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湾河水》木**人

67、第四部 我的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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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秋，聒噪的蝉声再也不能讥笑人们对于酷暑的恐惧。桐叶在阳光的照耀下，给人眩晕的感觉，依旧在阵阵秋风中静静伫立。这晚，医院外风声呼啸，伴随着野鸟凄厉的鸣叫声，像是有鬼在哭，有狼在嚎叫。照顾叶蓁的日子，我曾无数次亲吻她的脸颊她的纤纤玉手……我祈求老天爷让奇迹发生，让幸福充溢着她的身心，让这个女孩可以多看看阳光雨露。然而，老天爷离我而去。

　　多年后，我不会忘记，那时，我曾祈求老天爷让我从死神那里换下爱人的生命。我告诉爱人说：“只要能为你死，为你献身，我就是幸福的！如果我的生命可以换来你的活着，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从死神手里换下你，让我勇敢地为你去死，高高兴兴地为你去死，只要我的死可以拯救你，为你延续生命，让我做什么都愿意。”可她还是走了，留下我一个人。

　　从那以后，我深刻理解到：所有事情，所有重要的事情，主观内因起主导作用，它们需要依靠外在的力量。事实上，没有人可以根据意志决定这个世界，没有人可以根据意志来选择这个世界。许多时候，我们在茫茫人海冥冥之中，像是被什么神秘的力量牵引着，而那种力量让我们的命运被现实世界决定。也就是说，人的命运其实是安排好了的，谁也不能抗拒，也不可能摆脱。

　　童书，你好：

　　你打开这封信，我已经走了，我们再不能相见。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从相识到相恋，你给我了人生最美好的记忆，感谢你在生命末尾给我贴心的照顾，曾经那些欢乐与忧伤都是我宝贵的回忆，我已满足。

　　张童书，我曾听闻，有些婴儿生下来就死了，有些婴儿还没有生下来就死了。这些事情，我们除了归咎命运，又有什么办法。是啊，即便你再懊悔，再自怜，再觉得自己遭受了不公，可有些事情，我们都是无法改变的。

　　那年，我告诉你：“如果每个人都想出人头地，都想轰轰烈烈，都想着非凡的事业与工作，这个世界将永无宁日。”你却告诉我：“你难道没有发现你的条件永远不可能成立吗？既然不可能存在的假设，推导出来的结论有何意义？”我看着你，想跟你说，还是没能跟你说。现在，我把那时候想跟你说的话写到这里，仅供你做参考，希望我真实的想法对你往后的岁月的成长有所帮助。

　　那时，我心里想着：恩格斯这样的天才，遇见马克思那样的天才，愿意付出自己的所有，就他的格局与胸襟，已让人世间多多少少人难以望其项背。我相信，如果还有下辈子，恩格斯依然愿意做他的好朋友好兄弟。可以选择，做马克思的老婆，他都愿意。伟大人物的心灵往往伟岸，他们在成就别人的同时，亦实现自我的人生价值。我们不能学习伟大人物那些深奥难懂的理论，却可以学习他们的品质他们的精神，甚至他们对待逆境的态度以及呈现出来的气魄。

　　之所以没有告诉你，那是因为，我爱的正是你的特别，你身上有种少年人的执拗，这种执拗很迷人，让我忍不住想要跟你走下去。托尔斯泰曾说：“一个人专心致志地从事心爱的工作，他的声音跟眼神都充满严肃却又温柔的东西。”这位大文豪说得一点儿也没错，全神贯注地工作，这样的男人让人着迷，让人觉得很有魅力。你特有的那种执拗会让你功成名就。我相信你，相信自己的眼光。我知道你不可能不悲伤，但请你振作！有来生，我还愿意跟你相爱。

　　“达人之所未达，探人所之未知”与“大丈夫当朝碧海而暮苍桐”的徐霞客，他是你的前辈，是你的榜样与追求。他远离尘世的喧嚣，走遍大地，把所见所闻，把遭遇的事情，还有珍贵的收获用恰当的文字记录下来。你可以像他保持自我完整的同时，积极融入社会，用你的态度见识格局以及信念追逐诗跟远方。

　　我没有劝说你什么，只是希望你能够坚持自己，不受外在约束，寻找生命的归属。我永远喜欢你像奥德修斯，坚信自己可以克服任何障碍。

　　最后，请你原谅我起初对你的欺骗，你的事业正处于起步阶段，我不想影响你的前程，所以选择隐瞒。原谅我，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后来是，后来……哎，这都怪我太笨拙，被你发现。研二那年秋天，医生眼神哀怜，语气沉重：“姑娘，你还这么年轻，老天爷就要……那时，我就在犹豫要不要告诉你，后来看着你整天忙事业，我选择隐瞒。我不是不信任你，而是不想你因我而悲伤。既然爱上你，我愿意付出所有。零落成泥碾作尘，我依然挂念你，永远永远。

