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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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黄的阳光从打开的窗户洒进来，整个房间变得亮堂通畅，两个女孩正倚在窗边你一句我一句的欣赏桌上的画。
“哇，这画画得真好！”一女孩拍手赞道。
“我也觉得，你看这水纹，画得像不像。”另一个女孩点头，伸出手指指着画中湖水，似有微风轻拂，水面微微泛起波澜，岸边柳树亦随风飘扬，恰如美人起舞。
“哎呀，不是像不像的问题，是意境，意境！”
林晓秋没搭李明珠的话茬，她想起汪敏恪刚刚寄回家的画，那真是，要形似没形似，要意境没意境，只有一片赤诚的千里情。
李明珠喜道：“欸，这花！”
乍听此言，林晓秋一惊，还以为是贺茵画中花儿玄妙被看出，正要赞句“好眼力”，哪知回头一看，李明珠原来是在夸花瓶里的野花，“这花不错，你是在哪采的？我看家里没这些花啊？”
林晓秋心中得意，笑出两个酒窝：“这花可是妙仁堂的病人送我的。”
“你成神医了？”
“那是。”
自从那日之后，柳儿统共来了妙仁堂三次，林晓秋给她扎针，考虑到柳儿小小一个人在善堂烧水煮药太危险，还特意给她配了几剂药丸，直接送水服用便是了。虽说这些也治不了本，可柳儿看着精神活泛许多，脸色也变好了。
钱，当然是没收。但柳儿不愿平白受人恩惠，便隔三岔五给妙仁堂送来自己采的花，林晓秋自是欣然笑纳，又笑问：“你看见婶婶房间的花了吗，也是柳儿送来的，我这瓶花，还是婶婶教我插好的呢！”
“哦，怪不得。”李明珠说道，又端详桌上的花，再侧头上下打量了一遍林晓秋，认真道：“我就说这瓶花的雅趣你弄不出来。”
“嘿嘿。”林晓秋淡淡一笑，自信道：“插花我不行，用草药摆我准行！”就是要把花瓶换成菜篮子才行！
不远处的正房，李氏也正端详着花瓶，她已经很久没有心思插花了，这几日看着林晓秋和林十五玩似的拿着花瓶天天插花，竟让她回想起年少时光。常常三五好友相聚，谈天说地嬉戏玩闹便是一天。
她轻轻摇头，将旧日时光甩开，聚精会神的看着手下信纸，却一个字也写不出来了。
汪敏恪昨日寄了一个包袱的信到家，也不知他哪来这么多精力，几乎给每个人都写了一封信。李氏嘴上嫌弃着，可心里却受用的很。将孩子的信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后，她动笔回信，却发现自己已经无话可说了。
敏恪将这一路上见识的风光人物都写了下来，甚至还画了好几幅画给自己。
可自己的回信说来说去，也不过是“好好照顾自己”“家里一切都好不必担忧”之类的话。还有什么话可说呢？
李氏忽而想起女儿敏娴给自己寄来的信，前两封信是敏娴在出嫁路上写的，那两封信很长，女儿将沿途风光都写在信里寄给自己，还有一路上的不安与恐惧。
李氏能说什么？她只能安慰女儿，你的夫家是你的父亲亲自选的，不要害怕。
等母亲的回信终于到女儿手上时，女儿已成了他人妇。
后来，尽管两母女保持着两个月一封信的频率，可是女儿的信越来越短了，夫家的事没什么好说，锦州的事也没什么好说。李氏回信总想写长些，再长些。可恰如今日，她发现自己也写不出什么了，几句车轱辘似的来回写，“好好照顾自己”“受了委屈要和家里说”“早些怀孕生子”
敏娴变得和自己越来越像了，我和敏娴的人生都已乏善可陈了。
看着敏娴的信，李氏心中一阵绞痛，这仿佛是从锦州到长安跨越千里的痛，从那疼痛里，她仿佛回到了刚刚怀上敏娴的时候，那时我们仍有脐带相连，我们永远无法分开。
院子里传来年轻女孩银铃般的笑声。李氏心中一会是自己年少时与闺中密友玩闹的情形，一会又是女儿尚在身边的模样，她轻轻拂去眼角的泪，深呼几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慢慢打开了自己的房门。
门外是笑脸盈盈的林晓秋和李明珠。
不知是不是错觉，林晓秋总觉得今日的婶婶有些奇怪，可具体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
李明珠快言快语，“姑姑，我给敏恪的回信已经写好了，还有我几个哥哥的信，都在这啦，到时候就麻烦您一并寄过去。”说着把手中的信递给李氏。
摸着手中厚厚一沓纸，李氏失笑，问道：“你写了什么？竟能写这么多字！”
