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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恨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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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男的抹一把脸,“哼”一声,转过身就看见醒来的我,警告我几声,在屋里转一圈清点人数,出去了。
我问他:“你没事吧?”
他喘一口气,坐正身子,胸腔起伏,说道:“没事,他们可舍不得杀我,他们还留着我去勾引楚晏春呢。呸!恶心。”
“我们能逃出去吗?”
“逃不了,外头结界重重,这里恐怕是某个副将的府邸。”
我一听就泄了气,普通妖设下的结界我都很难打破,难道我真要死在这里?
“也不是全无办法,今晚上你找个色鬼,给他灌酒,灌倒之后假意跟他回去,路上逃跑;要么你找个君子,他越推你出去你越赖着他不走,左右你耗在他身边,别人也碰不得你。”
我不会以色侍人,也学不会阿谀奉承那一套,我看见别人嫌恶的眼神,我就会像他眼里嫌恶我一样,嫌恶自己,然后狼狈逃跑。
“我做不来。”
我想着我和他一样都是受害者,我说实话他能理解,但我没想到他冷冷地看着我,像在看一个冥顽不灵的顽石。
“那你就等着被真正的恶人弄死吧!”
“有些男的就是喜欢你这种硬骨头!”
他虽然这样骂我,但我觉得他不是真心的,他是恨铁不成钢,他觉得我没什么能力自保还学那些君子树风骨傻愣愣的横冲直撞。
毕竟他看向那只臭鞋的恨意我尽收眼底。
我撇过脸,不再回应他的话,不知道过了多少个时辰,我只知道我数着空气里飘飞的飞尘,熬过了没有一点儿声响的时间,直到窗外光线渐暗。
门再次被打开了,这次来人唤醒了所有人,他们把我们手脚的绳子都解了,有人抓着我的肩膀,把我推出去。有个男妖撞了墙,被拉回来打了两巴掌,扯入我们的队伍中。我故意走到前面,跟着林皆,他看到我过来,诧异地看我一眼。
“我以为你会撞墙。”
我还没回答他,看管的人呵斥我们:“不许交头接耳!出去!”
林皆被推着往前走,我跟在他后面,我这个自不量力的人,没能力却还想着跟他互相照应。
林皆的皮相是最好的,他被安排在第一个,我们边走边被拉着换位置,有些妖被从后面换到前面,看管的人走到我面前,我以为他要拉我到最后一个,我做好了被羞辱的准备,然而他的目光只是在我脸上扫两眼,再看一眼林皆,抬手,把我后面的一个男妖给拉走了。
他怎么不把我换走?
林皆没有回头,他一直走,他的身高比我高许多,看着他宽厚的肩膀,我有了一种被暂时延迟死亡的安全感。
“林皆,你怕吗?”我小声问他。
“不怕,但觉得恶心。”我以为他不会回答。我在他的语气里听到了极厌恶的情绪。
他有张艳丽卓绝的祸水脸,却是个性冷淡的人,其实我看到他第一眼,感觉到的,是凉薄。
还未进门,远远的就闻到酒肉味。金碧辉煌的宫殿里,满座达官贵人,高声呼喊,攀谈敬酒,划拳大笑,吵闹得宛如市井,这就是人人为之敬仰的高官显贵?
我一进门,最关心的是上座上坐着的人,江王君救过我的命,我错过林皆的肩膀,去看上位的人,我失望了,不是江王君,是楚晏春。
江王君去了哪里?如此盛大的庆功宴,一国之君不在主位,将军却占了上位。
我想,完了。我的心如坠千年冰寒的冷潭。
他们吵闹,我不敢去看任何一个人,我低着头,听到那句宛如死亡的宣告:“这是铎副将为诸位准备的礼物,请诸位尽情享用!”
不知道是谁说的,总之声音听起来就像个侍从,和太监尖细的嗓音有得一拼。
铎副将?除了他还有谁姓铎?
我的心如坠千年冰寒的冷潭。我的信仰在这三个字里遭受到了背叛,我在落座的人里去找他的身影,果然看见了铎云,他也在看着我。
你看到我眼里的恨意了吗?
我们在楚晏春面前行礼,像货品一样站在人群面前,听他们下流污秽的玩笑,接受他们带着兽性的凝视,直勾勾的穿透我所有倔强的壁垒,我的心在恶心得发抖,我开始考虑林皆的意见,我要不要也找一个君子依附,保我一时的安全?
我正在犹豫之间,一道加密语令悄悄传入我手中,来不及去看,便我被人推了一把,直接撞到了铎云的桌子前,我直觉这道语令极重要,当即握紧拳头收了语令,以防语令外泄,不想这时空不得手去扶住桌子,竟失手打翻了一盘菜,一壶酒。酒水流了满桌。
“哈哈哈!这骚货比我还急!”
“铎副将战功赫赫,套上他可就攀上高枝儿了!”
“你看这屁股,这细腰,啧啧啧……”
“切,不知检点,怪不得被收货的人看上。”
我没有!
可是这三个字我怎么都不敢说出口,我好怕,我又好恨。
我怒视着他,扶着桌子就要走,他却一把拽过我,搂住我的肩,拉我入他怀里,还不知廉耻的顺着衣裳的开叉滑到我的膝盖上。
“哎——哎哎哎,不对劲啊,莫不是铎将军自己早相中了,故意抓来,以权谋私啊!”
