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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7岁 ...

  •   我和她的故事,开始在我27岁那年的岁末。

      那天是12月2日还是3日,我有些记不太清了,只记得往常N市12月的天大多凉的透心,太阳常躲着不太能被看见,雾蒙蒙的天气是那段日子的常态,但那天却不知怎的,居然刚巧是个难得的极好日子,气温有些回升,就连太阳都悄咪咪的从云层后面猫出来瞰人间。
      我拉开卧室的窗帘向外面瞄了两眼,最终还是决定趁着这个好的离奇的天气把家里好好收拾一下。
      尽管我行动力差的厉害。
      在这种事情上总是会以潦草收尾。

      光着脚从卧室里不紧不慢地溜达出来,我随手抓过放在柜台上的手机浏览了一下未读消息——还是那几套翻来覆去的催婚说辞。
      顿时有些败兴。

      长辈们总说,27岁,那是个成家立业的年龄。
      可27岁,真的有定义吗?
      有人选择结婚生子,有人选择事业有成,那我选择过自己的生活就有错吗?
      我不懂,也不想懂。于是这一刻,年少就被埋葬的、经久未曾见过的叛逆性格一瞬燎原,在我的心里扬起称作“个性”的芽——我勾了勾嘴角,然后利索地按下“不去,我顺其自然”作为答案,将手机扔在沙发上。
      郁结在心中的烦闷终于被荡开,使我整个人都舒展了不少。

      慢慢悠悠地收拾着家里的旧物,我看着自己翻出来学生时代写的日记,看见曾经那个年少的自己写着对未来的憧憬,我突然起了些庆幸,庆幸自己刚刚做出的那个选择。
      可能不足轻重,却足以证明我没成为当年那个自己最厌恶的模样。
      这就够了。

      盘腿坐在柜子前面翻着我那有些破旧的笔记本,我发觉那针线缝的纸页有些松散,隐隐约约有散架的趋势。
      我突然感觉有些不妙——果不其然,下一刻,在我的晃动之下就有东西从里面掉了出来。
      竟然是封信。

      我认得这封信的信纸,高三那年的百日誓师,学校要求家长给学生寄信,我妈便一次性买了很厚一沓,又因为我没有写信的习惯,就那样搁置在角落里空了很久。
      我只当他是个空信封,悠悠地把它从地上拾起来。
      居然有厚度?

      我有些意外,想不到还能在收拾东西的时候发现这些,就像是以前的自己给现在的自己准备了一份礼物,我却要好久才收到这份惊喜,花了很多年才能与那个她共享同一份喜悦。
      信封被压的已经有些不成样子了,边角有些磨损,信封面上写着致以十年后的李枝。
      我摸着李枝两个字,有点出神。

      其实我早就不叫李枝了。
      我在18岁那年成功改了名字,现在我叫谢闲。
      信并不难拆,相反,因为时间过于长久,上面的胶只是轻轻一碰就脱落了,露出他本来的面貌——

      致27岁的自己:
      见字如晤。
      说来也是多此一举,明明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有27岁,却依然执拗地写下了这封信与你,或许真是病魔魇了心神。
      写下这封信的时候,我刚向班主任申请了休学。老陈你还记得么?就是那个总是板着脸不苟言笑一本正经的小个子英语老师,带了你两年最后变成你班主任的那位。
      他很着急,问我是不是真的做好了打算,这种事情开不得玩笑。我能理解他的着急,也尊重他的担心,可看着手上血淋淋的疤,晃着因为过度服用精神类药物昏昏沉沉的脑袋,我还是没忍住说了句“我可以”。
      他失望着叹了口气,说我这么任性再怎么大好前途也只会落个专科,甚至更低。

      我听着有些难过。
      可是没办法呀李枝,我救不了自己。
      我真的会毁在自己手里。

      小时候我总是不切实际,幻想着翻过高墙就会抓到星星,自由无比;载着朋友的车后座永远不会空缺,只是时间问题,直到长大我才发现,翻过高墙背后是荒芜天地,单车后座载的是潮热空气,生活一败涂地,我甚至丢了自己。
      真正离开学校的那天,天气居然好的出奇,炽热的太阳耀眼的让人睁不开眼睛,搬了一趟又一趟的课本洒落一地,好心的舍友一本一本帮我捡起,她说你一定一定会有更好的成绩。

      是这样的吗?其实我也拿不准主意。

      最后一次站在校园里,我看着老陈下了课间操就朝校门这边奔来的身影,在离校的名单上留下了我的名字,站定在我爸的面前犹豫再犹豫,最后说了一声一切听天由命,没有人能够替你决定。
      我坐在离开学校的车上,听着旁观的风对我窃窃私语,看着高速路上的提示牌一点一点靠近那个并没有多少留恋的家乡,三年以来,我头一次觉得,原来上学的182公里,其实远没有我想象的那么远,不过3个小时,我就真的离开了这里。

      后来我坐在卧室书桌前试着握起染尘的笔,指尖仍是会颤抖着难以写下一字一句,背光的屋子被偶尔零零散散的日光扰得心烦,连通客厅的廊道长的让人难以忽视,像我看不见的前途。

