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大虞攒功德》半山青黛

32、第 32 章

　　周老头是一个墨工坊里普通的墨匠。

　　经他手做出来的墨锭就没有出过问题的。

　　但这是他每天起早贪黑、从早到晚一刻都不敢懈怠换来的。

　　饶是如此，他的勤恳工作却并未给他换来更好的待遇，墨工坊的所有者并不常来，看不到他的付出。

　　至于管理墨工坊的管事，不克扣他的工钱就已经是极好的了。

　　同工坊的墨匠见状，关系好的会劝上两句。

　　“又不是自家产业，差不多就行了，何苦将自己劳累到如此境地。”

　　他只是憨厚地笑笑：“我就是觉得既然能将一件事做好，那就不应当随意应付了事。”

　　关系好的墨匠闻言叹息一声，眼睛里都是不赞同。

　　有那关系不好的就会笑他：“整天从早到晚做活又怎么样？一点错都不出又怎么样，还不是和我们拿一样的工钱，也没见着旁人对你另眼相待啊！”

　　周老头听到这话，只是默不作声。

　　这就让那些人更加来劲了，“整天就知道干活干活！显出你的能耐来了！”

　　周老头依旧不作声，继续干活。

　　那些人见状也觉没意思，往往便不再嘲讽。

　　但是遇到不顺心的时候，这些嘲讽声就又会响起，不过周老头也无所谓，说两句而已不痛不痒的。

　　俗话说勤劳致富，他人生的转机也应在了这里。

　　年老的鬓须发白的周老头坐在堂屋前的青砖台阶上。

　　两个孙儿一左一右地坐在他旁边，拉扯着祖父的衣袖，要他讲后来的故事。

　　“后来啊……”

