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砂琉璃》尾行的竹子

41、花自落

　　“没想到你们真的拿到了炙炎石。”楚寒镜轻揽着妹妹，绿眸之中一派复杂。
　　“寒镜姑娘，你为什么……”短时间内急剧的变化让韩菱纱无法适应，这对姐妹，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寒镜姑娘，你也想成仙么？可我总觉得……”云天河挠了挠头：“不太好。”
　　“成仙？”楚寒镜自嘲一笑，火狼缓步来到她身边，温驯地趴坐在她脚旁，她轻抚着火狼头顶的毛发：“你们可知……我原本，是想要你们的命的。”
　　韩菱纱脊背一僵，警惕地后退一步，慕容紫英亦捏起了剑诀。柳梦璃按住了韩菱纱的肩，缓缓摇了摇头：“听她说下去。”
　　“是啊菱纱，她身上没有杀气。”
　　“不必紧张，我已然想明白了，就算取你们性命，如今亦于事无补。”楚寒镜轻叹一声：“可我还是不能不恨你们……若非你们贸然闯入，又怎会打破这千百年来平静的局面？”
　　柳梦璃轻声道：“你与碧痕姑娘之间就如这神农洞中的岩浆，看似平静，却随时可能爆发……这个道理，姑娘不会不明白。”
　　“明白……又如何？碧痕深信自己无法离开神农洞，就算再怎样恨我、恨主人、恨命运，也只能选择留在我身边。”楚寒镜抚摩着妹妹苍白的面颊，仿佛已经痴了：“是你们的到来给了她无谓的希望。”
　　“千载万载地待在同一个地方，换做是我，一样会觉得难以忍受。”韩菱纱皱眉道：“你这样做，对碧痕姑娘未免太过不公。”
　　“不公？”楚寒镜微微一笑：“我与碧痕本就是双生姐妹，同心同命，她就是我，我就是她。她无时无刻不想着离开我，我又岂能让她如愿。”
　　“你这样也太自私了！”韩菱纱咬牙道：“她是她，你是你，她不愿做的事情，你又怎能强迫！”
　　楚寒镜幽幽地道：“你等不过是局外人，我和她之间，又岂容你置喙。”她低声叹道：“这千百年来，碧痕逃了无数回，也失败了无数回，说不定这一回失败，她便放弃了，再也不想逃离我身边了……”
　　“你错了，”韩菱纱冷声道：“感情贵在两厢情愿，似你这般，将一切强加在他人头上，又岂会有好结果。依我看，碧痕姑娘受不了的不是洞中千万载的寂寞，而是你的自以为是。”
　　楚寒镜身子一颤：“你说什么？！”
　　“你以为，碧痕姑娘真的不知道你的软禁么？姐妹多年，你以为她为何这般恨你，恨到要让你魂飞魄散？”韩菱纱没有看到，她每说一句，柳梦璃的面色便白了一分，兀自愤愤地道：“你对她，只怕根本没有姐妹之情，有的只有可怕的占有欲！”
　　“占有欲……”楚寒镜喃喃重复着，眸光渐渐黯淡：“当我睁开眼睛，第一个看到的便是碧痕，此后千年千万，我的生命里亦只有碧痕……她便是我全部的世界，我只恨不得时时刻刻都能看到她。”她轻抚着楚碧痕鬓边发丝，目光渐渐柔和：“在这月幽之境，碧痕爱我也好，恨我也罢，眼里心里只有我一个人。若是离了此处，见到了大千世界，她便会被旁的事物吸引去目光……不可以，哪怕她心里有任何一个角落装了别的东西也不可以！”
　　韩菱纱又惊又怒：“你、你简直疯了！”
　　“千百年来，我早已疯了。”楚寒镜缓缓伸手，火狼顺从地低下头，将口中的炙炎石吐出。
　　“你要做什么？”韩菱纱惊道。
