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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7、塞云愁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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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华殿里外,桌席铺满,只是尚在国丧,不见红飞翠舞、玉动珠摇。赵熙政已去,周煜灵便为太皇太后,娑兰为太后。九华殿上,周煜灵坐宝座,娑兰抱新帝坐于其旁。
宴即开,殿外四隅来员要一一进殿拜见新帝。酒过三巡,宴上才渐起闲谈之声,只闻许拱道:“太皇太后,今日宴上总觉多人未到,臣只知何老卧病,不知还有何人称病啊?”
众人这才注意到有人没来,不过除何玹清引人注目外,其他人就算没来,也甚少有人注意。周煜灵向四周看了看,道:“前段时日确实不少人向哀家告病,冬日生疾属实难免。”
此话头既开,便又有人道:“真是稀奇,今日新帝赐宴,何老就不说了,怎的年轻人有个小病小痛也同是告假?”
周煜灵道:“无妨,年关劳累,诸位也要注意身子,莫染了病。”
殿外的人本侧耳倾听殿内动静,听到没什么事,便又和旁人交谈起来。像这种赐宴也不过是形式,光禄寺哪能一日做好如此多人的饭菜,都是提前做好,第二日开宴直接端上来,给殿内人的自然要热热,殿外那么多菜热也热不过来,端上来时还带着冰碴子,众人业已习惯,也不指着在赐宴上吃什么。
正用筷子翻那冰碴子菜时,又听里面有人道:“太皇太后,宴上虽不可置歌舞,可到底庆贺陛下登基,臣愿舞剑,以示我大聿武将雄风。”
这下不仅外面人,殿内人也是竖起耳朵来,宴上有大臣舞剑助兴在大聿不算奇事。大聿开国时,太祖皇帝便尚武,臣子皆追随习武,习武之风甚至流传到民间去,太祖皇帝有时在宴上醉了,也要亲自下场持剑舞一曲,这风俗传到现在,不算奇事。
发话的是仓山都指挥使卫禧,此人就坐顾长俞身边,仓山刚刚大胜克伦一役,暂且休战,自是不能将这位大员的位子安排到殿外去。
周煜灵就笑道:“能见卫将军舞剑,实为幸事,请!”
卫禧一抱拳,宝剑出鞘,剑柄一颗红宝石,正好握在手心。他舞的几招不是什么杀招,但动作真是好看,就是为观赏所用,一段过后,顾长俞带头鼓掌:“卫将军,好舞!”
卫禧本就生得貌美,身材颀长,一把剑在手中使得矫若游龙,殿中人看花了眼,殿外人瞪大眼睛想看,却只能看到个影子舞动。殿内又有人起哄:“顾侯!顾侯也来!”
这话一出,众人就似在这没有歌舞的宴中发现了什么新乐趣,纷纷跟着起哄。周煜灵只笑,也不作声,顾长俞爽快起身,拔剑入场,呼道:“卫将军,看招!”
二人过招,也非杀招,主要为观赏,加之二人也算是旧相识,配合甚好。只是不想,卫禧一个飞身落地后,竟是对林舟渡明媚一笑,这一笑正好被顾长俞看见,当即一剑刺过去,卫禧惊唤:“顾侯爷!来真的?”
顾长俞就是来真的,二人愈打愈烈,殿外人不明所以,殿内人看得精彩,周煜灵也不制止,唯有许拱觉出不对来,高呼道:“今日赐宴,二位不可太过!”
两人哪能注意听许拱讲话,众人这才回神,也觉出事态有异,却是既不见周煜灵制止,也不见林舟渡出声。招招相连间,顾长俞避开卫禧直刺向前的剑,利掌砍向他臂弯,卫禧持剑的手臂一震,那剑竟是脱掌而去,带着剑气飞向席间。
周合商多年不练武,早已没了年轻时的敏捷,堪堪避开,却到底只是避开了要害,长剑贯入他的左肩。
沾血的剑尖就在后人眼前,他身后的官员吓得从座上弹起,也不顾撞翻了桌子,瓜果碗碟滚落一地。
“小阁老!”
不知是谁呼了一声,殿内大乱,顾长俞和卫禧先是一怔,遂扔下剑跑到周合商身边来,周煜灵也是起身惊呼:“父亲!”
