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程票》何十五

40、第 40 章

　　事后回想才觉脊背发凉，如果不是当时有什么声音响动，少年一惊，他真害怕在那一刻，说出那人的名字。

　　失控下的冲动往往最可怕，还好……

　　严紊周难得请假，周二早间，到岗的人刚一坐下，身后就长出个‘小尾巴’。

　　“嚯，这才几天没见，”彭泽绕到他身前，“又变……”
　　‘帅’字没出口，某人先遵从本能‘咦’了一声。

　　“……这咋还长黑眼圈了呢？”

　　“哪呢哪呢？”端着咖啡悠过来的小文紧着往严紊周脸上瞧，
　　“我去，严哥，您这是咋了？”

　　眼底乌青明显，不用他们这么大惊小怪，他早起洗漱时已经领略过了。

　　严紊周半掀眼皮看了俩人一眼，转到自己工位，摁亮屏幕。
　　见屏幕中钉钉登录页面启动，身后俩人对看一眼。
　　小文先觉情况不妙，溜了，彭泽正要溜，余光瞥见什么……

　　“这是？”
　　他拎起来，“我去，这不是你的衣服吧？”

　　放在工位桌角袋中的黑色冲锋衣突然被拎起，严紊周紧着要抓，彭泽避了下，手一滑，衣服被抖开。
　　彭泽左右看了看，又朝自己身上比了下，再次确认，
　　“周，这不是你的衣服吧？”

　　严紊周像是才听清这句话，正要伸过来拿走的手一滞。

　　见他这表情，彭泽笑，
　　“哈哈，我猜对了是不是？我就说嘛，一来，打咱俩认识，我就没见你穿过这种类型的衣服，二来嘛，”
　　彭泽拿着衣服虚虚朝他身前比了下，
　　“这也宽太多了，你穿不合身啊。”

　　他笑，“这给咱弟弟买的吧，嚯，”一想到这衣服穿在成虞身上的样子，彭泽赞了声，
　　“好眼光，这穿上还不妥妥秒变型男。”

　　放下咖啡杯的小文接了句，“保证迷倒万千少女！”

　　“哈哈哈，”彭泽回看她，“小姑娘挺懂啊，是不是就喜欢这挂的？”

　　这一错神，严紊周直接把衣服从彭泽手中抽走。
　　彭泽诶一声，见他近乎粗鲁地把衣服团成团，重新塞回了纸袋中。

　　“……”
　　奇怪，彭泽拧着八字眉走了，心中直叹，奇怪得很。

　　午间，几人要招呼他外出吃饭，严紊周婉拒。
　　工位上，某人坐着等办公室重陷安静后，起身。这会只有几个蔫头耷脑看着昏昏欲睡的没去吃饭，除他外，其余人都在自己工位上坐着。

　　严紊周走到茶水间，给自己冲了杯咖啡。
　　独自走向休息区，立在巨幅落地窗前的人将目光投向窗外街景。

　　正是中午最热闹的时候，来往行人不绝，各色店招闪着霓虹彩光一路延伸到街道尽头，像思绪蔓延……

　　从乡卫生所醒来时，额角带来的剧痛让严紊周一瞬有种十分恶心的错觉。
　　见他起身，周遭围的几人紧着近前。

　　幸好人没事。
　　天黑路又滑，对周围情况完全不熟的人，不慎失足跌进路边水渠中，脑袋磕着边沿，一下撞晕了过去。

　　严紊周谢了一圈人，大家都摆着手叫他别起身，多休息，后来他才了解到，送他过来的人，没一个认识。
　　乡卫生所唯一的医生给他边换药边念叨，
　　“哦哟，当时天太黑了嘛，又停电，哪能看得清谁是谁啊，”听严紊周啧一声，医生下手轻了点，
　　“反正是个年轻人，嗯，看着蛮年轻的。”
　　“男的？”
　　“那肯定男的啊，普通女的哪能把你背过来。”
　　“他没说什么吗？”
　　“说了啊，就说见你跌倒了，叫我赶紧看看，那脸上着急的啊，”医生学了下，“反正急得很。”

