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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花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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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朝节,也被称为花神节,每年二月初二这一天,民间年轻女子会相聚在一起,出门游玩踏青、拜花神、种花赏花,各地还有放花灯、吃花糕的习俗。①
而对于上京城里显贵人家的年轻男女来说,花朝节这一天还有一件大事,那就是宫里举办的赏花宴。
赏花宴虽以赏花为名,实际却是青年男女的相亲大会,宴会邀请的几乎都是未婚的青年男女,这些人平日里难得见面,又正是婚嫁的好年纪,在宴会上以赏花为名大大方方地互相交流几句,也不用担心惹人闲话。
若是有两人互相看对了眼,男方回去后立马着人上门提亲,佳偶天成立时传为佳话。
若是没有合意的,也可以在宴席上交几个朋友,大家年纪相仿兴趣相投,很快便能打成一片。
因此,这场赏花宴颇受权贵子弟的重视,不论是结亲还是交友,都能让人不虚此行。
往年的这一天,总会有些或大或小的事情发生,成为往后数日至数月时间里,整个上京城里茶余饭后的谈资。
“你猜今年会有什么大事儿发生?”陆英折了一支粉白色的山茶花拿在手里把玩着,问身旁的叶安宁。
“这我哪儿知道,”叶安宁说道,“我又不会未卜先知。”
去年的时候,一男子心血来潮扮了女装来了赏花宴,全程没人将他拆穿不说,还有两个青年男子同时看上了他,甚至为了谁陪他赏花差点吵起来,后来宴会结束后,其中一人去男子家提亲,这时才知那女子竟是如假包换的男子。
去提亲的男子实在无法接受这个事实,生生被气的大病了一场,这事儿很快传遍了上京,皇上知晓后,严令往后来参加赏花宴的男子一律不许扮女装。
“也不知那男子今年会不会来。”陆英好奇道,“若是他与去年那两位公子再次相遇,不知道会说些什么。”
“你若好奇,不如去打听打听。”叶安宁说道。
两人一路往前走,不时有人跟他们打着招呼。
赏花宴刚开始没多久,青年男女还未熟络起来,大家还是各玩儿各的,相熟的男子聚成一堆,相熟的女子聚成一堆。
这边赏花品茶,那边饮酒作诗,各有各的乐趣。
“还是这些,没意思,”陆英颇有些无聊,他来赏花宴纯粹是为了陪叶安宁,对这里的聚会玩乐没什么兴趣。
“这里的名门贵女这么多,你好好看看有没有喜欢的。”叶安宁朝前面那群聚在一起玩闹的女子抬了抬下巴。
今日闺秀们个个都费了心思打扮,坐在那儿似一朵朵娇艳的花,比那满园的春色还要美上几分。
这天下的美人多了去了,多是些没有灵魂的庸脂俗粉罢了。
陆英一个眼神都没往那边瞟,他无奈地看了叶安宁一眼,语气颇有些委屈,“你明知我的心意,还总说这种话叫我伤心。”
听了陆英的话,叶安宁心里丝丝缕缕的难受,既心疼他错付了这满腔的情谊,又为自己无力给出回应而感到愧疚。
陆英这么好,值得一个真正爱他的人。
陆英盯着叶安宁的脸看了片刻,忽而又笑了起来,“好了,跟你开玩笑的,怎么这幅样子,苦大仇深的。”
叶安宁瞪了她一眼,转而又放软了语气,“你不想看就不看,我又不会逼你,若非皇上执意让我来这赏花宴,我倒宁愿在家待着。”
这时,前面一亭子里有人朝他们喊话,“郡主,小侯爷,可要进来一同坐坐?”
叶安宁抬眼,崔游穿一身淡粉色薄衫靠坐在亭子里,他一只胳膊搭在栏杆外,另一只手执扇置于胸前,头上还插着一根孔雀尾羽做成的发簪,样子实在是招摇。
亭子里除了崔游外还有四五个女子围坐在一起,此时一同向叶安宁这边看了过来,直看得她浑身的尖刺都竖了起来。。
“我看就不必了,”叶安宁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郡主何必这么冷漠呢,”崔游一副浪荡子的做派,朝叶安宁喊,“不如我为郡主抚琴一曲如何,我可不随便为人抚琴的。”
“安宁说不必了,”陆英冷冷地回了一句。
“我们走,不用理他。”叶安宁拉着陆英快步离开了。
两人往前走了一会儿,将崔游远远抛在了身后。
离人群远了,整个世界都清净了,四周只余鸟雀叫声。
这时,迎面走来一个绿衣男子。
谢然本要去找宋天川,远远看见叶安宁和陆英朝这边过来,他改了道,想过来打声招呼。
女子虽着一身素色,却不减半分颜色,倒更添了几分清丽。
离得近了,他才看清对面的两人离得那么近,他的目光定格在叶安宁的手上,那双白瓷般好看的手正抓着陆英的胳膊。
叶安宁注意到了谢然的视线,手指像是被烫到了一般,莫名有了一丝灼痛感,她飞快地松开了陆英的胳膊。
只是很快又产生了新的困惑,她不过是抓了陆英的胳膊,为什么要害怕被谢然看到?
陆英注意到叶安宁的动作,垂眸看了一眼被松开的胳膊,他感到那里好像空了一块,风从中间穿过去,呼啦啦地响。
他敏锐地感到叶安宁和面前这人认识,于是问道,“这位是?”
