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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你好,我叫松下助。 ...

  •   初雪在渐渐消融,温度悄无声息间流失,层层罪恶在角落里凝成冰渣,空气蒸腾。
      首座的男人将香烟从口中拿下,吐出细长的白烟,夹着香烟的食指和中指,有规律的在不堪入目的纯金扶手上,轻轻的敲击,随着时间的声音,他就是时间。男人侧头,细长的眼睛似笼着一层浅浅的水雾。会议厅里唯一的光源是夹缝中奔跑的白雪,是长桌两端不可逾越的楚河汉界,是纯白的新生,也是罪恶的天堑。原本嘈杂的会议室渐渐平息,所有人都凝神望向了首座的男人,半晌,他也微微回眸,满意的勾唇一笑,浅淡的目光在每个人身上掠过,在看到一人时笑意加深。他发自内心愉悦的笑容不会被人发现,也不会有人相信。这是高傲的他的独享的盛宴,却是最后的晚餐。
      抬起手指,男人将燃烧的香烟按在了脚旁瑟缩的男人的脸上,他眼里闪过怨毒的光,浑身颤抖,配合着发出了凄厉地叫喊,他的目光从未离开那个人,那个坐于高位的人。
      长桌另一头,刺耳的划拉声令胆寒的惨叫戛然而止,微光照亮了女子眉目挺立的侧脸,她站在灯光下,沐浴在阳光里,冬日唯一的阳光,她披在肩上,疏离的微微仰头,鼻梁上的镜片反射白光,看不清神情。但会议室里的人都看出了她露出的鄙夷,以及,有恃无恐。
      对啊,她会害怕什么呢?她是被上帝眷顾的幸运儿。她也的确是。
      动作迅速的,皮鞋在地面上敲击出有节奏地磕碰声,守卫从黑暗中抬头,注视着立于身前的女人。二人目光相击。
      “流,你还年轻,何必如此呢?”男人挑起一边的眉梢,抖落香烟,抱臂靠上了纯金的椅背。
      她在黑暗中轻轻活动指关节,慢条斯理地摘下了眼睛。守卫面部紧绷,在男人没有允许的情况下,他并没有太多胜算。
      “流,你可是华国人,好好商量,下回办事给你走绿灯啊。”
      出手佯装去推门,守卫闪身一步,她抿了抿唇,似乎在笑,警觉之时,拳头砸上了守卫的脸颊又迅速收回。守卫站立不稳,一根长长的银针从他面颊对穿,疼痛?流血?无人惊诧,家常便饭。
      待还手,女人只背手看着守卫,即将到手时,前一秒,守卫的拳头堪堪停下,男人出了声。
      “好说好说,我同意。”
      流亭轻轻眨了眨眼,眼中闪过一抹情绪,守卫又低下了头,无人察觉。她迅速回头,接过秘书递来的匕首,在匕首划在手心之前犹豫了一下,眼神迅速扫过了另一碗轻轻晃荡的血液,她轻轻吸气,对准静脉,快速狠厉的划过手掌心——表皮绽开,露出雪白的内在,很慢地,血液从手心中汩汩流出,在小碗中汇集。嘴上笑着,眼睛却盯这另一个小碗中晃荡的鲜血,“Kevin,搞这么‘浪漫’,跟华国人的血放在一起你不恶心。”
      Kevin愣了一下,随机拍着座椅开怀大笑:“流!我们之间的误会不深啊!我可喜欢你了!真心的啊!”
      流亭再次转身,手中用力,撕下衣角的一块布料,将手紧紧裹住,却仍有血液从重重纱布之下渗出,止不住的流。她敛下眼眸,淡淡地暼了一眼,离开会场之际还不忘嘲讽:“就你?”
      Kevin安静了下来,拧着眉啧了一声,将匕首插入了脚旁那男人的某个部位,低头,微笑,“你的血液真好看。我很喜欢,她的也是。”他自顾自地哈哈大笑,“真的很可爱,真的好喜欢她啊!你说,这算成功了吗?”

