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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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么东西压在胸口上，那玩意还带着几分金属的沉重质感。她睁开眼睛，一只小小的生物正随着呼吸的起伏安然睡在她身上。薄薄的、淡紫色的透明翼翅在黑暗中散发着莹莹光芒，其上隐约可见凹凸不平的美丽纹路。她差点惊叫出声，幸而自己及时捂住嘴，才没惊醒这个小怪物。它是哪来的？冷静了一会儿，她忽然想到了最难以相信的那种可能性：这个小怪物是米扎艾尔，这就是他原本的外表。她推测此刻的模样可能是他的幼生体状态，至于成年体是什么模样，在此之前她从未见过。她强迫自己重新闭上眼睛，继续睡这个囫囵觉，只是顺便动作放轻地把这个小东西挪了个位置，他压得她快喘不过气来了。现在是凌晨四点，还可以再睡一会儿。
然而等到七点起床，他还是那副样子，这下女人不得不面对一个现实。
“醒醒，米扎艾尔。”
怀里的小怪物——也许是类似于龙那样的生物——打个哈欠，睁开了眼睛，眼睛圆圆的，橙黄色的，很亮。“你能变回人类形态吗？”她尝试性地问道。“……可以啊，只是这样能让我更自在一些而已。”这个状态下的米扎艾尔声音听上去带些机械质的空灵与嗡鸣。他好像并不在意在她面前以本相示人。他身上响起“咔嚓咔嚓”的机械摩擦音，以一种难以想象的方式变回了人类，身上还穿着睡衣。小孩子亲昵搂住她的脖子，脸埋在她的胸脯里：“你在岛上经历了什么事情吗？你回来之后的情绪就有些不对劲……和以往都不太一样。”
卧室里瞬间陷入了诡异的沉默，她自知在岛屿上的那一晚不可以和米扎艾尔说。
他抬起脸，带着热气的呼吸扑打在颈边，她本能地瑟缩了下，只听见米扎艾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因为你的身上有别人的味道……那家伙让人生厌。”他张嘴咬在了妻子的脖颈上，尖尖的牙齿扎进皮肤，温热的舌头舔舐着。她回答，声音艰难：“没有，你的嗅觉出问题了，别疑神疑鬼的。”两个人在早上黏糊了一会儿才好不容易分开，自从丈夫变回小孩子，她发现他根本没什么常识，做事也几乎只凭借自己的心意。他们之间的相处方式甚至比之前更加亲昵。
“你要去上学吗？”在早饭时间，她问道。
“为什么要去？”米扎艾尔那双天蓝色的眼睛认真地看着她。“我觉得我不需要去。”
好吧，这种事情还是要遵从本人意愿。
“我可以在家里等你。”
他像只乖巧的鸟坐在椅子上，表情柔软，极具欺骗性。
就算再怎么忽略那些异常之处，她知道，米扎艾尔终归不是人类。她想要了解米扎艾尔所属的种族，但没人告诉她：她的丈夫究竟是什么生物。在半年后她才从一个民俗学家那里了解到可能相关的一些传说。
龙？
对，就是那种神话传说里经常提及的生物。在之前你曾经提到过，他死而复生，变回了幼年时的模样。那就是他的生理机制之一。
……他的身上有着能够逆转时间的力量，这种奇妙的力量让他足以永生不死。当然，自外而来的力量也没那么容易能杀死他。当时医院的人有跟你说过他的“死因”吗？
没有。
那我暂时对这位先生曾经的死亡原因保持一点疑问。
掌控时间的力量的龙没那么容易被杀死，出于敌意、恶意等负面意义以及偶然的杀害行为均对他无效，但如果是——
那个民俗学家没再说下去。
等她回到家，发现米扎艾尔正坐在院子里玩得很开心，和落到肩膀上的鸟说着悄悄话，看到她回来，他手一扬，把鸟放归天空，然后扑到了她的怀里。他们现在这种相处方式不像夫妻，倒像母子。哪怕是现在，她仍然不知道如何与心智回归伊始的丈夫相处，她还是没适应这个事实。直到此时，她才想起来回顾过去和米扎艾尔相处的所有日常。她当时是在天文台认识了米扎艾尔，据他所说，他是天文台的工作人员，但她没去关注过米扎艾尔的具体工作内容，到后来他出事，她帮他从天文台辞了工作。米扎艾尔是个生活态度很认真的男人——他对什么事情都很认真。
