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大虞攒功德》半山青黛

33、第 33 章

　　十月下旬的顺京已经有了些许寒意，走在街上，往日穿着短褐的百姓也都纷纷换上了长袖深袍，怕冷些的甚至还会在外袍里面再加上一件。

　　就是在这样稍许凉意的日子里，官学里，一个做儒生打扮的青年男子手里卷着一件东西步履匆忙的从外面小跑着进来。

　　像是跑的急了，他的额头脸上都沁出了密密的汗珠。

　　但是他却顾不得许多，连抬手的时间都没有。

　　他小跑进其中一间学室，看到坐在那里认真读书的人后松了口气。

　　“言之兄，言之兄！你竟在这，我找了你好久。”来人叫道。

　　听了这话，那坐在学室里面认真研读便是听到动静都未曾回头的儒生这才放下书册站起身回头看向来人。

　　“寰弟，你找我何事？”

　　林寰几步走到了周言之的跟前。

　　“言之兄，你看最新一期的顺京周报了吗？”林寰将一直紧握在手中的报纸摊开。

　　“就是这份！”

　　周言之摇了摇头。

　　报纸虽然不贵，但是他家境贫寒，向来一文钱掰成两份花，所以从未买过。

　　以往看的报纸，也都是林寰买来的。

　　他甚是感激，但是暂且又无力偿还，只得将这份感激暂记在心中，以待来日。

　　林寰一拍脑袋，他也是糊涂，忘了言之兄家中境况，竟然问出这话。

　　“这一期报纸有什么不一样吗？”周言之拿起报纸。

　　而后就发现。

　　“这次的报纸竟然是双面刊印？”周言之忍不住惊异出声。

　　早先便说了，双面刊印如果采用的纸张、墨水不够好，那么便会出现纸张洇墨的情况。

　　但是周言之两面翻看了下，却发现此次报纸所用的纸张洁白平整，上面的字迹也十分清晰，一点儿洇墨的情况都没发生。

　　“哎呀，不是让你看这个！虽然和这个也有关系。”

　　林寰忍不住，一把将报纸抢了过来，“看这里，这里，你快看！”

　　他指着其中一个版面道。

　　周言之看向他所指的地方。

　　原本他是就着林寰的手看的，但是看到后面他忍不住一把将报纸抢到了自己的手中。

　　而后盯着那个版面，将全部的内容都给看完了。

　　良久，他放下报纸，看向林寰的目光都是火热的。

　　“寰弟，你说……你说这上面写的是真的吗？”

　　“我觉得不会有假！”林寰肯定道。

　　“自顺京报纸开办以来，上面写的东西几时出过岔子，便是那离谱的不能再离谱的说法，我们不也一一做过试验，确定是真的吗？”

　　周言之长呼出一口气。“若是真的……”

　　“这般便宜的纸墨……”林寰喃喃道。

　　他家中清贵，家里世代都是读书人，对于笔墨纸砚的价格最是清楚不过。

　　如此便宜的纸墨他也是第一次知晓，足足比市面上最便宜的麻纸和墨锭还要便宜一半啊！

　　但想着顺京周报应该还不至于编造瞎话。

　　于是就想着第一时间告诉周言之这个好消息。

　　“其实我也觉得不可置信！”林寰又道。

　　“寰弟，三日后，我们一同去着墨书阁看看吧！”周言之邀请道。

　　“那是自然。”林寰与他对视一眼，皆是一笑。

　　想那么多干什么，去看看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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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日后，墨书阁开张。

　　写着墨书阁三字戴着两朵大红花的木质牌匾挂了上去，就是开张了。

　　这时候火药虽然有了，但是却也只用在军事方面，民间还未普及。

　　开业放鞭炮，不存在的。

　　牌匾一挂上去，就有伙计开始卖力的在门口叫卖起来。

　　“瞧一瞧，看一看啊！墨书阁新店开张，笔墨纸砚全部打八折，买满五百文还送东西咧！”