      流亭溜得很快,跟这个老变态天天呆在一起,她一个“三好”的大老板都要心里变态了好吧。走出金碧辉煌的大厅,迎面的冷风争先恐后地钻进领口,不久,原本熙攘的长街寂静下来。流亭沉默了一会,又勾起了唇角,哼着难听的不着调的歌。
      圣诞吗?何必呢?她也不是多么伟大的人。在这里,只要足够自私,混乱,没一个好东西,谁也不比谁不必谁高贵啊。
      贴着墙根走,雪在静静融化,寒意肆无忌惮地钻,作为土生土长的华国人,哪有那么容易适应高纬地区。流亭冷的浑身都在发抖,脸上忽冷忽热,寒意从脚底直直的贯穿全身。四下寂静无声,踩在雪地上的咯吱声被她刻意,没有人希望被排挤,流亭应该也是,人是群居动物。她只想着快点离开,想着这里太亮了,想着今晚是平安夜,想着自己的鞋底怎么这么薄,不然她为什么这么冷。
      什么东西,什么人,这下头也痛了。流亭猛地抬头,眼神聚焦,迅速向后倒退几步,双手从口袋中拔了出来,浑身肌肉紧绷,半晌,手又插了回去。血液在低温下干涸,黑紫色的印记黏在纱布上,散发出腥臭的味道。她左右扫视,顶着火辣辣的脑门,盯着右前方裹满冰霜,忽明忽暗的电灯陷入了短暂的沉思。怎么办,有点丢人,反正没人看见,直接走吧。似乎冷风一吹,她就智商急降。刚淡定的收好表情,抬起左脚,微微低头,她,跟,人,对视了,一个,躺在地上的人。那人刚好开口,声音迟缓,卡顿,像偶然接上线的老旧收音机,迷茫。
      “你撞到我了。”地上的是一个女人,这是流亭仔细辨认出来的。头发乱七八糟,很短,都没过耳,面颊凹陷,眼珠锁定在流亭的方向,却始终没有聚焦,流亭知道。
      虽然有一点尴尬,但从心底升腾起的确实警惕与怒气:她什么时候出现的,没有声音,我没发现,没有察觉,她在这里多久了,还有,她是谁?始终对自己实力颇为自信,且记忆力着实超群的人对这里的一草一木,每一个人都全盘掌握,了如指掌。可以理解成,她是户口本。可是,面生,奇怪,以及
      ——华语,华国人。
      她面色如常,再次漫不经心的勾起笑容,双手环抱胸前,微微弯腰,居高立下的倪着她,“So?”她苦恼的皱眉,“你不会以为我会负责吧。”
      “你误会了,我想表达的并不是你所说的这个意思。请不要踩到我,谢谢。”女人的眼珠子晃了晃,躺在雪地上,语气平静的陈述。积雪在她身下化的很慢。
      流亭冷笑一声,皮鞋毫不犹豫碾过女人僵硬的手指,微微加力。女人缓缓转过头,有一瞬间的凝在流亭的鞋尖,但仅刹那,她没有吭声,仿佛没有痛感。流亭顿住脚步,她虽然没有变态Kevin听人惨叫的癖好,但这的确不应该,可惜她没有钉鞋。她再次回身,女人就像死了一样,头转了回去,依然一动不动。
      流亭盯着女人,女人看着不知道哪里。二人无言,气氛很奇怪,但是很自然。
      “你好,我的名字是松下助,很高兴认识你,请问你是?”她就像一个卡克的机器,现在才连上了网,僵硬,循规蹈矩地照着剧本念诵,“是这样说没错吧?”她小声地嘀咕了一句,似在自言自语,也像在询问流亭。
      “流亭。”应该是鬼使神差。
      又是沉默。真的很怪,可偏偏无人察觉。松下助行动迟缓地从地上爬起来,四肢有点不协调。流亭仔细的观察着这个人,心也渐渐越沉越深。
      松下助不高,应该只有不到170,算是大胆的扬起头,终于凝聚了眼神,淡然,好奇,疑惑的打量流亭。
      “你不冷吗?”
      “我曾经见过你吗?”
      二人几乎同时开口。松下助的脑子转了一下,很快被转移了注意力。“我并不冷,你冷吗?”