“什么都写了！我还笑话他画画不行呢！他那副画，我和哥哥研究了大半天才看懂呢！”李明珠嘟着嘴抱怨道。
林晓秋接话道：“我还没写好呢，不过我看十五好像写完了，我昨天去找他，看他桌上写了好几页纸。”
“他个闷葫芦竟然也有这么多话啊！真是人不可貌相！”李明珠双眼瞪大，满眼都是不敢置信。
林晓秋义正言辞反驳：“十五才不是闷葫芦，你不要胡说八道！”
李明珠没接林晓秋的话，转头问李氏：“姑姑，你写好了吗？”
李氏叹道，“还没呢。”
过了片刻，李氏幽幽道：“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写。”
“怎么会？”李明珠惊叫起来，“写个信而已，哪里难了！”
“也不是难，只是......”，李氏摇头一笑，仿佛自嘲一般：“我同你们说这些做什么呢？”
林晓秋细细打量着李氏的脸色，关切问道：“婶婶，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李氏勉强一笑，叹道：“也许吧，可能今天坐久了，有些累了。”
林晓秋眼睛一亮，说道：“我有时候在妙仁堂里坐久了，也觉得全身累！”
说罢，二人便要拉着李氏一起出门走走，权当活动筋骨。李氏连忙摇头，强调是真的累了，想好好休息会，改天再陪你俩活动筋骨了。
话已至此，二人只好把李氏扶到房中坐下，林晓秋还顺手把了个脉。
“没什么，休息两天就好了。”大夫林晓秋开口。
“无事无事，夫人休息两天便好了。”李明珠模仿着汪昀的声音，竟真学了几分像，李氏林晓秋顿时被逗笑，笑到腰都直不起来了。
“你呀！”李氏缓过气来，用手指轻轻点着李明珠的额头，“最爱胡闹的人就是你了。”
李明珠吐了吐舌头，笑道：“才不是呢，我听奶奶说，姑姑以前也爱胡闹，还在家里开诗社呢！”
李氏像是被唤起回忆一样怔住，好一会才笑道：“不过是那时我们几个闺中密友一起玩罢了，哪里是胡闹了。”
林晓秋赞叹道：“真厉害，婶婶你还会写诗啊，我竟然都不知道。”
李明珠得意一笑，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姑姑那时候还是公认的第一名呢！不止写诗，还写了好多东西。”
“哇塞！”林晓秋被李明珠的语气感染，也觉得与有荣焉，“婶婶，下次给我写首诗吧！”
“我也要我也要！”李明珠紧随其后。
李氏却暗淡一笑，“这都多少年的老黄历了，我早就写不出来了。”
我太久没有拿起笔了，早就什么都写不出来了。
二人也没有多在意此事，又与李氏聊了会天，便一起出去了。
看着两个女孩结伴同去的背影，李氏心中一时感慨万千。
林晓秋几乎是跑着回到了妙仁堂，小张皱眉道：“你的一会，是一个时辰啊？”
林晓秋猛灌了好几杯水后，心虚道：“是的。”
又问：“王大夫发现了吗？”
“差点，这次多亏我给你打掩护！你欠我一条命啊！”小张珍重强调。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林晓秋原是回家拿东西的，没想到正好碰到李明珠，陪她聊了天又陪她送了信，时间自然就耽搁了，好在没被王大夫发觉。
“晓秋。”林十五恰好从后堂出来，便看到累得瘫倒在椅子上的林晓秋，“怎么了？”
说着大步上前，手背贴上林晓秋的额头，笑道：“你被人追杀？”
他的手冰冰凉凉，贴在额上实在舒服，林晓秋拽住他的手往脸上贴。
“对啊对啊！不仅被人追杀，还有恶狗追我！”林晓秋开始胡言乱语。
“那你怎么不带大黄出门？”
“大黄在睡觉！我怎么能打扰他的美梦！不好不好！”
听着两人一唱一和，小张白眼都要翻到天上了，受不了。
忙碌的一天很快过去。从妙仁堂出来，林晓秋林十五也不着急回家，往永安楼的方向去了。
“昨天我给小花送信的时候你不在，你都没看到她有多高兴，这还是她第一次收到别人给自己的信呢！”林晓秋絮絮叨叨的说着，想起昨日田花惊喜的眼神，心中一暖。
“嗯。”林十五也笑了，“难得敏恪如此周到，竟给所有人都写了信！”
林晓秋说着，又心虚的笑了：“我和明珠都怀疑敏恪不会是只写了一封信然后寄给所有人吧！结果今天我和她对了一下，我和她的内容居然是不一样的！”
“我真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等敏恪回来，我肯定要请他吃一顿大餐才行！”林晓秋难得对汪敏恪起了愧疚之心。
林十五幽幽笑道：“说不定到时敏恪已经见多识广，瞧不上你的大餐了。”
“咳咳，禁止拆台！”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