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向心动》青音小鱼

15、第15章

　　散会后，冯笑直接要溜，却还是被班长邵勤喊住：“冯笑，女生这边你报个名。”
　　他声调高昂，用的也不是商量语气，且此刻身边，孙倩正小鸟依人地靠着他肩膀。

　　冯笑避开室友若有似无的视线，想拒绝，不料讲台上的辅导员也闻讯看过来：“我记得你说过时间很自由的对吧？”

　　这个问题，上次冯笑被拉去充人头时就被问过，她努力挣扎：“现在……不一定。”

　　张老师老神在在：“有三方吗？”

　　没等冯笑开口，孙倩状似无意地啊了声：“冯笑应该没有吧，不然怎么会有空帮我们收拾宿舍？”

　　她的目光看着咄咄逼人，冯笑沉默着，在心里斟酌片刻，摇头。

　　张老师道：“去参加比赛能认识人，得奖了更是你自己的荣誉，怎么看都很好嘛。”
　　邵勤也跟着帮腔：“张老师说的没错，都临毕业了不得给自己多刷点履历，好事！”

　　这俩一唱一和震得冯笑脑瓜子嗡嗡响，她犹豫着，又转眼看见孙倩勾唇瞧着自己，仿佛刚才的逼迫不是她。

　　一种不太好的感觉涌上心头，她几乎不知自己是摆着什么样的表情点的头，总之辅导员满意地笑了。

　　“好嘞，那我把你名字记下。”邵勤搞定任务的四分之一，转头对辅导员告辞。
　　孙倩亲亲热热地挽住他胳膊一起出门，清脆的笑声从外面走廊不断飘进，直到消失。

　　冯笑原地站了好久，等教室人几乎走光，才缓慢地抬起脚，却在落地时不受力地歪了下，她慌忙扶住桌角。

　　不要想，不去想——冯笑默默告诉自己，深深吸气，努力平复着乱跳的心脏。
　　但……还是有种很淡的情绪往上翻。

　　涩，带了点酸。

　　没到周末，邵勤便把参赛名单确定，发在班级大群里，得到了辅导员的大力赞扬，冯笑手机嗡嗡震动，打乱了她与谷钰的对话。

　　编辑大人工作日来找必然不是为了闲聊，事实上，她正与冯笑反复讨论要不要开新文做下缓冲。

　　虽然都市言情的项目还算靠谱，但奈何大环境作祟，甲方一直处于极度缓慢地推进进程里，没到全本完结，花禾与它的合同就不算正式敲定。
　　而不正式敲定的意思是，钱到不了手。

　　谷钰：「我看了下，你这篇收益实在是。。。」
　　完全有损乐笙太太一贯的名誉。

　　冯笑：「我就说你们读者不好这口」
　　谷钰：「……不是这个原因」

　　但至于是什么原因，对话框上“正在输入”不断闪烁，却始终没有新的内容传来。

　　冯笑一颗心被掉的不上不下。

　　这个时候，一直忽视的班级群又发来新消息，与之前不同，这次明晃晃地提示有艾特她。

　　邵勤：「明天下午14:00，明江大学致真楼A区303教室，主办方会介绍本届流程与注意事项，请四位同学准时参加」

　　冯笑死死盯着屏幕，等其他三位都发了收到，自己才慢吞吞地复制粘贴发送。

　　另一边，谷钰心有灵犀地发来下个问题：「对了，你开学了吧，有时间写吗」

　　以前是有的，可现在嘛……

　　冯笑把当前情况删删减减地做了说明。

　　谷钰：「？？？」
　　谷钰：「不是，你一个大四参加这个干嘛？」

　　冯笑：「老师点的」

　　谷钰瞧着屏幕上四个字，每个都认识，组合起来怎么就这么不可思议……谁家老师这么闲得慌？
　　她使劲按了下眉心，缓缓舒出口气，发了个无语表情包，才敲字道：「那你明天结束和我说」

　　冯笑安静一会，突然来了句：「我估计是能写的」

　　就在刚刚，她脑子飞速计较了一下。

　　已知自己现在开着两个文档，一个是七万字的言情正文，一个是一万五的删减内容，照现在磨来磨去的速度，写完预估的二十五万字恐怕要到年底。
　　所以就算不考虑花禾对编辑的KPI，她也属于断了收入，从现实角度讲，谁不想开个擅长的文来过渡下这种没有钱的空档期？

　　前提是，得知道准备比赛的空子怎么钻。

　　冯笑又不傻，辅导员那些画大饼的说辞听听就算，她可没觉得自己一定得拼命比赛去得到点什么。
　　幸好大学四年她看着碌碌无为，成绩单更突出一个及格就好的躺平感，也不会有人对她抱有过高的期待。

　　所以，赚钱重要。

　　冯笑基本已经下定决心，第二天听主办方讲解这届比赛内容时几乎没什么波澜。她与另外三个倒霉蛋坐一起，四张脸都漫不经心。

　　但冯笑的漫不经心，随着宣布新增奖项以及介绍老师的出现，瞬间变作愕然。

　　“大家都知道，高校英语大赛已经走过了三十年的时间，在这三十年里，社会日新月异，比赛的意义也逐渐不同。”慷慨演说的老师身形瘦长文质彬彬，说到动情时还会拿手撑下摇摇欲坠的黑框眼镜，“如果说最开始，比赛的意义是需要带动学习英语的风潮，让大家看到新时代大学生的面貌，那么现在，是否应该变成承担起更利于社会的责任？”

