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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迎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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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易之和温巧兰作为谢然的双亲,早早就去了王府,谢不凡以想看郡主迎亲为由留了下来。
春意融融,碧空如洗,院中一片离别前的寂静。
钟信替谢然理好了婚服,转到身后将他如瀑的黑发从身前拢到了背后。
铜镜中反射出男人挺拔的身姿,精致淡然的脸庞,和一身的融融暖意,如这春日一般,叫人目眩。
钟信朝外看了一眼,今日两人起了个大早,梳洗穿衣也没用多长时间,现下离迎亲的时间还早,他劝谢然,“少爷先坐一会儿吧,等人来了我再叫你。”
谢然垂眸,瞧着身上一个褶子都没有的大红喜服,微微摇了摇头。
钟信知道劝不动他,索性出了院子,到谢府门口等着,若是迎亲的队伍来了,他也好第一时间回来通知谢然。
钟信离开之后,屋子里就更空了。
谢然的衣服和书装了一个大箱子,放在了院子里,只等接亲的时候一并带过去。
屋中剩余的物件都泛着旧,像蒙了一层擦不掉的灰。
关于这间屋子,翻遍了记忆,也没寻着什么值得怀念的地方,反而让他感到陌生。
离开,是不用告别的。
这时,院门响了,脚步声由远而近。
谢然以为钟信回来了,一抬眼,看见谢不凡独自走了进来。
谢不凡脸上挂着吊儿郎当的笑,自上而下打量着谢然,“哟,衣服都穿好了,这么迫不及待啊?”
谢然轻抿薄唇,表情淡淡的,并没有开口的打算。
谢然越是对他爱答不理,冷若冰霜,谢不凡心里的火就烧得越旺,他就是看不上谢然整天一副高高在上,将所有人都不放在眼里的模样,装给谁看?
如今是攀上高枝了,越发不把人放在眼里了,不仅管自己的父亲叫谢老爷,还把主母送的衣服拿出去扔了,简直无法无天。
谢不凡越想越生气,眼中戾气横生,说出口的话像带着刀子,“你以为郡主真能看上你吗?你也不照照镜子,你凭什么?”
谢然眼神幽暗,眸色闪了闪。
谢不凡看他脸上终于有了表情,冷笑道,“郡主是金枝玉叶的贵人,你从小就长在烂泥里,你真的觉得自己配得上郡主吗?”
他神色逐渐癫狂,“你以为郡主为什么招你入赘,不就是因为随时可以将你像垃圾一样丢弃吗,入赘的男人,连条狗都不如,你以为你会有什么好下场。”
这声音在方寸大的天地间回荡,字字句句像是淬了毒。
谢然绷直了嘴角,心里某个地方好似塌了一块,凌冽的寒风从洞口灌了进来,周身的温度寸寸流失,寒霜覆面,冷得不能再冷了。
指尖微微抖了一下,他触到柔软丝滑的衣料,心中渐渐安定了下来。
谢然直直地看向谢不凡,眸光冰冷,淡淡地吐出一句,“与你无关。”
这四个字犹如浇在火上的油,直叫听的人更暴躁了。
谢不凡似一头被惹怒的野兽,呼吸都加重了,他朝谢然走了过去,面带讥讽,“等郡主抛弃你的时候,我看你还怎么得意。”
他伸手欲抓谢然的袖子,被谢然轻巧地避开了,指尖擦过袖子边缘,捞了个空。
谢然皱眉看着那截袖子,眼神中带着一丝嫌弃,仿佛碰到了什么脏东西。
“谢然,你......”谢不凡暴跳如雷,却也不敢真的把谢然怎么样,谢然这身子经不住他一拳头,他也害怕再发生上次的事情。
这时候,院门外传来钟信的叫声,“你们不能进去,你们讲不讲道理。”
院中两人齐齐往门口看去。
三个穿着官府的官差从门外进来,其中一人手中还拿着一副枷,领头的走到近前,眼神从面前两人身上依次划过,冷冷地问,“你们谁是谢然?”
三人气势汹汹,一看就来者不善,谢不凡露出狗腿地笑,指了指身侧的人,“他,他是谢然。”
领头的官差寒着一张脸,朝谢然道,“你就是谢然,我等奉刑部于大人之命,特来押你过去问话。”
谢然微微蹙眉,眸中冷意更甚。
上京城里谁不知道今日是谢然和叶安宁的成婚之日,这官差特意在今日来押人,摆明了就是故意来找事儿的。
刑部的于知节是没这个胆子的,这背后之人并不怕王爷和郡主的追究,怕是来头不小。
钟信苦着一张脸,放低了姿态,好言好语道,“几位官爷,我家少爷今日成婚,这接亲的马上就来了,您通融通融吧。”
他见着刑部的官差脑子都发蒙了,一时竟忘了把安宁郡主的名头抬出来。
其中一个官差将钟信一把推开,另一个拿着枷锁的就要上前。
“几位就是这么拿人的吗?”谢然淡淡开口。
做事总得有个章程,刑部官差也不是想拿谁就能拿谁,就算是平头百姓也得给个说法,何况谢然是官身,岂能这么轻易束手就缚。
为首的官差嗤笑一声,将手扶在了刀柄上,“刑部办差,容不得旁人置喙。”
谢然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幽幽开口,“因何缘由,驾帖何在?”
