
我从没有那一刻那么恨他!
他为什么不来救我?
黑魔瘴气就在那一刻趁虚而入,诱导我成魔。接着,我接连迎来了人劫和地劫的雷云。
老头依旧没来救我。
那么强大的雷劫云岂是我能承担的了的?
就在我快要支持不住的时候,八弟出现了。
凭空出现的。
还是个婴儿,比我身下护着的囡囡还小。
他爆发出强大的光线,替我挡下了最厉害的几道雷劫,化为飞灰,消散在风中,好像从未出现。
自那天起,我陷入魔怔中不能自拔。
八弟俨然成了我的心魔,和一生的执念。
“呵!呵哈哈哈哈哈……!!杀!杀——!!”
我戾气缠身,几乎杀光了目之所及的一切人,斩尽天下一切不服从我的人。
带着千军万马回去报复老头不来救我。
但凡他来救了,八弟都不会死。
……
可是,他死了。
我还没杀他,他就用红中了结了自己,与妹妹们一起,死了一起。
怎么会这样?
我到底在干什么?
是不是我不离开,他都不会死?
满地的合欢花与他的干涸发黑的血迹混合在一起,连同他身上的肉蛆一起,和他的人生一样不得意。
“你既然死了,我还报复些什么?那就让天下人予你陪葬吧!”
……
……
我坐落在尸山血海中,依靠着师傅的墓碑,其上谨刻小字,首徒鱼半郛立。
很多年后,尘土都快要淹没我时,突然想起伞藏昔曾给的许愿锦囊,我没有抱太大的希望,只许愿说,“愿海晏河清,再与八弟相见。”
……
大概是我在做梦吧!我回到了我抱着青旋尾替其打理毛发的时候。
那天,天气很好,暖阳照在狐身上,惬意的很。
一切都那么好,好到我不愿醒来。
一切又都在变,老头好像不是原来的老头,又好像是我认识的老头。
我看着他教伞藏昔克服恐惧;看着他教肜车昙人心险恶;看着他教繁茵彩坚定本心,以身作则,不再懦弱纠结;看着他开导箜芟荑勇于做自己,虽然没多大成效,但他已经在竭力改变;看着他教羡凊溪克服洁癖,挽救她与箜芟荑之间的僵局;看着他教盻几怵谨慎行事,多动脑。盻几怵听出了老头在骂她蠢,气得直接踹了他一脚。
呵!现在才知道改变,早干什么去了?
之后,我看着他把大力回魂丹放在藏书阁,意思很明显,他要救竹西路,虽然到最后竹西路和他师姐还是死了。
但既然他要救,我就满足他。
观里,多了一个人,他自称书虫。说出了我们每个狐的人劫。
原来盻几怵的人劫是东家子。
原来上一世盻几怵是为东家子而死。
那么再加点料又如何?我设计让东家子做了一场梦,使其知道真相后,不是去救盻几怵而是去杀她。
再在盻几怵绝望之际,救下她。
这样一来,人劫过了,我也爽到了。
可世事难预料,盻几怵确实死于东家子之手,但和我想要的过程不一样,完全差强人意。
这还间接导致了盻几怵的死。
我没想让她死的!
怎么会这样?
书虫反而代替东家子原本的位置!
怎么会这样?
书虫还代替我魔尊的位置!
怎么会这样?
但只要八弟重新现世,一切都无所谓!
……
书虫居然想打破次元壁,原来我们所处的世界只是一本书?!
原来我悲惨的一生,真的是老天故意设计的!
无法原谅!无法原谅!!无法原谅!!!
……
……
但好像根本打不破次元壁,那算了,我只要八弟,只要八弟回到我身边,我可以慷慨的原谅所有人。
……
……
我们和另一个世界的我们拍了张照留作纪念,虽然她们的人生让我格外羡慕!
但只要结局是好,一切都可以原谅!
……
原谅是这世间最好的仁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