　　话很套路，甚至过于理想，但冯笑还是慢慢挺直背脊，却在与对方视线相触时倏地回神，匆忙将头低下。

　　徐斌，她在心中默念这位老师的名字。
　　他当年一手策划了去铜鼓村的支教活动，出事后被学校调离了教职岗位。

　　讲台上，侃侃而谈的声音并未停歇，冯笑心里松了口气，她想，徐斌应该没有看到自己，抑或是看到自己也不会记得。
　　然后，就听讲台那边键盘啪的一下，耳边随即传来惊呼声：“兴趣激发，不纳入总分评定环节，但获胜者最后亦可获得相应荣誉。”

　　什么鬼？

　　她抬眼，展示的PPT上赫然写着：「复赛阶段，暂定十一月某个周末时间，为英语教学环境缺失的学生进行一定兴趣激发，最后以学生选择继续学习的数量为排名的判定依据」

　　很主观的评定方式，也符合不纳入总分的前提，换言之，赢了算是个精神安慰奖。

　　但冯笑心中依然有另个替换词出现。

　　她艰难地忍了忍，终究还是没忍住。
　　这意思，不就是另一种形式的，支教？

　　介绍会在一小时后结束，冯笑和同学关系本来就一般，便没和他们一起走，出门正要下楼，身后不远有人叫她：“冯笑。”

　　是徐斌。

　　冯笑对这份止步早有预判，但到来临时，心脏仍忍不住跳停一拍，只是转身后，嘴角弧度均匀勾起，摆着一副挑不出错的礼貌面容。
　　“徐老师。”她顿了下，说，“好久不见。”

　　是挺久的。

　　社团成员从铜鼓村回来后，先是被学校拉去做心理疏导，在之后就是询问这次活动里，徐斌是否有着令人在意的举动，冯笑才知道，原来这次支教活动原本是不被同意的。
　　不同意的原因很简单，得出省距离远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是为什么单单选铜鼓村那么名不见经传的地方，但在徐斌有理有据地辩驳后，疑问不了了之……直到出了事。

　　虽然后来查下来徐斌没有任何违规操作，但鉴于因山洪事故家长那边也有投诉，学校只得给出惩罚举措，而正是那段时间，冯笑退了社团也搬出学校，之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生活里，因此与徐斌不再有任何交流。

　　徐斌扫了圈周围，指着中庭：“那边聊聊？”
　　对着昔日熟悉的老师，她做不来拒绝，只得轻声：“好。”

　　冯笑从未来过明江大学，更无论来这栋位于校园湖畔的致真楼，中庭做成方方正正的镂空设计，从她站的地方看对面，有大面的玻璃窗，波光粼粼的湖面映入眼帘。

　　“之前一直想和你道歉。”冷不丁的，对方这样说道。

　　冯笑讶异地看过去：“您说什么？”

　　印象中，徐斌极少出现近似懊恼的表情，但现在，他眉头纠在一块，镜框随着鼻翼的缩动不断颤抖，但他还是在抿唇之后，板板正正地说：“对不起。”

　　冯笑真被吓了一跳。

　　“那时候如果我没有去镇上，也不会留下你们独自面对灾情，特别是你还差点受伤。”徐斌沉沉叹气，“本来这声‘对不起’当时就要和你说的，但你后来就走了……”
　　抵达临时安置点后，这群年轻人都在帮着引导当地灾民，哪怕他们自己好不到哪里去，也还是颇有成效地完成了一桩桩事项。徐斌现在想起来，都会油然升起种自豪感。

　　直到听闻冯笑没有任何原因，退了社团。

　　“那次……你没受影响吧？”徐斌看她脸色不对，忙道，“放心，你们的心理咨询都是保密的，我不知道。”

　　冯笑眨眨眼，回过神：“您误会了。”她也澄清，“我退社团是其他原因，是——”
　　顶着徐斌好奇的目光，话到嘴边，眼前却有熟悉的面孔微微偏来，挟着潮湿的泥土腥气。

　　其实若非要详说当时的意外让冯笑明白了什么，她到现在也没懂得很彻底，只知道在与童小江的那一段路里，她隐约抓到了一丝想要去追逐的东西，相应的，也明白自己应该放下一些可笑的执念。

　　毕竟，人生的得与失，哪有那么清晰的界定。

　　比如现在。

　　冯笑看着致真楼外突然落下的雨帘，只得站在一楼躲避。
　　硕大的水势把热气也卷进来，而楼里冷气又开得足，她被冷热交替刺激出几个喷嚏，才后知后觉地裹紧针织外套。

　　这个时候，有道身影踩着飞溅的雨水奔来，他没打伞，衣服湿淋淋地贴在身上，勾勒出劲瘦的躯体线条。
　　待脚下三两步奔上台阶，被前额碎发遮挡的面孔仰起，在看见冯笑时一愣，嘴角却又在不自觉中咧开熟悉的弧度。

　　“好巧啊。”童小江招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