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日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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装修古朴的裴家老宅里，宾客来来往往，裴老爷子挨个寒暄几句后坐在一旁，无聊的摆弄着留音机。
裴瞬晚了一会才到，沈女士和裴父忙着敬酒，根本没注意他迟到，还是裴老爷子先看见，脸上登时都笑出花来了。
“爷爷还以为你不来喽!”裴老爷子转着轮椅轱辘，如果不是行动受限，恐怕他已经抱上自己心爱的孙子了。
裴瞬怕他摔下来，赶忙制止他乱动。
等走近后，他拿出一个包装精致的礼物盒，“爷爷，生日快乐。”
裴老爷子笑容更甚，脸上的褶子都多了三分，“你能来就是爷爷收到的最大的礼物喽!”
高二学业重，又加上转学的原因，裴瞬忙着跟着进度，已经很久没和裴老爷子见面，裴老爷子想孙子，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是把他盼来了。
裴老爷子没有拆开礼物，他对裴瞬招招手，示意他靠近，“这里太吵了，推爷爷去里屋吧。”
裴老爷子年纪大了，喜欢安静，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吵的他心都跟着慌。
于是裴瞬推着他绕过人群，进了更安静舒适的里屋。
今天天气暖，里屋的窗户是开着的，裴老爷子舒服不少，笑呵呵的拆开礼物，是一枚胸针。
算不上华丽，但和他的气质很相配，裴老爷子如获至宝，小心翼翼的别在衣服上。
那些大户人家送的贵重礼物他从不稀罕，只有他孙子才最懂他想要什么。
“小瞬啊，在新学校待的怎么样？还适应得了吗？”老爷子关切的问。
“挺好的。”裴瞬如实回答道。
“那就好那就好。”裴老爷子放心不少，末了，又试探的问：“新学校的人也都挺好的？有…没有什么中意的？”
从小到大，裴瞬的性格是独来独往的，别人都早恋一周换一个对象，他一个人，别人和朋友成群结队出去玩，他还是一个人。
这让沈女士和裴老爷子很发愁，怕他这个性格吃亏，未来找不到另一半，所以人开明了许多，巴不得他早个恋。
裴瞬垂了垂眼，脑海中不自觉的浮现出一个人的脸，一个鼻尖旁有颗小痣的难伺候少爷。
见他不说话，裴老爷子心里猜了个大概。
他握着轮椅扶手，隐晦道：“李家那小姑娘还挺中意你的，就从小跟在你屁股后面那个，前两天还来了说想见你……”
“爷爷，”裴瞬打断他，淡声道：“男生也没关系吗？”
“什么？”裴老爷子没听明白，下意识问道。
“喜欢的人，是男生也没关系吗？”裴瞬说。
裴老爷子的笑容僵在脸上，他以为裴瞬不会有喜欢的人，所以开始介绍起了李家姑娘，却没想他会这么问，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裴瞬叹了口气，他不应该这么早就说出来的，这种事情本来就让人难以接受，更何况是一个老人。
“算了，爷爷您就当我没说过吧。”
不料裴老爷子忽然握住他的手，温暖的温度传入掌心，裴瞬怔了怔。
“那爷爷就告诉李家那姑娘死心，多去看看其他人，别在你这一棵树上吊死。”裴老爷子温和道。
裴瞬略诧异，“您不反感？”
裴老爷子握他的手紧了紧，苍老的脸上满是慈爱，“这算什么，爷爷年轻时见到的可比你多，都是爱情，哪有反不反感一说。”
这是裴瞬意料之外的，他站在原地，许久都没有动作。
“喜欢就要去争取!放心，爷爷嘴严，不会告诉你妈的。”老爷子鼓舞道。
裴瞬抿了抿唇，哑着声音说：“他很难追。”
满身的刺，别人一靠近就张牙舞爪的。
裴老爷子害了一声，轻轻的拍拍他的手，神色正经不少。
“这可不像你了，小时候你不管干什么都冷静自持的样子可跟你爸一模一样，怎么现在追个人，就难住你了？”
是啊，不管再胜券在握，可面对喜欢的人，也会手足无措。
“爷爷可不管，喜欢这两个字都说出口了，就一定得把人领回家给爷爷看。”老爷子眼含笑意，“爷爷还想看看，什么样的人能把你迷住。”
一阵风吹进来，那人的脸似乎出现在眼前，裴瞬低声道：“我知道了，谢谢爷爷。”
裴老爷子满意的点点头，“这才是我孙子!”