　　时间尚早，街上的行人都还不多，那些从报纸上得了消息的人也都还未赶过来。

　　但是被伙计这么一吆喝，来往行人都不由地支起耳朵听了起来。

　　听到是售卖笔墨纸砚的后，有的人不感兴趣的走了。

　　但是有的人却是停下了脚步。

　　刘老汉就是其中之一。

　　他家在城外的刘家村，祖传下来的土地不少，加上连着几代都是勤劳能干之人，因而在他这辈使了把劲，两个儿子都被送去读书了。

　　两个儿子也都挺争气，大儿子已经是童生了，小儿子也被夫子称赞，说是童生试应当是不成问题。

　　但是一个读书人所需花费就已经不是普通家庭能够承受的了，更何况是两个呢。

　　因而在农闲之余，他便会进城找事做。

　　而今日正好路过墨书阁，待听到墨书阁伙计的吆喝后，他便在心中飞快的计算了下。

　　两个孩子的笔墨纸砚虽然还够用，但是现下这新开业的墨书阁打折不说，买满五百文还送东西，

　　这种东西是消耗品，用的快，便是买多了也不怕，放着也不会坏。

　　心下一衡量，他就进店了。

　　然而一进店，他就后悔了恨不得调头就走。

　　只见墨书阁内错落有致的摆放着许多的架子和桌子。

　　笔墨纸砚按照物品、物品大小、规格、价格的不同，整整齐齐的排放在了架子上。

　　从门口望去，不需要多费力就能看到那架子上洁白光滑叠放在一起的笺纸。

　　而以往他经常买的麻纸却连个影子也没有。

　　接触的次数多了，对于笔墨纸砚的品质以及对应的价格如何他也能分辨些许。

　　而这店里的东西那般好，明显不是他能够买的起的。

　　然而不等他调头走人，店里的伙计就亲亲热热的凑了上来。

　　先是问他是想要买什么，又问是给谁买，年纪多大，问话期间语气态度都十分好。

　　这还是他第一次遇到这么好说话的伙计呢，以往他去给儿子买东西，那些书肆里面的伙计也好，掌柜也罢，看见他的穿着打扮，哪个不是眼睛长在头顶看都不看他一眼。

　　难得遇到一个好说话的，刘老汉便不由地顺着伙计的问话回了几句。

　　而不知不觉之间，他心中的紧张感也没了。

　　“……原来是给家中孩子买纸墨啊！纸的话我推荐您老买这种，这种的大小合适，纹理也比较粗糙，正适合练字……”

　　听到这里，刘老汉猛地反应过来，他可没钱买那么贵的纸墨。

　　他猛地涨红了脸，不好意思开口道：“小哥啊，实在对不住，耽误你的时间了，但是我没那么多钱，可能买不了这么贵的纸。”

　　闻言，那伙计神秘一笑，“这位客人请放心，我们墨书阁的纸、墨都非常便宜，您肯定买的起的。您看！”

　　那伙计指了指书架上张贴的东西。

　　刘老汉：“这写着什么？”

　　那伙计一拍脑门，又忘了不是所有人都识字的了。

　　于是他赶忙开口：“这里写着的是价格，我们墨书阁的这种纸四尺的一张只要十文钱。”

　　然后又补充道：“墨水也很便宜，一瓶只要二十二文钱。”

　　“多少？”刘老汉以为自己耳朵坏掉了，不然怎么会听到纸十文，墨二十二文的便宜到离谱的价格。

　　那伙计又复述了一遍。

　　而后他又道：“客人若是担心纸墨不好用，这里还可以试用，您老看看要不要试用一下，试用是免费的。”

　　顺着伙计指着的方向看去，刘老汉看到了进门处的那三张大桌子。

　　三张大大的桌子，桌子上笔墨纸砚一应俱全，此外正中间放着一张空白的笺纸，旁边笔架上放着有不同规格的毛笔，砚台中还有磨好的墨。

　　他刚开始看到的时候没有注意，但是现在看来，那应当就是给客人试用的地方了。

　　没有人可以拒绝免费的东西，刘老汉也不能。

　　于是他在伙计的指导下颤颤巍巍的拿起了毛笔，在那洁白的纸张上歪歪扭扭地写下了人生中的第一个字，刘。

　　他既兴奋又激动，这可是读书人才能用的笔墨纸砚，没成想他今天也能体验一回，当一回读书人。

　　怕刘老汉不清楚纸、墨的好坏，伙计还在一旁解释起来。

　　“您看，一般若是初学者写字，纸张就容易出现洇墨的现象，但是您看您写的这个字……”

　　其实不需要伙计多做解释，刘老汉自己也能够发现这纸墨的好来。

　　他打断了伙计的话。

　　“这纸和墨我都要买。”

　　伙计脸上一喜。

　　“您要买多少呢？”