“米扎艾尔？”午夜梦回，她被熟悉的噩梦惊醒，习惯地摸向旁边的位置，结果却摸到了一个成年男人。
黑夜里，天蓝色的眼睛静静地看着她，像燃烧的、令人窒息的火焰，米扎艾尔没睡着，她被他的目光盯得毛骨悚然。
“抱歉，有吓到你了吗？快斗？”
“我没事，你变回来了？”
“……你身上有别人的味道。”他又提起了那件事，没回答快斗的问题。
那只骨节分明，手指纤长的手缓慢地、不容拒绝地按在了妻子的脖子上，但她能感觉到，这样的行为里没有任何杀意与危害性，仅仅是出于控制欲。旋即，他叹了口气，又松开了手。在黑夜里，她能清楚看到米扎艾尔嘴里那一口尖锐的、龙的牙齿。随后他用故作轻松调侃的语气说道：“哎呀，真抱歉啊，因为突然变回来，好像衣服被撑坏了呢。”时间到了。米扎艾尔的体型又变回了小孩子，就连睡衣也变回了完好无损的模样。
看到这种景象，她开始感到不安。
第二天早上。
“早上好！”开心的小孩子毫无芥蒂地给了她一个早安吻。“米扎艾尔，昨晚上——”“昨天晚上怎么了吗？”米扎艾尔好奇地看着她，什么都不记得。“我爱你！你难道是想听这个吗？”她扭过头去，天哪，他这个直性子真是太可怕了。从前就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对他来说，爱就是爱，恨就是恨。从前米扎艾尔就和她讲过类似的话，说他邂逅了命运。
（你就是我的命运。）
……
所以当第二年来临，她再次因为父亲的忌日而踏上这座岛屿，她能察觉到自己的心境在发生变化，两种感情在她的心底拉扯着。身旁的米扎艾尔好奇地看着岛上的事物，对他来说，岛上的一切都很新鲜。他们来到前年住过的酒店，拿了钥匙就上楼放行李去了。酒店的服务员都很喜欢这个精神头十足，又很有礼貌的小孩。他“哒哒哒”地跑出了酒店，不一会儿又拿着一束橙红色的新鲜百合回来，和前年的那一束一模一样。
她有些诧异，然而在去墓园的路上，她却没看见熟悉的摊子和卖花少年，好像这个人从来都不存在于岛上。一切都只像是她的一场梦。
祭拜过后，他们一起回酒店，此刻酒店里正准备办一场派对，热闹极了。
台上拿着吉他排练的年轻人有着一头橘红色的长发，是那束百合的颜色。身旁应该是他的搭档，有着一双冷冰冰的蓝眼睛。拿着吉他的年轻人一边唱着歌，一边朝她眨了眨眼睛，如同早就和她认识，浅淡的、活泼的金色眼睛看向她这边。然而面对年轻人的示好，她慌乱地带着米扎艾尔上了楼梯，没再回头。过了一会儿，她才听见米扎艾尔对她说道：“你认识他。”
“我不认识。”她回答。
“气味很熟悉。”
顷刻，天蓝色的眼珠变成了吓人的竖瞳。
“怎么了？从刚才起你的目光就没从那个女人身上挪开过。”
“嘿！鲨鱼！我当然是期待一场艳遇啦！你踹我干什么——”
“别管艳遇不艳遇的，你先给我把排练搞好了。”
“唔唔唔唔——别生气嘛，我当然会把排练做好的。对你的心，直接攻击～！”
“少油嘴滑舌！”
派对上，橘红色头发的年轻人轻而易举地带动了全场气氛，喧闹声隔着老远都能听见。派对一直闹到午夜十二点才结束。米扎艾尔的睡眠质量惊人的好，这种吵闹环境下竟然都能睡着。她惴惴不安地坐在床边，像是在等待着一场宣判——有人敲响了她的房门。
……门开了。
“女士，需要一个美妙的夜晚吗？”
门外的年轻人说道。
她想立刻关上门，但他反应够快，直接挤进了房间。
“我不需要。”
他低笑道：“别这么急，我只是想确认一件事，我们之前见过吗？我的记性不太好。”
“送您一束百合。”
写于2024.5.8
作者有话说第24章 （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