“我没福气咯,排头的臭狐狸真他娘的美。”
我阻止铎云的手乱动,却听到有人说林皆,我的注意力一瞬间就被吸引住了,在一片看着让人难为情的美人堆里,林皆走出人堆,一步步走上通往上位者的台阶,衣裳的后摆拉得很长,铺开来,像孔雀开屏的羽毛。
林皆走上去,端正的在楚晏春身旁叠腿坐下,给他倒酒,楚晏春淡淡看他一眼,没有接受也没有拒绝,底下人看他的态度,又有几个女妖男妖鼓起勇气走上去,围在他身边,倒酒,添菜,捏肩,捶腿,殷勤非常。
楚晏春不吃也不喝,更没碰任何人,男的触碰他,他厌恶,女的触碰他,他推阻,识相的妖改成给他扇风,他没有拒绝,他一个人坐着看舞,神态却像是想着别的,他注意到身边人用扇风用了一把白色羽毛扇子,一把夺过,他扬起手似是要扔掉它,最后叹一口气,收回手,抚上那扇的白色羽毛,心事重重。
楚晏春身旁的人都低着头,不敢作声,他看着白色羽毛扇出神,忽地出声问林皆一句,林皆不答,给他倒了一杯酒。
我耳力好,听到了楚晏春的话,他问林皆:“我是不是做错了?”
我心微动,正想着楚晏春与江潭落的关系,我的腰上忽然环过来一只热手,收紧力道掐我的腰,我吓一跳,我不敢回头看他,只感觉到铎云的身体越来越热。
他大手掐得我很痛,我抬眼回头瞪他,他松开手,却又移到我的腿上。我立马转头回来,不再看他。
他穿着体面的衣服,可我再也不能从他这张脸上看到过去那个清爽憨傻的少年郎,他所有的一切都在“铎副将为诸位准备的礼物”这句话里,化为一个衣冠楚楚的禽兽。
“你也喜欢他?”
铎云冷不丁的一句话从头顶传来,令我本来就不安的心情愈加忐忑。他用力掐了一把我的腿,我低头去握住他的手腕,试图移开他的手,可他却没有减轻一点力气,他的手在我的皮肤上摩挲,突起的青筋和被力量挤起来的皮肉,尽是他欲望镜子,照出他贪婪的私欲和愈渐膨胀的势利心。
“铎云!”
“……你,你放手!”
他的光明正大放肆的动作让我脸热,更是难为情的无法躲开那些低俗的人的眼神。
“铎副将真是好福气啊,不知道晚上……”一个嘴多的猪妖说道。
“没本事得到的东西,别觊觎。”他冷声警告那人,铎云一说话,那人就不敢再说下去了。
东西?
自尊和求生本能对抗,铎云说的话比当面羞辱我还要难受。
“铎云……不要这样……”
我抬头看他,不死心的想要再看见从前的那个温柔的他,我叫他,他低头,不知为何在看我这一瞬,他的眼神也变得像那些“达官贵人”一样,低俗,下流,兴奋得好似要不顾场地的胡作非为。
“不这样,我要哪样?在这场宴会上,你我就是这样的身份,我算越界了吗?我有往见不得光的地方去了吗?更过分的,你还没看见呢。”
我被他吓着,推着他,远离我,他却擒住我的下巴,要我转头。
“你看见了吗?那才是更过分的。”
我顺着那个方向,看见对面第二排后靠中间的位置,一个男妖上下动,我看见他后背上粗短又丑陋多毛的手掌。
“我跟他比如何?”
他靠近我的耳朵,气息扑洒扫动,我的脸更热了。
“疼,你放开我!”
我双手抓住他的捏住我下巴的手,用尽力气也拿不开他的手,我便用指甲去挠,直到铁锈味传入我的鼻腔里。
“这就疼了?你想不想听他的喊声?”
他在暗示我将会面临的事,也在暗示他就是做出不堪之事的另一个人。
“不听!你放开!”
“放开?除了我你还想选谁?难道…你想跟那男妖一起?”
他一提那个毛手的人我就寒毛直竖,妥协妥协妥协,都在叫我妥协!啊!我只愿退一步。
“我不走。”
“你放手。”
我说完,他一愣。
“还算听话。”他的目光注视着我的脸,缓缓说出这句话。
他总算消停了,他松开我,在一旁时刻准备着清理桌子的侍妖,看到我们不再对抗,他端正坐着,怒气渐消,才敢低着头过来麻利地收拾桌子,换了新的酒菜。
侍妖撤去,他对我使唤道:“倒酒。”
我倔强地瞪他一眼,咬着牙忍下一口气,手稳稳的搭在腿上,捂住我的那不得体的下衣。
“倒酒。”他又说一声。
我依然不动。
旁边桌子有笑声传来:“铎将军怎么喜欢一个这么倔的?”
他居然回道:“倔才有趣味。”
我真想掀了桌子立马从这儿逃出去,但是我不能,我只能忍气吞声,攥紧拳头然后一言不发。
那桌人回道:“处子都这样,过了今晚他就不敢了。”那人暧昧挑眉。
“哈哈哈哈哈!”铎云意会笑得猖狂。
恶心。
我的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高朋满座,尽是战乱灾年里得胜归来的将军,呼喊着保民卫国,何其高尚!可我亦为百姓,我却因他们身陷囹圄。
席上无缺,竟无一救我之人。
他们救了国,那么谁来救我?
江王君,你在哪里?能否再像过去一样,再救一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