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门接单中（悬疑）》石中梧

8、你有新的订单一

　　两天后的上午，宋涧来到警局。刚走进来，他就闻到警局里好像弥漫着一股怪味。好像食物馊了，又像什么东西腐烂了。

　　局里的警察好像很疲惫，要么挂着大大的黑眼圈，要么眼睛红得像兔子。

　　柳映荻看到宋涧，立刻将人带到审讯室，亲自对他进行问询。

　　宋涧近距离闻到柳映荻身上也有股怪味，心中嫌弃地想：“年纪轻轻的漂亮女生，天天跟一群老爷们打交道，真把自己当男人了，这么邋遢。”

　　柳映荻不知道宋涧的心理活动，她打算从日常话题开始：“宋先生，脚好了吗？”

　　宋涧虽心中嫌弃，面上却不敢露分毫，有点局促地动了动脚：“好多了，谢谢警官的关心。”

　　“看我，不好意思，忘了自我介绍。我叫柳映荻，是这起案件的负责人。”柳映荻笑着说。她的脸色不好，人看起来很疲惫，但是眼睛有神，亮晶晶的。

　　“柳警官，不知道今天叫我来干什么？”宋涧问。

　　“嗯？你不清楚吗？”柳映荻假装诧异。

　　“如果是我妻子的案子，事情发生的时候，我不在，可能没办法帮上忙？”

　　“有些情况，只能向你了解。”

　　“什……什么？”

　　“关于保姆刘凤丽……”柳映荻故意拖长声音。

　　宋涧双手不自在地捏了捏手指握力器。宋母郭英中风后，宋涧也担心自己的身体，听说手指握力器能锻炼大脑，他给妻子买了几个，自己也随身带着一个，没事就捏捏把玩把玩。

　　“关于保姆什么？”宋涧重复道。

　　柳映荻注意到他手中的东西，看了一眼后，继续说道：“你和她一起照顾家人一段时间，互相之间应该比较了解吧！”

　　“也不是很了解，只是大概知道一些情况。”

　　“那你知道刘凤丽的人际关系吗？”

　　宋涧摇头：“不是很清楚。偶尔听她提过，放假的时候会和一两个朋友逛街，但是那些朋友是谁，我不知道。”

　　“宋先生，你觉得刘凤丽是个什么样的人？”

　　此刻，宋涧心里很没底。眼前这个女警察，嘴上说着要问一些关于妻子案件的事，但全程没提案子，只围绕着保姆闲聊。

　　宋涧斟酌着用词说道：“她干活利落，也比较聪明，作保姆很合格。”

　　“合格？但是我们从其他人那了解到，你出门后，从来没看到刘凤丽推老太太出门散步。遛狗师也说，他上门那天，家里非常凌乱。这似乎和你说的合格不太一样。”

　　“我、我、我……没想到她会趁我出门偷懒？她平时表现很好的。”

　　宋涧的解释听起来很合理，柳映荻转而提了另一个问题：“你招宠物喜欢吗？”

　　“还可以吧！”

　　“家里的宠物狗毛头，养了多少年？”

　　宋涧愣住，柳映荻的问话东一榔头西一棒槌，他完全猜不出对方的用意。“13年，柳警官，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柳映荻没有正面回答宋涧的话，而是问道：“养了这么多年，应该很有感情吧！”

　　“嗯，女儿外孙都有自己的事忙，回家时间不多。妻子养毛头，我也经常遛，它来了后，家里显得更热闹更有生气。”

　　“既然这样，毛头为什么和你不亲？”

　　宋涧听到这话，突然变得很激动：“柳警官，你听谁说的？我从外面回来，就第一时间去接毛头了，我很疼爱它。”

　　宋涧突然想起什么：“柳警官，你是不是听宠物基地的人说的。他们胡说八道，毛头只是几天没见我，生疏了。”

　　“宋先生，请你不要激动。我只是随口一问，没有人会否认你对毛头的照顾。”柳映荻一语双关，开始将话题引到自己真正想问的地方。“宋先生，既照顾宠物，又照顾人，很辛苦吧！”

　　“还好，还好……”宋涧喃喃道。

　　“我看你妻子的床边有个狭窄的行军床，平时你都睡在那？”

　　“嗯，妻子身体不便，晚上需要人照顾。”

　　“这样，晚上你岂不是睡不好？”

　　“嗯，醒醒睡睡，人也昏昏沉沉。”宋涧实话实说。

　　“所以你找医生开安眠药？”

　　宋涧没想到，警方调查了自己：“是，吃了一段时间安眠药。”

　　“吃药后，效果好吗？”

　　“还不错。”

　　柳映荻话锋一转：“但是晚上睡得太沉，怎么照顾老太太？”

　　宋涧语结，他突然意识自己掉入警察的陷阱里了，只能慌忙辩解道：“我用药没有很频繁，也没有睡太沉，妻子叫我，我还是听得见。”

　　“用药不频繁？但是看医药记录，好像和你说的对不上？”

　　“这个药也不是只有我吃，有时候妻子睡不好，她也吃一些。”

　　“是吗？但是你的女儿说母亲从来不吃安眠药。”

　　“她不常在身边，哪里清楚她母亲吃什么药？”宋涧继续狡辩。

　　“我们问过宋夫人的主治医生，她有重度睡眠呼吸暂停综合，安眠药可能导致她呼吸抑制，根本不能吃安眠药。你作为丈夫，不会这点都不清楚？还是你故意的？”