　　想着自己身上的银钱，刘老汉说了个数。

　　伙计立即将对应的纸墨数量拿到了柜台处。

　　“怎么没见到墨锭，这些瓶子是？”看到实物了，刘老汉才发现不对。

　　伙计又赶紧解释：“我们墨书阁不卖墨锭，只买墨水，这种墨水比墨锭省事，不需要研墨倒出来就能用了。一瓶墨水的量和正常一块墨锭的使用时间是一样的，所以您无需担心。”

　　刘老汉这才想起刚刚伙计说价格的时候确实说的事一瓶墨，他当时还以为对方说错话了呢。

　　“那这个墨水不会放着放着就没了吧！”刘老汉有些担心，他是知晓的，研墨时若是研磨多了，就容易干涸，干了的墨就没法用了。

　　“您用完后记得及时将木塞塞住，而后将瓶子放在阴凉处，避免阳光直晒就行。不过若是天冷了，墨水可能会有结冰现象，这时候您只要将它放在暖和的地方，等冰化了照样是可以用的，只不过这样的墨水肯定没有没结冰的好就是了。”

　　在科技树还没能长大到一定的高度之前，墨水蒸发、结冰都是没有办法避免的事情。

　　所以季珝便只能将这种情况带来的影响降至最低。

　　而将需要注意的点以及可能发生的情况告知每一个购买墨水的客户，就是她的办法之一。

　　真诚永远都是必杀技。

　　便是那伙计也说了这墨水的不足之处，但是在刘老汉看来这点缺点完全不算什么。

　　那便宜的价格可以弥补一切。

　　这么便宜的纸墨还又是打折又是送东西的，他怕这种好事没下次了。

　　刘老汉高高兴兴的付了钱，提着一大堆的东西就要离开。

　　却被掌柜的叫住了，说他今天是第一位付钱的客人，因而便是他没达到五百文的赠礼要求也给他送点东西。

　　那是两支毛笔，崭新的！

　　刘老汉更加高兴了。

　　走出墨书阁不远，刘老汉回头望了眼墨书阁的牌匾，心里暗想这墨水阁可要永永远远的开下去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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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值中午下课，周言之正在收拾书桌。

　　林寰风风火火的从外面跑了进来，又是一头汗。

　　“言之兄，走！”林寰拉着周言之的手就要往外跑。

　　周言之赶忙放下手中的书，“寰弟发生什么事了，这般着急？”

　　“墨书阁不是今日开张吗？我一早便让人去看了，刚刚得到消息，那墨书阁的纸墨一如报纸上的便宜不说，质量还非常好。现在开业不过半天，里面的纸墨就卖光了至少一半，我们赶紧去，不要等到下午了，怕是晚了就没了。”

　　林寰一口气将自己知道的消息给说了出来。

　　周言之听罢也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于是也跟着小跑起来。

　　而林寰的话不止周言之听到了，其他人也都听到了，他们之中也大都看到过顺京周报的报道。

　　因而听了这话也都停下手中的事，跟着林寰和周言之的身后去了。

　　待来到墨书阁，众人就看到人流如织的一幕。

　　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径直往墨书阁冲了进去。

　　再次出来时手上肩上都挂着不少的东西，明明东西不轻，脸上却露出了傻傻的笑容，嘴里还一个劲的念叨着，“抢到了，抢到了！”

　　林寰和周言之对视一眼，不敢再耽搁也冲了进去。

　　再次出来时，两人怀里都抱了不少的纸墨，再互相对视一眼，只见双方的衣衫具是东歪西斜、发髻亦是凌乱不堪，活像是从哪个战场刚出来。

　　“哈哈哈”看着对方这狼狈的样子，两人站在墨书阁外具是大笑起来，毫无端庄持重之风。

　　大虞朝庆明四年十月二十四日，顺京周报首次报道了新式纸、新式墨、活字印刷术的存在，二十七日新式纸、墨在顺京墨书阁首次发售，未时四刻店内物品一应售空，自此新式纸、墨逐渐取代当时主流的笺纸、墨锭，活字印刷也逐渐取代了雕版印刷。

　　又因新式纸墨价格便宜、质量优良，造福了许多家境贫穷的学子，让许多普通家庭也能有机会送孩子去读书，因而当时文人以俭廉称之，是为俭纸、廉墨。——《纸、墨、印刷术的发展历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