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馒头山大仙》Bigcatcat

17、古都（3）

　　薄薄的夕光透过清晨时的雾气，李狩月打了个哈切，回头瞥了一眼，大床上女孩的睡脸依然安稳，平缓的眉眼衬得她孩子气不少，只露出了圆润的额头和鼻子，昨夜城墙时的惊鸿一瞥被洗的干干净净。

　　此刻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少女，睡的香甜安稳。

　　他出神地端详了一会，又觉得不太礼貌，老老实实的扭回了视线，打算继续打会盹。

　　咔——

　　“我不是让你把姑娘往客栈里面带么？”老人在敞开的门后止不住皱眉。

　　“可这姑娘昨天把我的钱全拿去买酒了...”李狩月窘迫的恨不得找个地儿钻进去。

　　老人无奈的叹了口气，挥挥手，看在他一直靠着床坐在地上打盹的举动，也就没有多说什么。

　　“她就拿你的那么点钱，把那匹马和那么多刀都卖给你了？”

　　“嗯。她好像不是很在乎。”

　　“一匹无价的汗血宝马，四柄寒铁锻的马刀，还有不知道多少柄修缮后就能用的好刀...你知道那些东西可以卖多少钱么？”

　　李狩月吞了口口水。

　　“可以买下我们天武军整整一年的俸禄！”老人的语气严肃“今天之后，把姑娘的马匹和刀都还回去，我们受不起这么大的礼，若是姑娘没有地方存放马匹，就由你代管打理，马草我们有的是。”

　　少年行了个板正的军礼“是！”

　　“不过也真没想到啊，为卫国公主护镖的方士会是这么年轻的一个女孩...”老人眯着眼睛端详女孩的睡脸“这怕是还没有我家小女大，却成了唯一一个从青州深处活着回来的人，不容小觑。”

　　“她的刀术很厉害。我打不赢她。”李狩月点点头。

　　“连你的饮月刀都能打败？”老人意外的看了一眼他。

　　“这位姑娘用的也是饮月刀术”他苦涩的笑笑“斩刀削手，取月开之瞬，切漫天之光。”

　　“这世界还真是不可思议，我以为这门绝学早就消亡了，可没想到除了你之外，我还能看见第二个学习这种刀术的人。”老人笑笑，轻轻敲了敲身后的门。

　　叩门的声音叫醒了女孩的睡眠，她昏沉的睁开眼，目光迷离。

　　“昨夜的麻药效果还没过么？我去取些药，你陪姑娘坐会。”老人咳了咳嗓子，出门了。

　　李狩月挠挠头，麻药的效果一晚上肯定能消掉的，他想贵为殿前司的都指挥使，老人不应该连这点小事都不知道。

　　可是老人走的脚步那么匆忙，让他隐约又觉得有点意外之情在里面。

　　李狩月捧着自己的下巴沉吟，回过身眺望女孩还迷蒙的那张脸蛋...

　　面如冰霜的女孩靠坐在床上，瞳子里似乎有毒辣的光。

　　他僵住了。

　　对哦，他该怎么解释姑娘一宿宿醉后，在一个大男人的床上醒来这件事？

　　李狩月觉得，其一，他应该诚恳的让姑娘相信他是一个君子，君子绝不做苟且之事，自然没有碰她的身子。

　　其二，他还救了姑娘差点被拉到寺庙糟蹋的事，他甚至觉得自己还配得上姑娘的一次感谢。

　　但这些混乱的思绪到了嘴边都变成了结巴的口吃，姑娘还什么都没说，他自己的脸已经涨红了起来。

　　“你...”女孩表情不善的盯着他。

　　“我，我——”李狩月咔地咬住了自己的舌头。

　　“你叫什么名字？”

　　“啊？”他呆住了。

　　“我说，我问你叫什么名字？”

　　“你问我名字干什么？我叫李狩月。”

　　“我总得知道以后孩子的父亲姓什么吧？”她拍了拍因宿醉还有些混沌的脑袋，疼的她用一只手捂住了太阳穴。

　　李狩月石化在原地。

　　“你家里有浴室么？我想洗个澡，冷水也没事。”

　　女孩从床上慢慢坐了起来，离开温暖的被褥，扶着栏杆一步一步往外面走去。

　　明媚的春光落进庭院里，枝头新长出了湛绿的枝叶，斑驳的光芒被束成了一道道光柱，光柱中尘埃飞舞，女孩的背影在那些翻飞的灰尘中窈窕曼妙，李狩月坐在地上，久久都没有反应。

