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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   “不能罢,听说死都死透了,突然又睁开了眼,要真是命犯孤煞,还能死而复生?”茶座上有人道。

      另一人撇嘴:“不好说,越是邪乎的事情越不好说,有时候活了也不见得是好事,多少人活着还遭罪呢,不如死了痛快。”

      “呸,你可嘴上积点儿德罢,”一个娘子喷他,“活着总比死了强,要我看,人家福气还在后头呢。”

      店前煮茶的大锅冒着热气,敞坐在木桌条凳上的客人就着话头聊得起劲,周围还有些不喝茶的,也跟着在那茶锅旁边凑热闹听。

      房锦儿招呼了逸哥儿和小锦云,默不作声往那人群当中一挤。

      茶博士把长把儿的铫子高高一提,淡黄的茶汤稳稳落在大碗中:“我说诸位别不信,我曾在山上得过高人指点,我看的命,准得很,那小女娘八字不够硬,被房家人压得死死的。”

      “这话又怎讲?房家两口子把人赶出门,倒还成了被欺负的命不好了?有你这般颠倒黑白的么。”

      “诶,这位客官,不是我说的,这是命说的。”

      “那命还不是由嘴说的。”

      “还真不是,我在山上时,高人就说了……”

      脚店买茶送一把五香的盐水蚕豆,放在木桌边儿上,恰好跟房锦儿隔了那煮茶的锅,她趁人不注意,伸手掏过来一把,递几颗给锦云和进逸。

      两小的没干过这事,吓了一跳,眨巴着眼睛不敢拿。

      房锦儿也不好解释,干脆剥开一粒喂锦云口中,余的塞给进逸:“多久没吃过蚕豆了?又不多拿,等有钱了多买他几碗茶便是。”

      她说罢自个儿也剥了吃,边吃边听。

      这茶博士是个喜好推星测命的,脚店这地方向来又是最适合说长道短的地儿,一群人喝着茶,把房锦儿的“命数”辩了个底朝天。

      一说房锦儿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一说房锦儿多灾多难,命浅福薄。

      茶博士还在信誓旦旦:“诸位不信,咱走着瞧,这世上的运数本就与善恶无关……”

      房锦儿实在听不下去了,这不纯纯涨恶人威风,盼着她倒霉么。

      她搓掉手上的蚕豆渣,起身掏了掏耳朵:“你放屁。”

      “谁?谁说的?”茶博士吃了一惊,转头四顾。

      房锦儿站出去:“我。”

      “你是谁?”

      “我是你在山上结识的高人啊,你不记得了吗?”房锦儿左右拍了拍袖口,负手抬脸瞧着他。

      茶博士被她惹笑了:“嘿,哪来的小叫花子,敢在这儿信口雌黄。”

      “啧啧啧,”房锦儿摇头,“如此目中无人,看来我当年教你的推卦之法,你是一点儿没学会,居然还敢在这儿糊弄人。”

      “我警告你,休要胡说啊,赶紧滚。”

      两人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一穷一更穷,在中央左右对峙,唱戏一般,喝茶的围观的立时就来了兴趣。

      “别啊,你让她接着说,我瞧她像是个会算的!”有人喊道。

      “你说,为何说他放屁?”

      房锦儿挑挑嘴角,掐指道:“房家几口不念亲情,赶人出门,乃是折损福报,房家女娘大难不死,久病转安,乃是遇难成祥。依我所算,那女娘命带贵禄中藏凶劫,是个难得一见的’禄劫同宫’之命。动则能生,生则能反,大难不死必会反克加害之人。他却说人家运途坎坷,事业难兴,不是放屁是什么?”

      “我看你才是放屁,”那茶博士有些怒了,举起茶壶威胁她,“你会算个屁,哪来的滚哪去,再胡言,休怪我不客气。”

      房锦儿往他鞋底投去一瞥,道:“我是否胡言,且听我给你算一道,不就晓得了么。”

      底下立即有人叫道:“算,你让她算!算好了我给她打赏。”

      茶博士一愣,还想再赶,又有人道:“你怎么老让人家滚,莫不是心虚啊。”

      到底是爱看热闹的人多,听闻打赏,又围过来好些人,亦有附和者已经拿出了铜板。

      茶博士见推拒不掉,谅她也算不出什么东西,只好抱手:“有本事你算。”

      房锦儿便上前一步,佯作观气察运,掐指想了一想,道:“你近来是否常感体寒?”

      “?”

      这是什么算法,茶博士被问得一懵。

      但想了一想,近些日子清晨里被冻醒了好几回,上工的时候总不自觉挨着茶锅,离了那热气便觉浑身发凉,好像确有其事。

      便道:“是。”

      “那你近来是否常经过狭窄、湿滑之地,偶有步履难安,晕头转向之感?”

      茶博士犹豫了一下。

      要说狭窄湿滑之地,他不曾留意过,可脑中下意识却浮现些个地面积水、自个儿小心翼翼行走的画面,说不出是在哪。

      而要说晕头转向,他这几日还真是只要到了傍晚下工前,便觉得脑袋发蒙,腿脚也酸软。

      只好道:“也是。”

      房锦儿兀自点了点头,道:“那便是了,你这是踏破煞位,当有小灾。我算出你今日恐怕要当众跌跤。”

      此话一出,摊上坐上立时哄笑成片。

      “我呸,”茶博士很是不满,“你这小叫花,竟敢瞎说咒我,还敢假装山上的高人。”

      他说罢便要过来抓房锦儿胳膊,却忽听店里头有人唤他添茶,只得又气咻咻拎着铫子往店中迈去。

      哪知左脚将落右脚待抬,只见他那脚底突然不听使唤似地,“噗嗤”一下连人带壶摔了出去,摔得那铜铫子叮咣一声巨响。

      “哎哟,奇了。”

      “诶,摔了摔了,真摔了啊。”有人拍掌叫道,“这不是当众跌跤是什么。”

      人群里一下炸开了花。

      “好!算得好!”