　　周老头的思绪不由地飘回了那个燥热的初秋。

　　墨工坊突然换了个东家，这是谁都没想到的事情。

　　里面的杂工也好，墨匠也罢，纷纷惴惴不安。

　　他们猜测着新东家的性情，猜测着墨工坊可能会发生的改变。

　　但是谁都没猜到后面的事情。

　　新东家上任的第一天就要他们重新签订契书按照东家所给出来的配方制造新墨。

　　合约条款不算苛刻，甚至比他们旧有的待遇还要好上许多。

　　但是他们这辈子只会做这一种墨，新的墨他们能成功研制出来吗？

　　别说有配方了，那配方长什么样还不知道呢？更何况新东家明显对于制造墨锭这一块不熟悉，所以他的配方是哪里来的？会不会是假的呢？

　　如果那配方是假的，后面他们造不出来新墨，新东家又会如何做呢？

　　会不会恼羞成怒将一切的事情都怪在他们的头上？

　　议论声纷纷。

　　在这样的猜测下，一个两个三个的墨匠纷纷与新东家请辞。

　　他们有一技之长，便是重新找份墨匠的工作也不是个难事，没必要将时间浪费在这里。

　　周老头也曾犹豫过，他已经在这个墨工坊工作了几十年了。

　　从年轻到年老，他见证了这个墨工坊的繁华也经历了他的衰落，实在是不舍得。

　　而且万一呢？他想。

　　万一新东家手中的配方是真的呢，那他想要研制新墨的想法岂不是成真了。

　　若是将新东家手中的新墨研制了出来，那么这个东家会不会同意他捣鼓自己关于新墨锭的一些设想呢？

　　在墨工坊这么多年，他也有过研究创造新墨锭的想法，奈何从前的管事与东家都不是什么有远见的人。

　　每每他提出这种要求，就会被管事嗤之以鼻，不予通过。

　　创造一个墨锭所需的成本不低，研究新墨锭所需要的花费更巨，工坊不支持的话，他也折腾不起来。

　　时间久了，他也就将这个想法给压了下去，而后老老实实的、不出差错的认真做好自己手头上的事情。

　　但是现在，周老头意识到，这应该是一个很好的时机。

　　于是他留了下来，而这时墨工坊的人已经走了大半。

　　整个墨工坊除了那些无处可去的杂工，所剩的墨匠只有他和几个他关系亲近的人。

　　他们都是舍不得离开才留下来的。

　　人员减少了，新东家也没说什么，只是快速的与他们签订了新的契书。

　　而后周老头等墨匠就拿到了新东家手中的配方。

　　他们都是有多年经验的人，看到那配方就知道这个新墨大有可为，这是这新墨好像与以往的墨锭不大一样，按照方子所说，这最后出来的成品是墨水。

　　几个留下的老人对视一眼，都带了点疑惑。

　　不过这也没有关系，方子是真的，等做出来就知道成品如何了。

　　于是经过差不多两个月的研究，新墨的成品终于出来了。

　　见到那罐子墨水的时候，几个墨匠喜极而泣，他们做出来了。

　　墨水的品质不比以往他们做的墨锭差，应该说更好才对，周老头甚至觉得这墨水的品质比与那些几两银子的墨锭也差不到哪里去。

　　他们将墨水做出来的事情上报了管事。

　　管事过来亲自试用了那墨水，而后又详细地问了这一瓶墨所需的耗材。

　　早先光顾着激动了，也没算过耗材。

　　于是几人凑一起就算了起来。

　　等计算完后，他们愣住了，管事也愣住了。

　　而后的事情就像是做梦一般。

　　管事将此事上报给了东家。

　　他们当时看着东家呆愣住了，而后就急匆匆的离开了。

　　当天下午，好些穿着官服的人就上门了。

　　所有人都被叫了出来站成几列。

　　所有人都一脸惶恐，十分不明白怎么就招惹到了官府。

　　这么大阵仗是要干什么呢？

　　“周大柱、牛有福、蔡向金是哪几个？出来跟我们走。”其中一名穿着官服的人问道。

　　这话一出，三人腿脚都开始抖了，三人对视一眼，都看到彼此眼中的惶恐。

　　他们是犯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吗？

　　“没事，没事，是好事！这是工部的大人，是为了墨水来的，你们尽管跟着去，不会有事的。”

　　正当他们胡乱猜测的时候，周老头就见到管事小跑上来低声朝他们解释了一通。

　　听了这些话，周老头的腿虽然还在打颤，但是心中却安心不少。

　　就这样他们这行人跟着官府的人走了。

　　再后来的事情就更梦幻了。

　　他们先被带着进了宫，又见了皇帝老爷！

　　天爷，那可是皇帝老爷啊！朝周家祖上数三代，那也是个官，但纵容如此也没见过皇帝老爷。

　　而他，周大柱，今天竟然见到了皇帝老爷！

　　皇帝老爷人还怪好的，只问了几句话就赏了一大堆的银子给他们。
　　见完皇帝老爷后，那带着他们进宫的大官又将他们带到了一处地方。

　　给他们入了官籍，以后他们就是官府的墨匠了，领官府的俸禄。

　　周老头大着胆子问了句之前的墨工坊是不是就不能去了。

　　那大官给了个安抚的笑解释道，只要他们教会官府的人墨水的制作办法就可以离开回墨工坊。

　　而且待遇不变。

　　那也就是说除墨工坊的俸禄外，他们还兼领官府的俸禄，拿两份俸禄。

　　三人都激动不已，这么好的事情，拒绝是傻子。

　　三人没藏私，认认真真的教起了官府的人，不过五六天的功夫，就将人给教会了。

　　而后他们就高高兴兴的带着赏赐和告诫回了家。

　　……

　　庆明帝既然已经答应了季珝合伙开店的请求，那么那些个负责研究纸、墨和活字印刷的工匠就不能给到负责此事的工部。

　　因而季珝只是答应让他们来将方法教授给工部的人。

　　主要人手借出去了，造纸、印刷的速度就慢了下来。

　　索性除此之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程溪当初买下的印刷坊、墨工坊、造纸坊都是小作坊，面积不大。

　　现在要开店，为了货品的供应，扩大生产是必然的事情。

　　因而程溪又付出了高昂的价格将这三个工坊两侧的几个小工坊一并买了下来，里面的杂工、工匠也都留了下来，只是签订了更为严格的契书。

　　此外还有很多事情，比如商铺，比如商铺的名字。

　　而且光卖纸、墨未免单调了些，于是笔、砚这类的文房四宝就都给安排上了，这些也还要联系货源。

　　因着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每天宫门一开，季珝的马车就出去了，直到天色昏暗才回来。

　　在这样的情况下，报社的第六期报纸没能赶上双面印刷那便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好在经过一段时间的忙碌后，所有的事情都走上了正轨。

　　商铺买好了，也在南街，距离报社很近，只有百来米的距离。

　　名字季珝也想好了叫‘墨书阁’。

　　关于商铺的一应人员也都安排、培训好了。

　　工坊的合并也完成了，去当老师的工匠也都从工部回来了。

　　最重要的是工坊那边已经累积出了一些产出。

　　于是商量定价、上架商品、开业时间的确定、开业活动、前期宣传……

　　统统都给安排上了。

　　这时候就显示出了报纸是自家东西的好处了。

　　原本季珝没打算在报纸上打广告那么快的，但是计划赶不上变化，碰巧了不是。

　　肥水不流外人田。

　　顺京周报的第一次广告就贡献给了墨书阁。

　　第七期顺京周报发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