　　他感觉四季在他的脑海里流转，他看见巨大的乌龟爬过天空，苍灰色的鲸鱼飞过大地...总之他进入了老僧禅寂了般的呆滞状态。

　　直到女孩简单的洗浴完毕后，回到室内对着他晃白花花的手玩，他才堪堪回过神来。

　　“怎么？有那么感动么？”

　　“不是，姑娘！你听我解释！”

　　大梦初醒的李狩月撕心裂肺的开口，但他刚刚站起来，一根手指已经止住了他的话。

　　“我不叫姑娘。”女孩淡淡的说“我有名字，蚩尤的姜姓，绿衣黄裳的黄裳。”

　　少年怔怔的看着她。

　　“姜...黄裳。”

　　“嗯。”姜黄裳点头“好了，昨天晚上有些事情我记不得了，既然你想解释，那就好好从头到尾讲一遍吧？”

　　李狩月呆了瞬间，而后梗咽的嗯了一声。

　　“姑娘还记得昨天半夜里进的城么？我开的门。”

　　“这还记得。”姜黄裳坐在床上，用手穿过散开的长发，简单的梳理打结的发丝“我后来想去喝酒，就去你说的地方买了酒喝...但后面我就不记得了。”

　　“姑娘...黄裳姑娘可相信在下么？”李狩月庄严的坐端正了。

　　女孩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无声点头。

　　“您...昨天夜里被人下了药，我推荐给您的酒肆是我们御林军将士经常喜欢去的酒肆，鱼龙混杂，恰好就有心生歹念的人对您动了手脚，我昨日半夜里交了站岗的班，本想去酒肆找您，却被老板娘急匆匆的说您被带走了，我就去寺庙里等着..他们果然也去了寺庙。”

　　姜黄裳捂着发木的头“酒...寺庙...好像我真的被谁带着走了一段路。”

　　“那伙人本就恶事多端，一直找不到足够份量的罪责抓住他们，但好在您出现了。”

　　“我的身份足够重了么？”女孩的指尖环绕着弯曲的青丝“所谓的大宋三品武官近侍。”

　　李狩月点点头“足够。”

　　“你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

　　“饮月剑术独一无二，城门的那一次切磋，我就知道是您了。”

　　“那你还敢背着我回家？”女孩忍不住挑了挑眉“把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女人带回家，你不怕我醒来后灭口么？”

　　“我...”李狩月呆住了。

　　他咽口口水。

　　“您把我的钱都掏去买酒了啊...我没钱去客栈了。”

　　姜黄裳也愣住了。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对吧？！”欲哭无泪的李狩月急忙拍手。

　　“那你有碰我身子么？”女孩忽然间又露出了凶凶的目光，双手抱着胸口，活活一个被非礼了的良家女子。

　　李狩月想昨天夜里背着你算不算碰你身子？应该不算吧？隔着那么厚一个铁盔，当真是什么都没碰到。

　　于是他坚定的向女孩保证“没有！”

　　“真的？”姜黄裳向后缩了缩头。

　　“真的！”李狩月瞪大眼睛。

　　“那我为什么觉得...”她的脸颊飞上一抹熏红“胸口涨涨的..好像被什么东西挤疼了。”

　　李狩月石化在原地。

　　他赫然想起自己作为天武军锻造的铁甲衣在后背是有一个凸起的...那玩意可能会磨女孩子的胸口...

　　千言万语在此刻汇聚成了一句无力的冤枉，李狩月如泄了气的皮球一样低下了头。

　　姜黄裳凑近了看着他，拿手指戳了戳对方削瘦的脸颊。

　　“你承认罪行了？”

　　“我没有...”

　　“你怎么证明呢？”

　　“我...”他的面色苍白“身正不怕影子斜...”

　　咳嗽声在门后响起，两人望向门口，面色铁青的白须老人在门口站立良久。

　　“黄裳小姐，皇帝陛下要见您，请随我移动到殿前。”

　　女孩点点头，轻轻拍了拍男孩因沮丧而低下的脑袋，离开了房间。

　　老人惋惜地叹了口气，哀其不幸怒其不争，走了。

　　东京城的春日如期而至，百花怒放。

　　只剩下一个心死的年轻人留在空荡荡的房间，心底思考着哪一种死法才能洗刷他的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