　　楚寒镜素手托着炙炎石，仿佛丝毫不觉炎热。她注视着炙炎石，低低地道：“主人曾言，唯有心中至纯至善方能以炙炎石催化梭罗树结果，让我们修成仙身。我知道，我们姐妹都没有机缘成仙，不过只要碧痕能永远留在我身边，这又算得什么……呵……”素手在火红的石头上摩挲一下，霎时间炙炎石异彩连闪，在洞中人的脸庞上影射出奇幻的色彩。
　　“你——”韩菱纱不由自主跨前一步，柳梦璃想也不想，便握住了她的手，将她拉了回来：“菱纱、危险！”
　　“菱纱，她要做什么？”越来越盛的光芒令云天河眯起了眼睛。
　　说话间，月幽之境正中荧光大作，梭罗树枝桠伸展，一颗蓝光闪烁的果子缓缓自开放的苞中悬浮而起。
　　“那是——”慕容紫英仿佛明白了什么。
　　蓝光之中，楚寒镜水袖一招一引，梭罗果缓缓飞入来，慢慢融入了楚碧痕胸口。
　　“梭罗树结果，我二人若不成仙便只有魂飞魄散一途。碧痕本无法成仙，但若有梭罗果护住本源，亦能勉强结成仙身。”楚寒镜声音飘忽，如在耳旁，亦像在天边。
　　“她成仙了，那么……你呢？”韩菱纱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楚寒镜淡淡一笑，身影在这一刻渐渐朦胧起来，她轻抚着怀中人的面颊，脸上仍是仿佛亘古不变的淡然，目光却温柔如水、眷恋不舍。
　　“一定……要比现在过得开心啊。”
　　她的身影渐渐化作光粒消散开来，唯有这一句话仍在四周回响，一旁火狼一阵低呜，仿佛在哀悼着什么。
　　四人怔怔地看着，谁也说不出话来。许久之后，月幽之境终于恢复了平静，连火狼也不见了踪影，仿佛什么也不曾发生过。却是慕容紫英率先开口，沉声低叹：“那位寒镜姑娘……却是心志坚定之人。”
　　“虽然不能苟同她的做法，不过似乎也无法苛责呢……”韩菱纱苦笑着。
　　柳梦璃不着痕迹地放开韩菱纱的手，轻轻地道：“他人的恩恩怨怨，外人又岂能说得清。”
　　“是啊，总觉得……诶诶诶，不说了，真是烦人！”韩菱纱只觉心里一阵烦躁，挥了挥手：“我去看看碧痕姑娘。”说着快步走向兀自昏迷不醒的楚碧痕。
　　轻轻拍打她冰冷的面颊，唤着她的名字，楚碧痕睫毛微颤，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韩菱纱轻舒一口气：“碧痕姑娘，你终于醒了。”
　　楚碧痕茫然看向四周，眼中忽地厉芒一闪，疾声道：“炙炎石呢？你们将炙炎石藏到哪里去了？！”
　　韩菱纱一愣，一时说不出话来。柳梦璃轻叹道：“碧痕姑娘，炙炎石一事……”正待解释，却见楚碧痕面上狂喜之色忽现，不由愕然住口。
　　“禁制……禁制解开了？！”楚碧痕站起身来，低头打量自己，喜不自禁：“终于……终于可以离开这里了，再也没有人可以阻止我离开了！”
　　柳梦璃像是想说什么，却喟然一叹，不再言语。
　　“你们的恩情我记住了。”楚碧痕像是半刻也不想再待下去，匆匆丢下一句话，便往月幽之境外走去。
　　“碧痕姑娘，你姐姐她——”云天河虽不明状况，却也忍不住出声。
　　楚碧痕脚步略缓，却终究没有停下，只一会功夫，便不见了踪影。
　　“难道寒镜姑娘就白死了吗？”云天河抓了抓头，大惑不解：“总觉得……应该让碧痕姑娘知道的……”
　　“或许不知道真相，对碧痕姑娘而言会更好罢。”柳梦璃低叹道：“只希望真如寒镜姑娘所说，她……能过得比从前更开心。”
　　韩菱纱看向柳梦璃，她却略偏开目光，捋了捋发脚：“现在我们该烦恼的是，该去哪儿找别的寒器替代梭罗果。”

作者有话说

　　突然好想各种开虐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