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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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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了吗,影院那边要新来一个转学生,大二的。”
包厢内,半杯威士忌被兑进雪碧里,冰块在摇晃中碰撞,发出清亮的脆响,又很快被嘈杂的人声所覆盖。
拿酒的人看起来还是在读大学的年纪,他一边兴致勃勃地分享着八卦,一边将混合后的成品递给对面留着大波浪长发的漂亮女生:“会长,来一杯?”
女生连连后仰摆手,精心抹过口红的嘴唇一撇:“我不,这两样东西兑出来老难喝了。”
“是吗,我怎么喝不出来。”傅闻耸了耸肩,将杯子收回来一饮而尽,完事儿了“啪”地一放,继续喋喋不休地讲方才的话题,“而且那个转学生据说长得特别好,电影脸,可惜读的是戏文。”
听到说人长得好,好奇的目光立刻多了起来,坐在会长左手边闺蜜位的女生眼前一亮,率先问道:“是小帅哥吗?傅闻,有联系方式吗?”
“就猜到你会这么问,我之前找我在院办工作的舅舅要到了。”傅闻嘚瑟完,低头划了几下屏幕,翻出聊天记录截图给她们展示,“我还问到了他是后天到江城的飞机,怎么样,我们去接机围观一下?”
“可以啊!他不介意就行,还能让他感受一下江大的人文关怀。”闺蜜陈佳树说完,兴奋地用手肘碰了碰身边的会长,“怎么样龚雪?你同意吗?”
龚雪却不知什么时候游离出了他们的话题,盯着面前的高脚杯发着呆。
陈佳树这么一问,顿时全包厢的视线都朝龚雪看了过来,被集体注视的对象这才有了点反应,看起来依旧心不在焉:“啊……都行。”
作为组局者兼学生会会长,龚雪坐在整个包厢最中心的位置上,凡是来这里的人进门后第一眼就能注意到她。
学生会聚餐的规模颇为豪华,每个人的位置都是她提前预订安排好的,唯独她右手边的椅子一直空着无人去坐。
陈佳树看到她那漫不经心的模样,心下了然,转头质问傅闻:“你不是说路瑾严今天会来的吗,怎么还不见他人影?”
听到“路瑾严”三个字,龚雪神游天外的思绪才堪堪被拉回来,低头咬了咬嘴唇。
在打听到路瑾严这个暑假会提早回校之后,她特地买了提前一周的航班飞回江城,又东拼西凑地给不少人打了电话才组成这个局,酒店是她挑的,饭菜口味也是咨询过那人喜好之后安排的,做完这一切后还要若无其事地托傅闻去给那人发邀请:“这周末学生会有个开学前聚会,会长问你来不来?”
然而路瑾严没来,可能是迟到了,可能是忘记了,也可能根本没打算来。
傅闻有些尴尬地挠了挠脖子,连忙点开通讯录划拉了几下:“路瑾严说他最近比较忙,但昨晚确实答应过我会来参加聚餐的,他这人不可能食言。”
“路瑾严什么时候不忙,学生会实验室竞赛三头跑,计科院没有比他更能卷的,恨不得一天掰成48小时用。”陈佳树翻了个白眼,“怕不是人家随口敷衍了一句,结果你还当真了。”
傅闻打断了她的话,语气笃定:“不,他不会的,你不了解他。”
陈佳树撇了撇嘴,她确实是没和路瑾严打过交道,但自打半年前好闺蜜对他一见钟情之后,这三个字就跟紧箍咒一样,每每念起都能激起千层浪的负面情绪,她能看得惯他就有鬼了。
就在这时,傅闻突然兴奋地出声打破了她的思绪:“他回我消息了,说刚刚在开会,现在已经进酒店大门了,马上就到。”
话音刚落,包厢外的走廊里就应景地由远到近响起一阵脚步声,几乎是同一时间,整个包厢的人都屏住了呼吸。
几秒钟之后,包厢门被打开,一只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搭在了门框上,手腕上绕着一条用酸枝木磨出来的珠串。
一张冷淡的脸映入众人视线,瞳孔的颜色是罕见的铅灰,给人的感觉像莫奈涂掉了太阳之后的《日出》,目光冷得仿佛所有扫视过的地方都会自动结出冰渣子。
alpha身高腿长,发顶几乎要和包厢门框齐平,以至于走进来的时候都得微微低着头,深邃的眉眼微皱着,若有若无地透出一股掩藏不住的疲惫。
但是不可否认,他帅得过于有魅力,以至于永远有人不自觉地想接近他。
傅闻心知肚明龚雪在这个情况下早已经退化成了不会开口的哑巴,路瑾严也不是会主动说话的性子,只能由他来打招呼:“嗨,你终于来了,我们刚才还聊到你……”
龚雪瞳孔一震,飞快地朝他来了个眼刀。
傅闻余光感受到后一哆嗦,及时改口:“……们隔壁影院最近新来一个转学生,跟你是同级的,据说人长得特别帅。”
路瑾严找了唯一的空位置落座,将背着的单肩包挂到椅背上,顺口回答道:“我们隔壁是生科院,影院在主校区最东边。”
席间有人没绷住,笑出了声。
龚雪偷偷向路瑾严的方向瞥了一眼,深呼吸后调整了一下脸上的笑容,确认看起来落落大方之后转头问路瑾严:“有什么想喝的吗?”