　　“他是村里人吗？”
　　医生想了下，“不像吧，不过最近村里也有好些返乡的年轻人，搞什么电商，自媒体什么的，天天拿个手机在那里拍拍拍的，我也说不好是不是村里哪个小年轻，或者是外面来的人。”

　　心中有什么闪过，严紊周拿出手机，翻了翻又放下了。
　　相册中照片本就少得可怜，别说成虞的照片了，连他自己的照片都没有。

　　一杯咖啡透底，吃完饭的人渐渐回来，有些不午休的，都挤到休息区这边刷视频，打游戏了。
　　严紊周放下咖啡杯，重新走回工位。

　　被囫囵塞进纸袋中的衣服膨起来些，有片衣角搭在了纸袋边沿。
　　不久前的对话像默片回放般再度重现。
　　——“诶，这不是成虞的衣服吗？”

　　严紊周愣了下。

　　来前，其实他还不太确定，只是刚才在巷口遇到个男生，很巧，他原本想问下8号宿舍楼怎么走，男生却在看到他腕间挂的衣服时，脱口说了这么一句。

　　瞧见他眼神，男生又多解释了下。

　　任沿彬指着袖口有处看着像是被烫过的痕迹，
　　“说来挺不好意思，这还是我烫上去的。”

　　这事发生有些时日了，他都忘了当时俩人在聊什么，反正烟蒂落了灰，俩人又挨得近，等发现时，已经烫下了痕迹。
　　任沿彬当时要给成虞买件新的，少年笑笑，把这事揭了过去。

　　至此，猜想算是全部被验证。

　　严紊周也拿不准当时自己为什么要躲？
　　就是下意识的，当成虞即将要说出藏在心底的名字时，他脚边踢到个什么，发出‘咚’的一声。
　　很沉，很闷。

　　不远处当即喊了声：“谁？”
　　严紊周一滞，就是一瞬间的事，等他回神时，已经闪进旁边的菜鸟驿站了。

　　来取快递的学生很多，他来时没穿西装，近乎完美的隐身其中。
　　从侧边窗口看出去，少年从巷口追出后，立马朝四周看去，无奈周身来往人实在太多，根本分辨不出什么。

　　晚风中，望着少年离去的方向，严紊周在原地驻足了很久，很久……

　　-

　　再次摁亮手机看了眼时间，少年唇边扯个弧度，看似在笑，实则很冷。
　　针对这场会面的结果，他似乎已经预料到什么。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前方走来个男人，见成虞抬眼，脚下又提了点速，
　　“总公司那边做项目汇报，非要拉着我一块听。”
　　年轻男人近前，脸上挂着稍显歉意的笑。

　　成虞回了声‘没事。’

　　等了两个多小时，这汇报做的可够长的……

　　两人进屋。
　　这次成虞过来，不光是拉赞助这么简单。
　　有人的地方就有生意，这是小成虞以前听杨苑说过的话，如今身在大学校园，成虞也有了自己的小打算。

　　大学生创业不算什么稀奇事，只是选在哪个赛道是个问题，成虞无意中注意到了学校广告这块。
　　坐他对面这人是家音乐软件公司的市场推广部区域经理，上回整的校园歌手大赛就是从他家拉的赞助。

　　聊得深了，成虞知道这人有往各大高校深耕的打算，他们公司近期要推个新的直播业务上线。
　　开新第一件事就是得先拉人气，借着歌手大赛的东风，从活跃的大学生这块入手，再好不过了。

　　成虞也是知道他有这个打算，专门联合学校做了个融媒体企划，今天就是带着企划书过来谈具体合作的。

　　学校主管大学生创业这块的老师一直挺支持有想法，有冲劲，敢闯敢做的学生，在分配资源这块，没少给成虞开绿灯。

　　他背着任务，即使无故被晾两个多小时，脸上依然没显出任何不耐。

　　公事公办做完PPT汇报，那人又问了很多问题。
　　有些是成虞提前预设过的，比如具体推广流程，期间可能会遇到的问题等。
　　还有些是成虞没预料到的，比如推广费用细化到具体某个渠道的支出等，不过这些细节性问题，虽没提前准备好，但成虞是这份企划的主笔，对各细节都了然于胸，稍加思索，也能给出个大差不差的回答。

