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会知道的》木林寒

20、小长假（八）

　　喻灵禾使劲甩自己的手，似乎要把什么东西甩掉。

　　没来得及思考，肖宜胥就走到了她站的那个位置 。
　　低垂茂密的粽叶中，有段颜色相近形状大不相同的东西。
　　鳞片细密。

　　两人默契对视，肖宜胥喉结滚动，说：“我刚好像看到你伸手了。”
　　突然理解喻灵禾刚为什么要甩手了。
　　“我碰到蛇了。”还真碰到了。

　　喻灵禾有个特点，就是反应慢，比如碰到什么让她恶心的东西，她第一时间会没反应，可那几秒一过，脑子里就会不断浮现之前的画面，止都止不住，越想越恶心，很折磨人。

　　肖宜胥看她皱着眉，好像发现新大陆一样。
　　“真的？”他有点疑惑。

　　喻灵禾的反应于他来说有点矛盾。女生此刻没想别的，她：“先过去，这里还是先不待了。”
　　大多数人对蛇有天生的恐惧，包括肖宜胥自己，视线内突然出现一条蛇，那他的第一反应也是害怕，可喻灵禾反应却没有那么大。

　　叶子丢松软的地上，因为声音轻，并没有引起其他人注意。
　　“你不怕吗？”肖宜胥看低头，喻灵禾的眉宇间还是隐隐看得出恐惧的，很少而已。
　　“没毒，不怕。”
　　谁喻灵禾是这样回答的，可内心还真有点怕，这玩意儿怎么就莫名其妙出现了。

　　“你有纸吗？这周围没有水。”
　　喻灵禾向他求救。
　　“有。”肖宜胥拿出几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纸给她。
　　此刻，他庆幸这纸不是皱成一团。

　　“我来提吧。”她的袋子里满是粽叶。
　　喻灵禾刚好可以腾出手，见此说了声谢谢。

　　“——傻逼！”

　　压着声音，极富挑衅意味。
　　孔兮蔚和徐灿阳他们还不消停。

　　“你好倒霉，居然碰到了蛇。”
　　喻灵禾：“还好，乡下蛇多，见多就不怕了。”
　　女生表情平静，这下那点淡淡的后怕都没了，是真的没事了，肖宜胥看着她说，目光不自觉注意到了她的耳朵，薄薄的，还很白，等大脑意识到自己在看哪后，肖宜胥匆匆别开视线，问：“见多是好多。”

　　喻灵禾没想肖宜胥的话为什么变多了，她单纯的觉得就是熟了，话题变多了，他人不再像国庆前了。
　　喻灵禾擦好后，并没有把纸丢了，周围没有垃圾桶，只能拿着，说：“几乎每年都会见到几条，特别是夏天。”
　　他们这种地方最不缺的就是蛇。

　　“很多，田里，水里，以及路边，超级多。”
　　肖宜胥没详细问,他说：“那你第一次见是在什么时候。”
　　“挺早的，三四年级的时候，当时吓死我了。”
　　当时时值六月，天气正热，不知疲倦的几个小孩在乡间小道上东奔西跑，喻灵禾就是在那种情况下见到了她人生中的第一条蛇，肥大粗壮，黑乎乎一条。
　　人对此物种有天生的恐惧，喻灵禾反应得很快，大叫一声，声音有点撕心裂肺，给旁边的江渔眠和陈应识他们也吓一跳，一路跟着她狂奔。

　　肖宜胥摘的粽叶也够了，就站那里。
　　蛇懒洋洋的，人不骚扰它，它也不动，就缠着那棵箬竹。

　　喻灵禾一边说，心里又想起那滑溜溜冰凉冰凉的触觉，那几根手指又难受了。
　　“走走走，别待这儿了。”
　　她抬手想拉肖宜胥，可对方是男生，手在空气停顿一秒，然后又放下。
　　这一小细节肖宜胥全看在眼里，抬起，停顿片刻，而后又放下。

　　心里有什么东西就跟气球一样泄了气，他不见情绪的说：“好。”
　　“说蛇我想到了一个新闻，你看到没有。”就跟做题灵感突发一样，肖宜胥边走边对喻灵禾说。
　　“嗯？什么新闻。”喻灵禾问。

　　“就是一印度在上厕所的时候被一条蛇绕着。”
　　“哦哦哦，那个刷到了——啊你不说我都快忘了。”
　　第六感告诉肖宜胥这次应该不会尬场了。
　　“你说这个我就想到恒河，他们说那就是元素周期表河。”
　　喻灵禾点点头：“听说很脏，就跟臭水沟一样，里面大肠杆菌都超标了。”
　　“不过怎么会那么脏，到底都往里面排了些什么垃圾？”肖宜胥说。
　　“饿好像有人在恒河岸边火化尸体，还有厕所污水直接往里排。”
　　“厕所污水，怎么还有人用那水洗澡和喝。
　　”
　　“不知道耶，可能文化差异有关。”
　　从“呗”到“耶”喻灵禾又转头看比自己高上很多的男生。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都才高一十五，可肖宜胥的个子和相貌都给人一种十七八岁的感觉，青涩中带着隐隐长开的男性张力。

　　那股他身上特有的味道一直萦绕在她身边，可两人的距离并不近，喻灵禾有些纳闷。
　　那声发得很轻的“耶”喻灵禾还在想：“那喝了不会拉肚子吗——你说话什么时候还有语气词了。”
　　“有吗，哪里？”
　　肖宜胥：“啊？”
　　和之前异性的目光不一样，肖宜胥第一次受不了一个女孩这样看着自己。
　　即使对方的眼神不带任何痴嗔，单纯的好奇他也有点招架不住，心里毛毛的。
　　有些下意识的东西肖宜胥自己也没反应过来。
　　“有啊，怎么没有。”喻灵禾对男生迟钝的反应并无太多想法，她以开玩笑的语气说“实在不行下次我录下来。”