      房锦儿只见一小道铜光闪来,伸手捉去,接住个包了浆的薄片儿,是个铜钱。

      她嘿嘿一笑,双手合十摇着那铜子儿作了个揖,道:“谢这位赏。”

      “算的好嘿!”

      “还真让她说着了!”

      围观众人起初只当是个玩笑,哪知还真让她卜中了一道,皆觉得甚是奇妙。有钱喝茶的不缺这两文,干脆扔个铜钱图个乐呵。

      房锦儿笑眯眯地接着,不多时便接了十来个铜子儿,摇起来哗啦哗啦响。

      这可比给人算姓氏来钱快多了。

      只可惜不是长久之计。

      她笑着谢过了一众看客的赏,待见众人都忙着交头接耳,再无人扔钱了,这才快速数了数手中的铜板。

      整整十三个。

      加上先前赚的三文,昨日赚的四文,买四个馒头正正好。

      不过她还是取出一文放进盛蚕豆的簸篮里,算是蚕豆钱。

      又给刚站起身来的茶博士拱了拱手,这才转身带着两个小的,趁乱离开。

      待到房锦儿走远,一时热闹终于安静下来。

      吃茶的人中忽有人“诶”了一声,道:“方才那小叫花是不是说……房家女娘是个’禄劫同宫’之命,房家谋财害人,以后恐怕要自食余殃?”

      “好像是这般说的。”

      有人突然反应过来了:“她既能说准了茶博士要当众跌跤,难不成,这也是真的?”

      “嘿,有道理,难道她真是山里来的高人不成?”

      ……

      出了口气,还赚了钱,房锦儿挺高兴。

      十九文,自打穿来,她袖子里还是头一回揣这么多钱,连看卖吃食的铺子小摊都顺眼了许多。

      迎头过来个卖蜜饯果子的,拿竹签扎着,最便宜的枣子五文钱三个。

      房锦儿见锦云眼都看直了,便摸出五文给她:“去买三个。”

      锦云抿着嘴,拽了又拽头上鸡窝似的发髻,还是摇了摇头:“五文钱能买个馒头,够咱们吃一天了。”

      “可是阿姐想吃蜜饯枣。”房锦儿瘪了瘪嘴。

      “那……”锦云犹豫着,“那就买一个给阿姐。”

      “人家不卖一个,要买就得买三个才行。”房锦儿拍拍她后背,“快去,免得一会儿人家走了。”

      五岁的小囡这才去了,从蜜饯筐子中认真选了三个最大的枣。

      “你有什么想吃的?”房锦儿吃着蜜枣,转头问进逸。

      进逸是个爱琢磨的性子,心思不在吃食上,举着蜜枣摇摇头,问道:“姐,你刚才是怎么算出那个茶博士要跌跤的?”

      房锦儿“噗嗤”笑道:“我看见他鞋底上粘了两片蚕豆皮。”

      “蚕豆皮?”进逸不解。

      房锦儿“唔”了一声:“蚕豆皮可不是一般的滑,踩在店外不打紧,可那店的门槛却是经年累月磨光了的,上头又洒了茶汤,只要蹭上去,十有八九得摔跤。”

      进逸有些惊讶:“就这么简单?”

      “不然呢,我又不是神仙下凡,还能真的神机妙算?”

      “那你怎知道那茶博士近来体寒?”

      “料峭春风,冻杀年少,自然体寒。”

      “那狭窄湿滑,晕头转向呢?”

      “开春乃是旺季,你看他那脚店人多桌挤,茶博士每日掂着茶水往来厨间店外,是不是狭窄湿滑?整日端茶倒水地忙活多了,觉得头轻脚重,是不是也很正常?”

      “那……那若他偏生没摔,该怎么办?”

      这些话听来都简单,可真敢当众笃信不疑地说,就没几个人做得到了,要是放了大话又没说对,一般人还不得羞死。

      但房锦儿脸皮厚,她耸耸肩:“没摔就没摔呗,我就是气不过他咒我命不好,偏要跟他唱反调而已。”

      说话间,三人正好行到一溜铺子门前,既有食肆饭铺,也有花行水粉铺,房锦儿便挨个进去问人家是否招伙计。

      进逸悄悄拉过锦云,一双细长的眉毛将拧不拧,道:“你觉不觉得咱姐醒来之后有点儿怪怪的?”

      从前阿姐被人欺负了只会哭,现在却会替自个儿出头,从前阿姐轴得很,一根筋,现在脑子却很是活络。

      锦云小口小口吃着蜜枣,心不在焉点头:“嗯。”

      “那你觉得她还是不是……”

      “哥,你那个还吃不吃?”锦云打断他,眼巴巴地盯着他手中的枣。

      进逸确实一口没动,把枣递给她,后头的话没再说。

      兄妹俩就站在店外等房锦儿。

      等了一会,锦云吃着最后一个蜜枣,突然道:“哥,娘以前说过,人得了大病,性子会变,从前阿姐不会买蜜枣,吃多了还要打手心,我反正觉得她现在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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