路瑾严抬眸,扫了一眼不远处圆桌上堆在一起的可乐雪碧果汁椰奶啤酒瓶,然后把视线移向了角落里最朴素的大水壶。
“茶,谢谢。”
龚雪起身将装大麦茶的壶拿到面前,刚想拿过他的杯子就被制止了,路瑾严从她手里接过茶壶:“不用,我自己来就行。”
眼见心上人神色平淡如水,龚雪也不知道自己该庆幸还是失落。
“哦对,影院是在东边来着,我记错了。”傅闻在一旁尴尬一笑,“我们还商量着一起去给他接机呢,让他感受到转学后来自新母校的第一份温暖。”
路瑾严倒茶的间隙颔首了下简短应道:“挺好的。”
傅闻怀疑他压根就没听进去。
从他进包厢到现在,气氛肉眼可见变得没有之前那么活跃了。当事人似乎并不在意,夹了两筷子菜低头专心吃起来。
陈佳树见状,转移话题道:“傅闻,那个转学生叫什么啊?从哪转来的?”
傅闻想了想,回她:“叫许湛,棠城人。”
啪嗒。
“谁的筷子掉了,这么不小心。”陈佳树不悦地小声嘀咕了下,顺着声音来源的方向看过去。
然后发现是路瑾严的筷子。
她傻了。
“你们有什么好奇的就自己去问嘛,我把他微信推给你们,许湛说过不介意的。”傅闻一边说一边在手机上划拉了几下,下一秒龚雪和陈佳树就收到了两条微信。
【江城傅家太子爷向你推荐了 Julien】
“我和这人聊过,他还挺健谈的,一来就问我江大有没有帅哥,我就说计科院有一位帅得惨绝人寰的,还是个大学霸。”傅闻笑哈哈地说完,往路瑾严这边看了一眼,结果被人阴沉惨白的脸色吓了一跳,“路哥你怎么了,我一时嘴快没别的意思……”
“没事。”路瑾严说,失焦的眼神还没聚回来,“有照片吗?”
傅闻怀疑自己听错了:“啊?”
路瑾严对此无知无觉,又重复了一遍:“那个许湛,有照片吗?”
这下龚雪和陈佳树都愣住了。
千年冰山主动开口问人要照片,一定是她们耳朵出问题了。
“啊,哦哦,我给你找一下……”傅闻还没从震惊中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瞎翻一通之后才想起来什么似地,“我记得他朋友圈里有近照,我也把他微信推给你吧,点进去就能看见,是舞台照。”
听到“舞台照”这个字眼,路瑾严本就微皱的眉几乎要拧到一起了,之前淡淡的疲态消散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莫名的高度紧张和隐晦的糟心。
龚雪点进傅闻推给他的名片,名片头像是一张黑色背景下闪着金属光泽的十字架项链。
她对此人的头像和ID并不感兴趣,径直点进了此人的朋友圈。
未加好友只能显示最近三天的动态,最新的是一张精修过的舞台照,从着装布景来看演的是欧洲古典戏剧,剧院装潢豪华,演员的戏服剪裁设计也肉眼可见地考究。
照片里,深红色的幕布前只站了一位身材高挑的少年,披着法兰西绒的斗篷,手持镶了红宝石的长剑,金棕色的鬈发遮住精致的眉眼,抓拍的一瞬间他刚好抬眸,眼睛被舞台灯映得流光四溢,像一对色泽光怪陆离的玻璃珠。
龚雪没控制住,倒吸一口凉气。
漂亮,没有任何杂质、纯粹无比的漂亮,并附带着直白而浓烈的艺术感,像一朵盛开得恣意盎然的郁金香。
这是一张好看到足以吸引任何alpha的精致脸蛋。
她下意识地望向身旁的路瑾严,对方却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的视线,此时正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自己的手机屏幕,眼神是她一直渴求却从来都只能存在于想象中的专注。
想也知道是看见了同一张照片。
失落的海潮在心头不断翻涌,恍惚间她听见陈佳树问道:“路瑾严,你后天想去和我们接机吗?”
一道冷到冰点的声音回答道:“不去,他几点的飞机?”
傅闻:“晚上六点……你问这个干什么?”
路瑾严低头看手机:“我后天去接朋友,想避开点。”
这下两极反转,之前所有人都以为铁树逢春要开花了,他一句话把树枝都给折了。
傅闻很好奇:“你不喜欢他?”
路瑾严草草用鼻音“嗯”了一声,权当默认。
“为啥啊?”
路瑾严皱眉,抓头发,顿了顿,然后回答道。
“我不喜欢烫头染发的。”
匪夷所思却又颇为合理,傅闻若有所思,悄悄点开备忘录,在“八卦记事”那一栏里添上一笔。
“校草找对象不喜欢烫头染发的。”
他心里暗自琢磨着,晚上校园论坛里扒校草的热度帖子又有新东西可以写了。
这顿饭吃得路瑾严头痛不已,在礼节性地喝完杯子里的茶饮后,他跟主局的龚雪道了声歉,就提前离席回去了。
一出包厢门,他那纹丝不动的表情就像坏掉的面具一般裂开了。
他一只手扒着门,另一只手不信邪地再次点开那个记忆里的名片。
熟悉的头像和id早在数年前就已经刻印在他脑海里,仿佛在嘲笑他为摆脱过去所做的一切皆是无用功。
而所有超标溢出的不正常情绪在看到底下一行冷冰冰的系统提示后都尘埃落定,化成了一种预料之内的绝望。
“您已将该联系人拉入黑名单,无法再接收对方的消息。”
他闭上眼,捂住额头,脑中反复响起两句话。
是许湛。
真的是许湛。
他追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