　　孔兮蔚程跟徐灿阳向旭生终于讨论完傻逼和笨蛋之间的联系，他们往塑料袋里放粽叶，怕不够，还使劲压了压：“多摘点。”
　　喻灵禾转头，一五一十把自己刚才的经历说了：“ 你们眼睛注意一下，刚我看到蛇了。”
　　她这语气肖宜胥觉得她的本意皮多于关心。
　　“啊！”
　　“蛇！？”
　　程浔孔兮蔚同时看徐灿阳：“你男的还怕蛇？！”
　　徐灿阳据理力争：“我是男的前提是我是人！人哪有不怕蛇的。”
　　向旭生指指喻灵禾这边：“这两位不就不怕。”
　　“哦也是。”孔兮蔚一脸恍然大悟转头问喻秋，“小喻你真看到了？？”
　　你那表情不像看到的样。

　　喻灵禾的注意力因孔兮蔚而被分散，肖宜胥知道他们两刚刚那种你一言我一语的处境短时间是不会有了。
　　想到这，他不禁看了眼喻灵禾，对方刚好也看他，人，和之前不同，她的身份已经不是普通同学了，简单的眼神接触都有些微妙。

　　喻灵禾的笑和天气一样干净爽朗，肖宜胥看得有些呆，但他面上工作做得还是不错的，没表现出任何异样。

　　粽叶好摘，不出三十分钟就完成。
　　沿着蜿蜒的原路返回，到的时候也才九点过。

　　这边人吃粽子根本不管什么南甜北咸，甜的咸的他们都包，都吃。

　　厨房是单独的，朝南处有个窗户，大，采光好。
　　等大人和喻灵禾他们到的时候，喻父已经把火生起来了。火苗顺着烟囱冒出的缕缕青烟让秋天显得更加温和。
　　当下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洗粽叶，可叶子太多，环境他们又不熟悉 ，有点愣。
　　这他们要怎么帮忙？

　　和大人想的不一样，肖宜胥他们愿意帮忙就让他们帮，要不然估计得让他们难受一阵。
　　不好意思白吃，孔兮蔚和徐灿阳他们自告奋勇去洗粽叶。

　　对于这些事情喻灵禾还是轻车熟路的，孔兮蔚几人只见一个瘦不零丁的女生在碗柜前蹲下，翻腾出一个大……
　　一时之间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个器皿 ，体积有点大，不是他们常见的 ，不知道是锅还是盆。
　　……铁的应该是。

　　院子里也有棵三角梅，晴空下占据一域，艳艳花朵与质朴显得一切都暖洋洋的。

　　喻灵禾两只手端着那口锅，走到水龙头下拧开水龙头。
　　然后把现摘的粽叶放进去，这锅说大，但也不够肖宜胥他们几个用。
　　喻灵禾并没有让他们在原地站太久，在这她那几个西河的同学并不认识太多人，站时间久了估计会尴尬。
　　“你们要兮粽叶吗？”喻灵禾一边接水一边问他们。
　　“要要要!”求不不得。
　　孔兮蔚他们开口比肖宜胥开口快，话被说完，他也只能跟着点点头。
　　“那来吧。”

　　听到这话，喻灵禾奶奶跟妈妈就不愿意了。
　　“同学来玩就是客，你怎么叫人家干活呢。”喻母哭笑不得，先是说教喻灵禾几句，然后又转头对肖宜胥他们说，“你们坐着玩吧，这种事情我们来就可以了。”
　　喻灵禾眉眼和脸型长得有些像她妈妈，看起来有些温和，但她妈妈更多的凌厉。
　　“没事阿姨，既然吃了就得做点事情，要不然这样子我们多不好意思。”
　　孔兮蔚他们在他旁边嗯嗯点头表示自己也是这么想的。

　　这套词句有些官方，但肖宜胥保证他绝对没有敷衍之意 ，不管是在自己家还是别人家，吃完就玩确实很不好意思。
　　肖宜胥长得好看，清爽干净，乍一看就是那种不会干啥坏事的好少年。
　　一听这话，喻灵禾奶奶有些欣慰，夸他懂事。
　　说起来也是这么回事，喻母本就不擅长劝人 ，加上这些事本就不是什么费体力的事情，就答应了。

　　“来吧。”喻灵禾说。
　　洗粽叶这件事本是喻母和奶奶干的，但眼下这件事被喻灵禾跟她同学包了，两人就暂时去做点别的。

　　粽叶有点多，好在洗起来不费劲。
　　喻灵禾撸起袖子，又去拿了和现在这个同等大小的锅过来，把五颜六色袋子里的粽叶放进去。
　　粽叶在流动的清水下显得苍翠无比。

　　喻灵禾撸起衣服袖子，露出洁白的手臂，哗哗的流水和明媚的阳光覆在上面，衬得其白得发光。
　　听着流水哗哗哗的声音，喻灵禾转头看肖宜胥他们几个，还没开始就问：“你们确定要问那么多人围着一个锅？”
　　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那画面不太敢想象。

　　“那咋办小喻，我们总不能站着当木头人吧。”程浔说。
　　……
　　于是就有了几个什么都没干的，孔兮蔚和程浔在旁站着看他们洗。
　　程浔：“真好，人生经历加一。”
　　“你好个屁啊。”这话徐灿阳第一个不满意，“站着看就人生经历加一，你用眼睛经历啊。”
　　“那我来。”程浔不服。
　　“来来来，你来。”
　　“来就来。”

　　于是用了二十分钟的时间，他们终于把粽叶洗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