      流亭看着松下助身上仅仅一件的衣服,想起今天接近零下的温度,既觉得自己被嘲笑了,又表示了深刻的不理解。
      “我冷不冷跟你有什么关系?”流亭翻了个白眼。
      “你是想表达你冷不冷跟我没关系?那你为什么要询问我‘冷不冷’,按照你的思路来讲我冷不冷跟你没有关系,我也只是认为这是正常的交流方式,模仿你。但是我回答了你‘我并不冷’,可是在同等的询问下,你的回答应该是‘冷’或者‘不冷’,可是你为什么想出了选择疑问句选项以外的另一个答案。并且我从你的语气中感受到了不尊重我的态度。”松下助轻轻皱着眉。她实在无法对这个高傲的,不可一世的人产生任何好感,应该永远都不会。可在讨厌之余,她却依然想跟她说话,是一种松下助无法解释的态度,是一种“久别重逢”,许久未与人交谈的正常反应。
      “你神经病吗?他妈的跟你有什么关系!”流亭勉强跟上了松下助七弯八拐的思维,大脑却昏昏沉沉,一股烦躁蹿向四肢百骸,“他妈我不想。”
      “我也并不想跟你说话,我讨厌你。从一开始你就很气愤且情绪激动,我在此之前从来没有与你见过面,你的情感无理取闹。”
      “那你别跟我说话啊!那你滚啊,还他妈在这里干嘛!”流亭今天的情绪的确很不对劲,她死死掐住了松下助的脖子,将她抵在冰冷的墙壁上,压抑的冷笑,“他妈的也别跟我说话啊,你是傻逼吗,话都他妈不会说,不会说话就去死啊!你怎么还在外面晃啊,怎么不滚回去啊,他妈也别看见我啊!”
      松下助依然面色冷静,丝毫没有窒息的感觉,可是生理的反应还是令她脸颊充血,眼球突出,她的双脚险些离地,皱着眉还想说话,“请你别......”
      “别他妈说话了!”
      流亭猛地松手,松下助说到一般的话被打断,再次落回了白雪中,面上依然凝聚着淡淡的不解与思虑。她依然想说话,大脑一阵眩晕,口腔充满鲜血,只一张口,鲜血便顺着嘴角狼狈滑下,是鲜血吧,鲜艳真实的血液吧。她无感,垂着脑袋执着道:“我并不清楚,但我的智力应该是正常的,且高于常人。如果我的言行冒犯到了你,我表示非常抱歉。如果你需要,我也可以及与你补偿,但我想你需要冷静。”松下助扬起脑袋,乌黑的眼眸透过蓬乱肮脏的头发熠熠生辉的凝视着流亭,静静的像一滩黑而深的死水,掀不起波澜,看不见尽头,却摄人心魄。流亭与她对视,心脏颤抖,美丽的双眼,上帝的杰作。应该装裱起来,却多么可惜。“还有,你受伤了。”松下助说
      又是俯视,在看见松下助嘴角流落的一抹鲜血,流亭却突然平静了下来,很缓慢,但她的呼吸在慢慢变得平缓,仿佛尘埃落定,大石落地。她为自己先前的狼狈不堪与失态感到鄙夷和恶心,无妨,因为她们两个,应该此生都不会再相见了。
      “哦?你还真冒犯到我了。”流亭彻底恢复平静,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却并不彻底。她笑了,“那你滚吧,别再让我见到你。”她试探。
      快点结束吧,别再这样了。
      “好的,非常抱歉。但我可能需要一点时间,我会离开的。”她不分是非。
      哪怕在狼狈,这个叫松下助的人依然是淡漠的,像一个面瘫,没有表情,没有态度。她靠在墙上喘气,应当比雪都要冰冷,否则当冰雪融化,这才是正常的吧。可流亭也无从知晓,她冷漠,她应与松下助一样吧。
      流亭转了身,她还是对松下助挥了手,庆祝本次正常谈话的美满。松下助再次扶着墙爬起身,眼神空蒙,倒影着冬雪,倒映着针林。她不解,但仍是也对着流亭挥手,应当是道别,也是重逢。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你好,我叫松下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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