　　我希望你可以明白：有些事情，我们改变不了。你不要怨恨自己，不要埋怨别人，你这么优秀，肯定会遇见期望的女孩。只是，那时，希望自己在你心底深处的某个角落存活。此外，你要答应我，不要因为我的离开而改变自己，照顾好家人，照顾好你自己，别什么事情都那么拼，凡事得多为自己着想。

　　叶蓁执笔

　　涓涓细流般的眼泪，让我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羞耻。我却必须从这屈辱的泪水中重新站起来，再不能沉沦。如果不加控制，我的眼泪会哗啦啦流出来。可是，就算竭力控制，眼泪还是滚落出来。我沉浸在失去恋爱的痛苦当中，却按照爱人的意愿奋进。我想用忙碌的日子填补空洞的内心，却发现洞越来越大。

　　每当我想起那双美丽、若有所思的眼睛，那双让我心醉神迷，不知道说些什么话才合适，只觉自己默默看着已知足的眼睛。我心底深处的那个洞不仅会越来越大，还会像张开血盆大口的怪物把我吞噬掉。很长段时间，我处理完工作上的事情，我的心恍恍惚惚，空荡荡的，没有活下去的希望。也是这些时候，我明白，我生活多年的地方永远不可能成为我的家，没有人的家永远不会有家的意义。

　　等到来年春天，草长莺飞，万物生长，一派欣欣向荣，所有的景物都欢乐，可我的内心满是忧伤。亲爱的朋友，我知道，我得离开，我得去远方。只因这里熟悉每个角落都能勾起我的回忆，我不可能再待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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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春岁月，我常常做梦，那些梦奇奇怪怪的，我难以觉察背后蕴藏着的深刻意义。神秘的是，我发现，梦里的有些场景会在不经意的地方遇见，进而启迪我改变我的心意。它们在我心里穿过来穿过去，像美酒流进水里，很快会改变生命的颜色。有时，我觉得自己活在梦里，那些梦又改变我的人生。

　　我来到办公室，她还是那样忙碌。我看着她，我们的青春不再，彼此都已成熟。陀螺般飞速旋转的日子，对任何女人来说都太艰辛。那种光鲜的人生是她想要的是她想要追求的，可我觉得作为女人，她并不完整。她只是一架高效运转的机器没有爱情，她不会明白，生命有许多珍贵的东西远胜事业上的成功。

　　她有几次相亲，有次话没有说完，因为工作的事情，她起身就走。每天从清晨到夜晚，有时半夜还起床处理紧急事务。她的生活无休无止，没有尽头。此刻，我坐在沙发上，而她的表情理性，一丝不苟的样子，像是冰冷的动物。我回想着这些年来，我们之前的点点滴滴，偶尔思索人生意义。

　　“我忙完了，你有什么事？”从包里取出辞职信，走到她跟前，我递给她。我没有说话，她一眼就可以看清楚。“你这是干什么？”她像是在确认，又像是在试探我是不是玩笑。“对不起，我想回家。”她看着我说话，语气是领导跟下属用的。“想回家？这是你辞职的理由？你要是太累，我给你批假。”

　　“我想清楚了，我就是想回家，回到贵州去生活。我每天看着繁华的城市车水马龙，我的内心空洞。这种空洞不是爱情，不是事业，不是读书跟创作可以填补的。你知道吗？我就是在这个城市生活几十年，我都找不到归属，那会让我永远觉得自己是异乡人。”蓝山姐看着我，仿佛让我继续说下去：“以前，我觉得叶蓁去哪里，我就去哪里，这样我可以避免这样的问题。可是，她不在了，而我们回不到曾经，我要去旅游去经历去寻找自我的主题。”

　　她坐在椅子上，以某种异样的眼光看我，让我把话说完：“世间的荣辱成败于我如浮云，你可能觉得我没有出息、没有追求，但这就是我想要的。”我看着她，她的目光直视着我，威风凛凛的，使得她看上去有种说不出的威严，她是天生的领导者。“既然你已经说到这个份上，自然是你深思熟虑后作出的选择，我同意你的要求。”她越是若无其事，越是表明她的心忍受着痛苦。

　　清风在花草间像鱼那样游动。这天，阳光明媚，天空蔚蓝像海洋。从公司大楼走出来，我没有要紧的事情，我不会回到这个地方。我转身看着身后的大楼，看着周围熟悉的梧桐，有片桐叶扑簌扑簌地从眼前飘落。我注视着此情此景，有些记忆，不是我要啰里啰嗦地讲出来，而是它们自己要从我的脑子里跑出来。现在，我的思维发散不受约束，脑子里充满千奇百怪的想法，我控制不了它们。这让我想到这个哲学问题：人的存在是主观的，还是客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