　　他的表现按说没什么问题，坐对面那人期间甚至有几次还挺赞同的一个劲点头。
　　看得出来，对面前这个年轻人赞赏有加。

　　只是，任他权限在高，说白了，也是位打工人，最终决定权不在他手上。
　　这点，在成虞离开前，他也隐晦地表达了出来。
　　可惜当时的成虞没听出这点‘言外之意’。

　　等他真正懂了过来，是在半个多月后的换届选举上。
　　他们学校社团换届每年一次，时间定在6月下旬。

　　早前就有传言说是这回换届成虞十乘十会顶替上任学长，坐稳外联部部长这个‘宝座’。
　　就在大家都这么以为时，结果出来的那刻，现场几乎多半人都当场傻了眼。

　　寝室另三个都不是学生会的人，但都来了，除了老三还带点猎|艳小心思外，另两位都是纯纯过来给他们老幺加油助威充人气的。
　　这下倒好，做的横幅还没展开，结果出来前一刻，成虞已经提前离了场。
　　他似乎已经预料到了这个结果。

　　不出意外，一直拖着他的那个推广项目，几乎是前后脚来了最终决定。
　　新业务推广暂时搁置，后续如有需求会再联系他。

　　很油滑的回复，接待他的那位经理等成虞看完邮件后，也把电话拨了进来。
　　聊的不多，那人只劝成虞想开点，并隐晦地表示这事责任不在他。
　　最后给少年鼓劲道，让他别灰心，他这么有想法，未来一定可期。

　　成虞挂完电话，正走到教学楼前。
　　早有一道倩影立在门口。

　　成虞抬眼，两人目光在空中短暂相接。

　　姜意穿着一身纯白连衣裙，乌黑秀发多半垂在身后，胸前落了几缕。
　　依旧是那张清丽面庞，只是眼底含着讥讽笑意，令少女隐在阴影中的姣好面容看着有一丝扭曲。

　　成虞走出教学楼后，离少女稍远处走出个人影。
　　男生身材高大，提着刚买来的奶茶，插好吸管，递到少女手边，见她还在回头朝身后看。
　　男生顺着她目光望去——

　　最终定在一个渐行渐远的高瘦背影上，定了会，男生腕间带点力道，强行揽过女友，顺势在她额头印下一吻。

　　姜意偏了下，但没躲开，她笑，
　　“这就吃醋了？”

　　“可能么，”男生搂着姜意朝前走去，“不过是个小小的推广case都拿不到，我犯得着跟这种人竞争？”

　　姜意嗤了声，没应，心底闪过一声冷笑。

　　-

　　另边。
　　手下最大那个项目终于告一段落，小文老早就招呼其他人完事一定聚一聚。
　　“走啊兄弟们，我靠，这段时间可真的累死老娘了！”
　　身边几个要去的，这会都在收拾东西，小文转头瞄了眼，眼珠一转，蹭了过去。

　　“诶，严哥，”小文难得说话打磕巴，“要不，一起去？”
　　小文朝后招了下手，那边几个赶紧配合，都朝严紊周弱弱地喊，“走呗，严技术。”
　　“严哥~”
　　“严大佬~”

　　她知道一般情况下，招不来严紊周。
　　没成想这回情况特殊。

　　严紊周朝他们淡淡扫了眼，
　　“好。”

　　“……”
　　小文愣了下，真是有种花2元中千万的被巨奖砸蒙感，立马蹦起来要去拍彭泽。
　　手下一空，小文看过去。

　　彭泽朝谁回了声‘不去’，已经快走到办公室门口了，心情看起来相当灰败。

　　比起严紊周的突然答应，这人的突然拒绝，更让大家颇感意外。
　　女人的第六直觉告诉小文，一定发生了什么重大变故！

　　确实，因为某自诩情种逢人就念叨的周女神突然传出要结婚的消息。
　　彭泽：新郎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