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英雄》列野

1、Chapter 0001

　　冬天的太阳，看上去又大又圆，感觉也很温暖。让人错以为它离人很近。却不知，冬天是太阳离人最遥远的季节。
　　司家村是一个远离城市喧嚣的山村。可它却有着城里人都梦寐以求的恬静与安宁。村中的房子，还大多是那种老式的土房，稍微好些的，也只是些没有装修过的红砖平房。
　　但每家每户门前，甚至是房屋后面，周围。都收拾得异常干净整洁。
　　村里的年青男女为了生计，大多外出打工去了。留下来的除了老头老太外就是半大不大的小孩了。
　　温暖的阳光下，老头们围坐在矮小的木桌前打着老式的纸牌。老太们提着火笼，吃着瓜子闲聊着家长里短。这里的一切仿佛就是幅写实的画卷。弥漫着令人迷恋的光彩。
　　但是，一群吵闹的儿童打碎了眼前的宁静。他们从村头跑来。一个胖墩墩的男孩提着根棍子撵着跑在前面的六个孩子。
　　“呜……呜……”
　　他哭得异常伤心。
　　“哈哈……”
　　那个胖娃娃哭得多伤心，跑在前面的孩子们就笑得有多开心。
　　村头有棵老柿子树。此刻，叶已落尽。不过，还挂了许多未曾吃完的柿子。柿子是那种艳丽的橙红色，它们在阳光的沐浴下，更是诱人。
　　村子里最年长的司老爷子正坐在树下打盹，老太太们的闲言碎语，老头们偶尔的争执声，充斥在他的耳边。但此刻，那些嘈杂却像是孩提时妈妈轻轻哼唱的摇篮曲。
　　听着听着，他的眼皮不受控得耷拉下来。就在他快要沉入梦乡的时候。这几个孩子的吵闹声，惊醒了那还未来临的美梦，他睁开了惺忪的双眼。
　　然而他并没有恼怒。反而是满脸微笑的看着孩子的嬉闹。
　　前面跑的孩子索性绕着他转。
　　打牌的老头，闲聊的老太看见了，吓得够呛。忙站起身子，向司老爷子围过来。边喝斥道：“几个鬼娃子，莫把太爷爷撞倒了。”
　　司老爷子年龄很大，却很矍铄。他从大椅子上站了起来。示意大家不要惊慌。又逮住跑在后面的那个胖男孩。他轻声问道：“松，你跟老祖说说，他们怎么欺负你了？”
　　那个胖胖的男孩就是七岁时的司松。他受了委屈，喉咙里发出小兽战斗时的呜鸣。被太爷爷拉住询问，他的委屈瞬间有了出口。他的哭声更大了，边在哭泣时，他也将他的委屈说了出来 ：“他们……他们说我胖。还……笑我……笑我是肥猪。还把我压到地上。说杀了过年吃猪肉。”
　　其实看小孩子吵架是件很有趣的事情。这些围观的老头老太太们也看地很欢乐。奈何司老爷子的威慑，想笑但不敢笑。当听到司松说到把他当猪杀的时候，终是有人憋不住了。扑哧一声笑出来了。
　　司老爷子给他一个白眼，说：“你们该干嘛去干嘛去。”
　　他支开众人，又坐了下来。用早已枯槁了的手擦拭着司松流下的泪，对着欺负司松的孩子们语重心长的说：“这个村，往上数五代，都是一家人。你们不能欺负自己人。”
　　那六个孩子中，为首的一个叫司帅。他回嘴：“可是他真是肥啊，真长得像个猪一样啊！”
　　“帅帅，你再淘气。等你爸妈从县城回来，看我不告诉他们，把你皮都给拆下来。”
　　司老爷子不会打他们，所以他们并不怕他。但他们也知道如果老祖去告状，他们的父母是真会好好收拾他们的。这些熊孩子老实了下来。不敢再淘了。
　　“去吧，去玩吧。”
　　司老爷子放话让他们走，他们如同被大赦了般，飞似的跑了。留下司松坐在老爷子膝上一个人哭泣。
　　司老爷子安慰道：“松松，好了好了，我说过他们了……松松别哭了。”
　　“他们说我胖，骂我是肥猪。呜呜……”