      于是我拉上了窗帘,关上了屋门,蜷缩在自己的小小天地。

      27岁的我是怎么样的?我实在是有些好奇。
      我正常地参加了高考吗?又是否上了还算过得去的大学?我会遇见懂我的人吗?病会好起来吗?生活有没有变得更精彩?我还会期待没有结果又没有意义的小事吗?我还会因为一点点惊喜就雀跃地一蹦三尺高吗?
      我还鲜活吗?我还是我吗?
      我好像太执着于这样的一个答案来支撑我活下去,支撑我走过寂寥人生漫漫长路的一方一隅,让我有所期待有所寄托,好安慰自己你没有那么糟糕,未来有许多人和事在等你。
      但究竟怎样的一个完美答案,才能满足现在的我对自己的期许?才能把自己从一地鸡毛里干干净净地捡起?才能若无其事地拍拍自己肩膀推着自己向未来去安抚自己说好了没关系其实你很努力?

      这世界上真的有这么一种答案吗?
      又或者说,我真的还有期许吗?
      我真的在希望听到答案吗?
      我不知道。
      也许真正的答案,只是想要这封信有人在读就好。
      顺颂
      时祺
      17岁的李枝
      2023年4月16日
      “啪嗒”。
      信纸被洇湿了一角,我有些无措,伸出手摸了摸眼尾,摸到了一手泪。
      或许是性格原因,又或许是别的什么原因,我总是有些泪失禁,被夸的时候会落泪,被骂的时候会落泪;感动的时候会落泪,绝望的时候会落泪……

      落泪的次数多了,我甚至已经分不清自己究竟在为什么而哭了。

      17岁是什么样的呢?我有些记不太清了。
      也许是时间,也许是我本身记性就不怎么好,关于17岁,我能回忆起来的居然只有试卷、生病、考试……还有迷茫。

      我本就不是什么爱追根究底的人,回忆不起便索性作罢,利落地将信纸叠好,突然发现下面居然还藏了一张小的几乎不会被发现的纸条,隐约露出来自己潦草的字迹,写着“爱人”两个字。
      可我没有谈过恋爱。

      正当我伸手要去拿那张纸条时,被我随手扔在旁边沙发上的手机突然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说来也是有些巧,我不爱接电话,手机总是常年都设置着静音,为此我妈数落了我不少次,每次都以“我会把静音关了的”结尾,但每次依然屡教不改。只有今天,我忘记了什么时候把静音关了,电话居然就打了进来。

      我不太想接,于是只是瞄了一眼电话号就要继续去做自己的事情。
      刚瞄了一眼,我的动作就止住了。
      因为那个电话号是我自己的手机号。
      “?”我缓缓冒出一个问号,胳膊一伸就把手机从沙发上捞了过来,按下了接通。

      “喂?”
      对面愣了一下,然后十分突然地就开始小声的啜泣,到最后,那声音居然已经明显的难以忽视。
      我皱了下眉,感到莫名,于是想把电话挂掉。但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我还是在挂掉前随口安慰性地问了一句:“你还好吧?”

      “你别挂!”对面是个声音和我有点像的小姑娘,她急急忙忙地喊了一句,有些哽咽的声音生生止住了我的动作。我没说话,可也没按下挂断。
      实在是不像我的作风。
      她就这么在我的沉默里抽了抽鼻子开了口。

      她说:“我很想你,以及,我爱你。”

      电话自动掐断,我一时间有些出神,眼前的景象渐渐有些模糊,她的尾音像是响在我的身体里,伴随着我的失神,令我的那颗心脏开始密密麻麻地疼,从最初的细微的针扎似的疼到最后近乎是被人攥着喘不过气来。
      我闭了闭眼睛,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

      “谢闲……”
      我听见了。
      “谢闲,”那人还在继续,“看看我。”

      我睁开眼。
      刚刚的呼唤声在逐渐清明的视野里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是空旷的大道和奔驰的车流,莫名的熟悉感与破败感一同扑面而来,还来不及思考我为什么会在这里,面前的一幕直接让我吓的浑身血液倒流——
      无比熟悉的身影直愣愣地撞进我的视线,我看着她无知无觉地跑向马路中间,对奔驰而来的客车恍若无感。

      我发誓我这辈子都没跑的这么快过。

      拽住她胳膊的一瞬间,我将她用力地扯了回来。
      说来也是,上学的时候我的体育成绩总是倒数,长跑跳远仰卧起坐肺活量哪一个我都不行,独独臂力能混个勉勉强强,不至于太过丢人。

      扯住她胳膊将她拽回怀里的这一瞬间,我后知后觉地开始庆幸自己的臂力不错。

      惯性使然,她被我拽了回来,直接扑了我个满怀,把我都带着没站稳向后倒了几步。
      揉着被她磕到的鼻子,我看着她怔愣了一下转过身,果不其然,我看到了那张我熟悉无比的脸。
      她显然是没有认出来我,像只小兔子一样僵在原地,大概是知道自己给我添了不小的麻烦,忐忑地小声一遍又一遍说着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我很抱歉……
      她总是这样。
      锋芒全都对着自己。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章 27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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