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云梦暖》椒泽

36、成婚

　　过几日就到婚期了，钟信打开屋里的箱子，把里面的东西一件件拿出来整理。

　　谢然拢共也没多少东西，几套衣裤，笔墨纸砚并一箱子书就是全部了。

　　钟信默默盯着这些东西，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谢然在这地方住了二十二年，到头来什么都没落下。

　　不过转念一想，能离开这里就很好了，他又高兴了起来。

　　今日天气好，他将一箱子书搬到院子里，一本本挨个打开放在架子上晒。

　　这些书都是谢然平日里常看的，钟信十分小心生怕弄坏了一本。

　　片刻后，他手里拿着几本最近买的话本有些踌躇，这几本书的封面上写着《郡主与俏书生》、《关于赐婚不得不说的那些事儿》、《痴情书生为爱入赘》。

　　自那日赏花宴后，上京城里关于谢然和叶安宁的传言就层出不穷，一来故事的主角是安宁郡主，二来是谢然痴情爱慕一心入赘，三来是皇上赐婚。

　　这每一样都够引人遐想的，百姓又岂会放过这么大的八卦，随便脑补就是一出大戏，这可乐坏了民间的说书先生和话本作者。

　　不出半月，民间的话本就满天飞了，关键销量还很好，百姓争相购买，简直一书难求。

　　那天钟信不过是随口吐槽了两句，被谢然听见了，他不仅丝毫不在意，还主动让钟信去买几本回来，就这三本还是钟信排了好久的队才买回来的。

　　谢然看完之后就把这几本书和其他书放一起了，也没说要怎么处置。

　　钟信觉着，他们马上要去王府了，带着这几本书似乎不太好，让叶安宁知道他们私下里看这种话本，应该会生气吧。

　　他犹豫了片刻，迈步进了屋子，走到谢然身边。

　　谢然正坐着看书，余光瞟到钟信的衣角，淡淡地问，“有事？”

　　钟信将手里的书递了过去，问道，“少爷，这几本书也要带着吗？”

　　谢然将视线转到书上，缓缓吐出一个字，“带。”

　　钟信看看那书又看看谢然，片刻后默默退了出去，既然谢然说带那就带着，就是这书名也太羞耻了，他翻了翻箱底，找出几张纸，给三本书包了个书皮。

　　“吱呀”一声，院门开了，温巧兰带着两个丫鬟施施然走了进来。

　　到了近前，她瞥了钟信一眼，朝屋里看，“谢然呢？在屋里吗？”

　　钟信满脸戒备地看着她。

　　没听着回答，温巧兰将视线转回了钟信身上，怒目而视，“我问你话呢，哑巴了？”

　　钟信没答她，只朝屋里喊了一句，“少爷，夫人过来了。”

　　温巧兰瞪了钟信一眼，提了裙摆直接进了屋。

　　谢然抬头，看见温巧兰带着两个丫鬟进来，丫鬟手里各抱着一套男子衣袍。

　　温巧兰笑得像刚捡了钱，开门见山地说道，“然儿，我怎么说也算你半个娘，你这就要去王府了，我自然也该有所表示。”

　　她一指丫鬟手里的衣袍，说道，“喏，这是我为你新做的衣袍，你待会儿试试合不合身。”

　　谢然冷着一张脸，一言不发。

　　温巧兰尴尬地干笑了两声，又换了一副苦口婆心的模样，“按理说我该帮你置办婚服的，但我听说郡主都帮你准备好了，我也就歇了心思。”

　　这段时间她也看出来了，王府处处照顾谢然，郡主是把他放在心上了的，谢然讨了郡主欢心，以后去了王府，或许在王爷面前也说得上话。

　　就算离了谢府，谢然也还姓谢，打断骨头连着筋，总还是一家人。

　　谢然就要走了，她要是一次都不来恐怕会让人说闲话，替他置办两身衣裳，怎么说也算是尽了心。

　　谢然将视线转回手里的书上，冷淡地拒绝了，“不必了。”

　　“给你的你就收下，”温巧兰脸上脸上堆着笑，她指挥两个丫鬟把衣服放到桌上，又说道，“往后你去了王府要好好伺候郡主，也别忘了经常回来看看，你父亲年纪大了身体不好......”

　　“送客，”谢然沉声打断了她，明显不想跟她多说什么。

　　温巧兰几次三番被下面子，心里早不高兴了，也没了再聊下去的心思，讪讪地扔下一句，“那我就先不打扰你了，”之后就带着人离开了。

　　钟信看着人出了院子，他转身进了屋，看见桌上的衣裳，问，“少爷，这衣服该怎么办？”

　　谢然头都没抬，淡淡道，“扔出去。”

　　这话听着就解气，钟信大声答了一声“是”，抱起那两套衣袍扔出了院子。

　　— —

　　时间一晃而过，今日天朗气清，和风习习，枝头的喜鹊排排站，叽叽喳喳聊个不停。

　　璟王府门口悬着两个大红色的灯笼，府里到处挂着红绸，窗户上贴着喜字，来往的下人脸上都挂着喜气。

　　冯望站在院中扯着嗓子大喊，“郡主的马呢，快牵过来，说你呢，快去。”