“谢然,”谢然站在陆英对面,如一支不折的翠竹,神色淡淡,朝他微微颔首。
“原来你就是谢然,”陆英看人的眼神瞬间多了几分审视、探究或是挑剔。
叶安宁那日就是为了他对珍宝斋的人发了火,还送了他这一身行头。
他上下打量了谢然一眼,语气中带了轻慢,“这衣服和玉带还挺适合你的,虽然是我挑剩下的,但配你倒是正好。”
叶安宁感觉到了陆英对谢然的敌意,她轻轻捅了捅陆英的胳膊,小声提醒他收敛些。
陆英偏头,低声说了句,“放心。”
他只是说了句实话而已,又不会做什么。
谢然看着两之间的小动作,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握紧了,他感受到了陆英言语间的恶意,眼神直直地看向陆英,“那要多些小侯爷将佳品让给谢某了,更要谢郡主相赠之意。”
不是挑剩下的,而是让,陆英把佳品让给了谢然,也就是说陆英现在用的都是次品了?
陆英不喜叶安宁送别的男子东西,他就偏要在末尾提一句“谢郡主相赠之意”,这是专门往人痛处戳。
陆英气得厉害,一双眼里瞬间燃起了火,气急败坏地说了一句,“你想得美,安宁只是替那珍宝斋的人送了赔礼。”
叶安宁也没想到谢然这么不吃亏,仅仅一句话就把陆英气成这样,她只好站在两人中间调停,“好了,为多大的事儿,至于这样吗,你们俩不要吵架。”
话音刚落,陆英和谢然果然都安静了下来。
陆英像火,谢然似冰,两人周身的气场完全不同,看着就不是一路人。
片刻后,谢然告辞离开,走之前他深深地看了叶安宁一眼。
叶安宁被这一眼看得浑身不自在。
谢然离开后,叶安宁和陆英找了一处凉亭坐了下来。
春日盛景,微风和煦,再品一杯桌上的好茶,当真是惬意得很。
陆英摆弄着手里的茶杯,脸上神色不大高兴,“安宁,你跟那个谢然什么关系,我怎么觉着你们不像是刚认识呢?”
又是帮谢然出头,又是送东西,看今日的情形,两人像是认识了许久了一样,陆英莫名觉得心里很不舒服。
听了陆英的话,叶安宁惊得一口茶呛在了嗓子里,“咳咳咳”捂着嘴咳嗽了起来。
陆英急忙帮她拍了拍背,好笑道,“你怎么喝水还能呛着。”
叶安宁止了咳,冲他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事。
陆英转而想到了什么,一张脸由红转白,带了几分惊吓,“该不会你......”
“你想什么呢?”叶安宁打断他,朝周围看了看,“你想让大家都听见不成?”
“我能想什么,我就是觉着你们肯定早就认识了,”陆英从怀里掏出帕子帮叶安宁擦手,动作细致轻柔,“但我看这谢然唇尖舌利,定是个口腹蜜剑巧舌如簧之人,你以后还是离他远一些。”
叶安宁拿过帕子,自己擦手。
有些事,现在说为时尚早,叶安宁不知该如何向陆英解释,又不想陆英事后生出被欺骗的感觉,让他觉得她同他生分。
犹豫了半天,只郑重同他说道,“陆英,不管我做了什么决定,都是我认为当下对我来说最有利的,我不想欺瞒你,更不想伤害你,但人都有身不由己的时候,你能理解吗?”
陆英被她严肃的神色弄得一愣,他有些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但他知道安宁是他最好的朋友,是不会骗他的,于是毫不犹豫道,“那当然了。”
这时,另外一道声音随着脚步声由远而近。
“这是做什么呢?”叶灵带着两个宫女进了亭子,坐在了叶安宁对面。
今日她穿上了特意定制浅粉色的春装,上面绣着百花图,极是应景。
叶安宁没打算回她,自顾自地喝茶。
叶灵上下扫视了叶安宁两眼,看到她一身毫无特色的素色衣裙,眼中既有得意又有嘲讽,“璟王府莫不是破产了,竟叫你穿成这样来赏花宴,实在是够寒酸的。”
她暗想着,从前叶安宁穿的还算能看,今日这么重要的日子怎么反倒穿了一身破烂,这要是叫其他贵女瞧见了,不知怎么笑话她呢。
她身后的两个宫女闻言笑了起来。
若是以前,叶安宁必要在口舌上跟叶灵争个长短,但现在她知道在这种事情上争输赢没有意义,跟叶灵也没什么道理好讲。
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通,解释通常是多余的,她只能看见她想看的,听见她想听的。
如此情境下,退一步反而更好。
“公主今日真是明艳动人,”叶安宁朝她抛去一个微笑,“我哪儿能跟公主比呢。”
叶灵听了先是得意,继而又觉得不对劲,以叶安宁的性子,这一定是在说反话,故意挖苦她。
叶安宁不想争,但陆英想帮她争,他想了片刻,对叶灵说道,“公主这身华服倒是跟崔游今日穿的颇为相似,你们二人若是站在一起,也不知谁会更胜一筹呢。”
“你......”叶灵听陆英将她与崔游做比,气得脸都红了,她一时气急,脱口而出,“你这个死瘸子,你会不会说话。”
听到那两个字,陆英的脸色立刻变了。
他最忌别人在他面前说这两个字,何况前面还要加一个死字,简直就是把他的尊严放在地上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