刑部抓人需以驾帖为凭,驾帖由刑部给事中签发,上书疑犯罪行,且要加盖大印,这些人一来就要抓人,办事不安规矩,实在可疑。
况且,刑不上大夫,谢然是官身,在定罪之前不能上枷,这个道理这些官差不可能不明白。
唯一合理的解释是,有人指使他们这么做。
谢然暗暗思忖,他此前行事低调,在朝中不曾树敌,除了赏花宴那次,惹了崔家不满,而能轻易调动刑部的人必然来头不小,这些人多半跟皇后或是二皇子有关。
二皇子主管侵田案,刑部里又有他的人,他的嫌疑最大。
叶轩多半想在婚事这天闹出点事儿来,让他走一遍刑狱,既能报仇又能折了王府的面子,让他和叶安宁成为上京城中的笑柄。
领头的差役上下打量了谢然两眼,冷笑了两声,缓缓从怀中掏出了一本小册子,扔到了谢然怀中。
谢然打开册子,只见上面写着:经查实,户部主事谢然利用职务之便,私下自百姓手中购入良田五十亩,多年逃避田赋,特准押至刑部受审,末尾盖着刑部的印。
这确是自刑部签发的驾贴,货真价实,只是这上面的罪名与谢然毫无关系,他从不曾买过田产。
这些人一看就是有备而来,驾贴必是早早准备好了,只等今日拿出来。
即便他现在否认买田之事,多半也是徒劳,不将他拿到刑部走一遭,这些人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如今情境,犹如把人架在火上烤着。
当阳街上热闹非凡,听说有人迎亲,男女老少都放下了手中的活计,簇拥在一起挤在路边,伸长了脖子朝当中看。
几个幼童从缝隙里挤到了前面,瞪大了眼睛瞧着。
领头的是一个骑着高头大马的女子,马头上系着红绸,女子长相明艳动人,穿着样式奇特的嫁衣,头顶的发冠闪着金光,极是好看。
这装扮分明就是新娘子,只是这新娘子不坐轿子反而骑马,在她身后倒是跟着一顶大红的轿子,那轿子轻飘飘的,一看里面就没有人。
这轿子是给谁坐的呢?几个幼童好奇极了,跟着队伍一路走,边走边唱着歌谣,“新嫁娘,新嫁娘,坐着花轿去拜堂......”
两旁的百姓也觉着新奇,议论纷纷,声音不时传进叶安宁的耳朵里。
“这就是安宁郡主,坐在马上好威风。”
“她是女子,怎么能去迎亲呢?”
“听说那男子是入赘,这是要去接那入赘的夫君。”
“男子坐轿子啊?”
叶安宁骑在马上,将周围人的表情看了个清楚,她从随身带着的荷包里抓了一把糖,朝那几个幼童撒了过去。
一声欢呼,那几个幼童再顾不上别的,都低头捡糖去了。
唢呐声高亢嘹亮,落进心里开出一朵朵花儿来,显在脸上是十足甜蜜的笑。
声音停了,迎亲的队伍也停了下来。
谢府门口除了两个石狮子就只有一个看门的仆役,冷清极了,那仆役居然还在打瞌睡,见着来人了,才急忙快走了两步去开门,带着人去了谢然的院子。
迎亲的队伍留在了外面,叶安宁带着方平进了院子。
刚踏进院子,叶安宁就看到一副剑拔弩张的画面,谢然对面站着三个差役,其中一人带着枷,那领头的差役面色凶狠,一手握在刀鞘上,像是随时要拔剑伤人的样子。
叶安宁面露忧色,快走几步挡在了谢然面前,斥了一声,“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谢然垂眸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人,一身火红的嫁衣,纤细的腰肢,如瀑的黑发,就算发着怒,也难掩一身明媚的光彩。
这世上会义无反顾地挡在他身前的人实在不多,而眼前人,亮如骄阳。
那官差见了叶安宁瞬间换上了恭敬地神色,为难道,“郡主,不是小的们不通情达理,这刑部发了驾贴,我们就得来拿人,不然回头受罚就得是我们了。”
他将那驾贴展示给了叶安宁看,叶安宁瞥了两眼,心下有了计较。
刑部的张知节是皇后的人,能在这当儿口给她找不痛快的,不是皇后就是叶轩,或者叶灵,皇后是个心思深沉的,大概不会用这么明显的法子,白白惹皇上不高兴,叶灵呢又是个没脑子的,想不出这样的法子来。
最有可能的就是叶轩了,他正奉命管着侵田案,要查谁都是一句话的事儿,他又最爱看人倒霉,曾被叶安宁撞见推太子入水,坏了他的好事,前几日又因着谢然的一番话将崔家得罪了彻底,叶轩必然要想法子报复回来。
如今可算让叶轩逮住机会了,这会儿指不定在哪儿偷着乐,等着看她笑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