　　被指到的仆役兔子一般蹿了出去。

　　冯望转着圈儿的朝四周看，大声叮嘱道，“手脚都麻利点儿，不能误了吉时，都好好干，干好了明天每人领五两赏银。”

　　一听有银子领，下面的人干活更卖力了。

　　叶安宁换好了婚服，站在了铜镜前，因她今日要骑马迎亲，所以婚服做得与寻常的婚服不同，大红的婚服收窄了袖子，裙子带褶，裙摆宽大，褶子大而疏，更方便骑马。

　　裙摆上绣着寓意吉祥的图样，金线穿梭其中，衣服层层叠叠，走起路来尤其好看。

　　头饰是一套精致的点翠金冠，既不过分沉重又不失庄重。

　　镜中人弯眉细眼，雪腮微晕，朱唇带笑，既灵动又不失妩媚娇艳，让人移不开眼。

　　红英看得呆了，感叹道，“郡主真是比那下凡的仙女还要好看几分，这待会儿出去了，不得迷死一大片的人啊。”

　　叶安宁软软地瞪了她一眼，“你这嘴皮子功夫又见长了。”

　　忍冬笑道，“这回红英可没说错，郡主是我见过最美的新娘子了。”

　　紫珠点头附和，“那是自然。”

　　怜梦也插了一嘴，“郡主就是那话本里说的，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美人儿。”

　　“好了，你们就别夸我了，”叶安宁眯起了眼，露出狡黠的笑，“等以后啊，我就寻个机会把你们都嫁出去，也让你们美上一回。”

　　四个大丫头异口同声地拒绝了，都表示要一直待在叶安宁身边伺候。

　　这时，外间突然传来咣当一声，像是什么东西倒了。

　　“怎么回事？”忍冬说着出去看了一眼，片刻后回来朝叶安宁说道，“小云又打翻了瓶子，还好东西没碎。”

　　这段时间小云总是不小心打翻东西，她们都习以为常了。

　　听了这话，怜梦有些不高兴，“这个小云总是毛手毛脚的，上次还碎了郡主的一只玉镯子。”

　　那镯子成色很好，虽说小云是不小心的，但那毕竟是贵重的东西，最稀奇的是叶安宁竟然也没罚她。

　　她刚得知小云是叶安宁从外面带回来的一个小乞丐的时候，着实震惊了好久，心里不免产生质疑，一个乞丐凭什么伺候郡主呢？

　　这些天，她发现小云干活儿也不利索，就更不理解叶安宁的决定了。

　　紫珠想了想，轻声说道，“小云摔碎了郡主的玉镯子，郡主竟不罚她？”

　　“可不是么，”怜梦颇有些义愤填膺，“那镯子是小侯爷在郡主生辰的时候送的，还没戴过就碎了。”

　　“好了，”叶安宁安抚道，“她是我带回来的，自有我护着，不过就是碎了几个物件儿，回头再买就是了。”

　　正说着，小云自门口探出了头来，乌黑的眼睛又大又亮，“郡主，王爷和世子过来了。”

　　话音刚落，叶允承的声音就响了起来，“筝儿，准备得如何了？能进去吗？”

　　叶安宁道了一声“进”，叶允承撩了帘子进来，后面缀着一脸好奇的叶澄。

　　她站起来转了一圈儿，展示着自己的婚服，说道，“爹爹，你看我这婚服如何？”

　　少女腰肢纤细，面若桃花，转起圈儿来似一只翩飞的蝴蝶，美得不可方物。

　　叶允承笑弯了眼，“关键是我的女儿美，不是谁穿了都能这么好看的。”

　　叶澄也看呆了，“长姐今日真好看。”

　　“澄儿这话就不对了，”叶允承笑着纠正他，“你长姐每一日都好看。”

　　闻言，屋里的人都笑了起来。

　　叶安宁脸颊绯红，她轻笑了一声，“你们一个个的就会哄我高兴。”

　　她转头看了叶澄一眼，似乎想起了什么，问道，“你的功课现下学得如何了？”

　　叶澄没想到叶安宁连大喜的日子都不忘惦记他的功课，干笑道，“先生说我学得很好，进步很大。”

　　叶安宁满意的点头，“那就好。”

　　外面不时响起下人的脚步声和冯望的叫喊声，一片兵荒马乱的忙碌。

　　清早的光线投在窗户上，细微的粉尘清晰可见。

　　叶安宁向外瞥了一眼，问道，“外面准备得如何了，我是该去迎亲去了吗？”

　　话音刚落，屋里的几个丫头压着声音笑了起来。

　　忍冬揶揄道，“现在还不到时辰呢，郡主是着急了不成？”

　　“胡说什么，”叶安宁驳了一句，一转身坐回了铜镜前，待望见镜中人绯红色的面颊，微微有些懊恼。

　　这屋里的丫头都让她惯坏了，竟然拿她打趣。

　　看到这副情景，叶澄心里止不住地好奇，那谢然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会让长姐如此牵挂。

　　瞧着叶安宁如今的模样，叶允承心里既是高兴又是感慨，高兴她要成婚了，感慨他如珠如宝护着的女儿终于长大了。

　　若是王姝还在，一定也是极高兴的。

　　又待了片刻，叶允承带着叶澄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