她慌忙从宝座上跑下,也就在这时,两边暖阁菱花木门破开,数名侍卫装扮的刺客持刀而出,趁乱向娑兰和周煜灵而去,娑兰抱着小儿,当即离座,去护周煜灵。
周镇察当即从席间跃出,带着守堂的锦衣卫去挡那刺客。娑兰会武,一手抱儿,一手接剑,将周煜灵护在身后,替她挡下刺客攻势。赵景琮在母亲怀中大哭,殿外的武将有的反应快,冲进殿里来救驾,也有人生怕惹祸上身,只在原地不动。刺客人数不多,很快就被制住。
这一幕惊变彻底使得赐宴大乱,加之周合商重伤,康进德与柳复光忙叫人将其抬到偏殿去,遣太医院院使前去医治。众人惊魂未定,见刺客被押走,御林军警戒,这才缓过神来。奶娘将赵景琮接过,在旁轻声哄着,这殿内便肃静下来,出了小儿啼哭再无人声。
“太皇太后,今日刺客,定要详查!”
许拱话音刚落,就见周懋起身,“太皇太后,臣要弹劾顾侯与卫指挥使当殿打斗,以致吾儿受伤,刺客趁乱伏击。”
“新帝赐宴,竟有刺客入殿,在查清此事之前,所有人都留在九华殿,不得擅自离开。顾长俞和卫禧一事之后再议。”
周煜灵动了怒,众人齐齐跪地,道:“臣遵旨。”
这些从四隅赶来的官员就这么被圈在九华殿,正殿和偏殿里都添了炭火,让原本在殿外的人进去。赐宴出了刺客,也使得众人互相猜疑,刑部的人带了刺客下去,就这么候到晚间,刑部也没回话来。
“太皇太后,小阁老肩上受伤,却未伤及要害,眼下正睡着,太皇太后放心。”
那院使倒是前来禀报,周煜灵微微点头。禁卫军和锦衣卫围在九华殿周围,里面的人出不去,也再无旁人能进来。偏殿里面,有人便是急了。
一人出声:“诸位,太皇太后将我们困在此处,总该在晚间放我们出去啊,不然还真宿在这偏殿不成?”
另一人回道:“太皇太后这是动怒了,这刺客难保不是我们之间有人带进来的呢!等着吧,查不出刺客来,你我都莫想走。”
“诶白大人。”一人拉了另一人到角落里去,“我怎觉得,今日这事不太对呢。”
“倪大人是说?”
“你看那暖阁,向来是乐人在里面奏乐,今日宴上无乐,那暖阁里面连乐人都没有,哪会安排侍卫进去?九华殿一向守卫森严,就算是京官,也难将刺客扮作侍卫,放入暖阁吧?”
“倪大人是觉着,此事乃太皇太后吗自导自演?”那白大人凝眉。
“我看是,原先的东太后便是个摸不清的主,我打听了最近的事,是东太后借顾侯的手杀了先帝,顺势夺了位。眼下借刺杀将我们这些人困在檀京,指不定是想做什么……”
“这可不敢乱说啊白大人!”那人左右看了看,道:“若真是这样,太皇太后是想干什么?这个时候把我们困在这儿绝不是好事,万一这时候查几人打过来……”
“查几倒不会,他们要来也得等明年四五月份顺风顺水了才来,不过克伦说不准啊。对了,今日我听到里面的人说,有不少人告假?”
白大人眼神一凛,偷偷找了在殿里的熟人问了几句,然后回来道:“坏了!没来的那几个都是都察院的,还有几个科道官,太皇太后这是将我们诓来这儿,派人去查我们了啊!”
“啊!”
倪大人惊呼,就见旁边人都看他,他忙捂了嘴,咳嗽了两声,“我、我腹痛。”
旁人这才转回视线,这两个人都是陌冗的官,刚和罗剌停战不久,又时不时出援军到仓山去,也是打仗打怕了。不过罗剌一停战,茶马司便要恢复,这茶与马里面可还夹带了别的什么,谁又能说准。
“太皇太后可不像先帝,太皇太后要禁鬼头青,是下了狠心了。”那人望着窗外道,“周家是打算舍了我们,小阁老重伤不起,今日半夜,我们便闹吧。”
此时在正殿内,众人静默,无人提出要走。周懋年迈,再晚些时候就到偏殿去看望周合商,顺便在此小憩。
而到了戌正,却闻西偏殿渐渐传来人声,有人带头上正殿来,对周煜灵道:“臣冗中总督白巍,拜见太皇太后!”
周煜灵稍稍挑眉,不动声色打量他几眼,才道:“原是冗中总督,快快请起。”
白巍起身,“太皇太后,敢问那些刺客,可有招供者?”
“看来白大人坐不住了。”周煜灵淡笑道,“哀家说了,事一查清,定放诸位回去。”
“臣非是不愿太皇太后查刺客一事,敢在宫中行刺,是要谋反,太皇太后必当严查。”白巍道,“只是臣等到底也是千里迢迢赴京,往来耗时便久,年关将至,事务繁杂,若此事一直不了,太皇太后便真将臣等一直留在这偏殿么?”
“白大人乃封疆大吏,哀家自是不会真令诸位大人受了委屈,哀家已遣人去备软铺吃食,还请诸位稍安勿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