　　“不！我没有！”宋涧连连否认。

　　柳映荻拿出一个证物袋，里面装着两个没有瓶盖的白色塑料药瓶。“认得这个吗？”

　　宋涧看到药瓶，瞳孔一缩，脸色大变。

　　“这是你装安眠药的瓶子吧！你是不是在想，这个已经被刘凤丽打扫了，怎么会到警方手中？”

　　柳映荻带着队里的人，在垃圾场翻找了两天两夜，后来还硬着头皮把蒲赫喊到垃圾场。最后，在蒲赫的帮助下，终于在今天凌晨找到空药瓶。

　　“我们确认过，郭英女士出事时，床上床边各掉落一个空瓶。这两个药瓶，还贴心的没有瓶盖，似乎专门为了方便病人取用。痕检的同事已经在上面提取了指纹，你猜猜指纹是谁的？”

　　宋涧发现瞒不住，脸色灰败地开口道：“我说，我说……柳警官，我只是给阿英提供了安眠药，但我没杀她。阿英她，她是自杀的！”

　　柳映荻定定地看着他，不置可否。

　　宋涧一边抹泪，一边试图撇清自己的干系。“阿英瘫痪后，情绪一直不好。我宽慰多次，也没有效果。她是个要强的人，自己成了废物，心里不好受。她不停地求我，要我帮她。我不忍心看她那么痛苦，就找医生开了安眠药……”

　　柳映荻对宋涧的话，一个字也不信。她拿出一份证词，系小区某中医诊所医生的证词。

　　“您女儿宋兰芳是不是为郭英请了一位上门扎针的中医？”

　　柳映荻突然的提问打断了宋涧的哭诉，他想了想回道：“是有这么一回事。”

　　“据王大夫所说，她上门扎针时，你曾对她说过，别给郭英扎针了，反正她快死了。那个时候郭英瘫痪不久，生命体征稳定，你怎么知道她要死了？”

　　宋涧的嘴开始打哆嗦：“我……我不相信她的医术，不想在她那浪费钱，才说的这种话。”

　　“但是你女儿一开始已经在王大夫那买了几个疗程，钱不是你出的，把人赶走钱也不一定能退回来，你对医生说这个话有什么意义？”

　　“我……我……”宋涧半天没蹦出一个字。

　　“我们还问过旅行团的人，他们说你旅游开始的第一天，便心不在焉，手上一直捏着手机，一会儿看看时间，一会儿看看手机，好像在等谁的电话？”这些都是外出调查的警员，带回的情报。“我出门在外，比较担心家里的情况，才会不时看看手机。”

　　“既然这么担心，为什么还要报那么长时间的旅游团？”柳映荻反问。宋涧的旅行团是永城十日游，担心家里，根本不可能出门这么久。

　　宋涧又一次语塞。

　　宋涧不说话，柳映荻又甩出几张照片。上面是郭英手部伤势的照片，还有胃部解剖图。宋涧拿起来看了一眼，意识到里面是什么，就吓得他将照片扔得老远。

　　柳映荻慢慢将照片捡回来：“看到你妻子左手齐根的淤青了吗？”

　　“这是她为了忍耐服药的痛苦，唯一能动的左手抓握握力器造成的。”宋涧想起，出发前，他将握力器放在妻子手中。明明知道，为什么要那样做，可能是习惯。

　　“你再看看她的胃，你应该很清楚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吧！”柳映荻继续说道：“长期照顾疏忽大意，她的肠胃溃疡已经很严重，大剂量的安眠药，让她的胃崩溃。”

　　宋涧的脸色越来越苍白，豆大的汗珠从鬓角滑下。

　　柳映荻语气变得咄咄逼人：“让我猜猜事情经过，你听听。照顾瘫痪的妻子久了，你很厌烦，想要她死。但是你又不想因此坐牢，便教唆妻子自杀，让她自己吃下了致死剂量的安眠药。你为了给自己制造了不在场证明，专门报团出门旅游。宋涧，你看着我，我猜得对吗？”最后一句甚至提高了音量。

　　站在审讯室外面全程听着的宋兰芳泪流满面。她不敢置信，父亲竟然是凶手。在她眼里父母结婚40余载，一直相亲相爱。

　　“警官，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我的父亲不可能杀母亲的，母亲出事的时候，父亲不在现场啊！”

　　葛辉叹了口气，这个结果，确实很难让家属接受。“宋女士，你的母亲严格来说是自杀，但有你父亲教唆帮助的因素。你没听见王大夫的证词吗？你父亲早有心思。”

　　宋兰芳还是不愿相信父亲的所作所为：“王大夫的话不一定可信，如果父亲真的说了这种话，她为什么不告诉我？”

　　这个问题葛辉也问过王大夫，对方略带愧疚地说：“我在这行干了40多年，见过形形色色的病人和家属。这几年医患关系越来越差，我要是对宋兰芳说了，人家相不相信不好说。万一之后来找我麻烦，以后生意不好做。况且，好多病患家属只是嘴很毒，真对亲人动手，还是比较少的。”

　　葛辉听完，可以理解。这么一句话，王大夫跑到人家女儿面前去说，别人根本不会相信。跑去公安机关报警，警察也没办法立案，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王大夫不算做错。

　　不过现在警方对于宋涧教唆郭英自杀这件事，证据上还是有点薄弱。那个安眠药瓶上是检测出宋涧的指纹，完全是炸他的。实际上警方只在瓶口提取到一枚残缺的不属于郭英的指纹，没办法和宋涧的指纹做对比。

　　到法庭上，要给他定罪很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