　　司老爷子的手枯槁得有如将死的树枝。但他抚摸司松的头却异常温柔：“胖是好事啊，说明你肠胃好，不缺吃的。像我们小时候，天天饿肚子，想胖都胖不了。再说，如果以后世上发生了什么灾害，你身上长的肉就是你的能量。胖子比瘦子还能多活几天哩。”
　　司松听得似懂非懂。老爷子觉得他得拿出杀手锏：“我给你好东西。你别哭了。”
　　说着，从上衣口袋里拿出块叠得很方正的手帕，替司松擦干眼泪。又从裤子口袋拿出一个很旧的手帕，慢慢打开，从里面拿出十元钱。
　　“松松别哭了，再哭脸都哭皲了。给钱你，去商店买吃的去吧。”
　　这招还真好使。司松的啜泣声瞬间被断了电，他安静了下来。
　　商店在村子的另外一头。刚刚还在哭泣的司松拿了钱，像是一只小鹿，蹦蹦跳跳的往那里去了。
　　很多年以后，当司松回忆起那个冬天的午后，他还会清晰记得司老爷子如树皮般触感的手，记得他略带洗衣粉香味的手绢……
　　商店本来也很小，生意也很冷清。老板也是个老汉，他坐在屋里烤着火，电视里面放着戏剧，上了妆的人在里面咿咿呀呀的唱着。
　　司松也不会留意里面的内容，他选了些辣条和瓶可乐，付了钱就出门了。一出门就看见了向远叔。
　　向远叔是这个村子里除了老祖外，司松最喜欢的人了。虽然村子里的老太太们总在背后说向远叔的坏话。说他上了大学也没什么用，吃不了苦，赚不了钱。说他三十好几了也不结婚……但司松就是喜欢向远叔。向远叔和他一样，长得胖。但向远叔是那种好看的胖，他总感觉向远叔无时无刻都是村子里收拾得最干净，不，应该是世界上收拾得最干净的人。他不管对谁都是笑意盈盈的，和蔼可亲的……
　　司松想，他如果长大了就要成为像向远叔那样的人。
　　司向远也看见了司松。他蹲下身子，示意司松到他身边去。
　　司松屁颠屁颠的跑，司向远将吸到一半的烟掐灭，将那半截纸烟装入到烟盒里。
　　“松儿，咋一个人跑来这儿呢？”
　　司松就把他被司帅欺负的事，以及司老爷子给他钱买吃的经过都说了一遍。
　　司向远安慰他：“我遇见帅帅就说他，叫他下次不能欺负你。”
　　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一块巧克力递给司松：“我爸在村那头打牌吗？”
　　司松点点头。
　　“和谁？有你国富爷吗？”
　　司向远说的国富爷其实是帅帅的爷爷。
　　司松摇摇头：“国富爷到对面大山去拾柴去了。”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从县城到他们村的汽车缓缓开了过来。
　　两个人的目光转向了车上。车上没几个人，但他们还是看见有个人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车子停下，那人快速下了车。
　　是司承鑫，国富爷的儿子，司帅的爸爸。
　　他看见司向远，本来是在笑的，但看见向远身边有人，就把笑隐藏起来了。
　　“什么时候回村的？”
　　“上午。”司向远答道。
　　司承鑫还想说什么，但又不好说什么。他走到司松身边，说：“司松，你回去吧。”
　　对于司承鑫，司松是不愿亲近的。看见他来，司松本来就要走，被司承鑫一说，也没什么留恋了。赶紧转身跑开。
　　司承鑫又叫住他：“回来，回来。”
　　司松停下，疑惑的看着他。
　　司承鑫威胁他：“不准跟别人说我们回来了，不然我叫帅帅打死你。听见了没，快走！”
　　司向远扯了扯他的衣角：“你做什么，别吓小孩。”
　　至于后面他们还说了什么，司松没有胆量再听。他快快的跑，跑出去老远。才敢回头看。
　　看见司承鑫替向远叔扛起了行李。两个人从村后树林间的小路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