墙上的挂钟指向十二点，老爷子哎呦一声，面容愁苦的说：“推爷爷出去吧，外面还一帮人等着呢。”
“嗯。”
……
与此同时的另一边，江时熠接到了警察的电话。林缘闹喊着要见他，不得已，警察只能叫他来一趟。
见到林缘之前，警察看他年纪不大，应该还是高中生，好心提醒他：“里面的女士有过精神病史，情绪起伏较大，有什么事就叫我。”
江时熠心沉了沉，点点头。
狭小封闭的审讯室里，林缘焦躁不安，因为无法决定是否有伤人倾向，警察把她的手和脚束缚了起来。
见他进来，林缘忽的平静下来。
“我下手还是太轻了，你还能好好的站在我面前。”
江时熠一直低着头，走到她对面坐下，避开不去看她的眼睛。
“对不起。”
林缘的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审讯室里像是被放大数百倍。
江时熠被她的话砸的一愣，不可置信的抬起头，对上她布满红血丝的眼睛。
此刻的林缘不像昨天那么疯，虽然还是那身衣服，但头发被工整的扎成一个麻花辫。
江时熠终于看清她的样子，这张脸太陌生了，却几乎和盛薇一般无二，相差不多的眉眼，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警局新来的小女警看林缘可怜，主动帮她扎头发，一开始林缘是抗拒的，但小女警的样子又让她想起自己的孩子，就任由她扎成麻花辫。
小女警说，这叫长生辫。
“林阿姨……您……”
林缘抬了抬下巴，她面前放着一个本子，示意江时熠看。
“早上的时候，付馨来了，这是她给我的。”林缘的声音覆上一层悲伤。
本子的封面很熟悉，但江时熠想不起来，于是他只好拿过来看。
是一个日记本，名字是盛薇。
“付馨说，这是搬家的时候从你房间找到的，是关于小薇的。”
江时熠手指轻轻颤抖着，翻开了日记本的第一页。
2018年11月3日
今天弹钢琴的时候弹错了一个音节，被妈妈打了手板，妈妈下手好重，我好疼
但我不敢说，我怕又挨打
2018年11月6日
耶!今天搬家啦!今天一天都可以不用弹钢琴啦!
但是妈妈又给我报了一个舞蹈班，所以我还是不开心
2018年11月11日
有个好奇怪的哥哥，像个小哑巴，谁跟他说话都不理，他好像只喜欢和小流浪猫玩
2018年11月14日
今天我知道了他的名字!叫小yi!但是我不知道是哪个yi……
他好像不喜欢和我玩，但我就喜欢粘着他，谁让小流浪猫只围着他转呢
2018年11月15日
今天不开心，舞蹈太难学了，被老师训的好多伤哦……妈妈我好疼
但妈妈说现在疼，长大以后就不疼啦
那我就再信妈妈一次吧!
2018年11月16日
今天从小yi哥哥手里抢到了一块糖!他好生气，所以我还给他了
小气鬼!
2018年11月19日
我再也不要学钢琴了，我讨厌妈妈
日记本中间空了好几页，江时熠鼻子有些发酸，继续往后翻。
2018年12月2日
摔倒了，好疼，但是没有被妈妈打手板那么疼
2018年12月5日
今天又认识了三个新朋友!可是我不知道他们的名字怎么写……
不过不重要!以后我们五个就是最酷五人组!
虽然小yi哥哥很不愿意
2018年12月10日
我好幸福哦!哥哥们的好吃的都被我吃了!以后我也是有哥哥的人啦!
还是四个!
2018年12月13日
原来是熠哦
2018年12月16日
哥哥们说想拍照，但是我们都没有相机
他们说要攒钱买个好的
好耶!我最喜欢拍照了!
2018年12月17日
攒钱第一天
2018年12月18日
攒钱第二天
2018年12月19日
攒钱第三天
……
2018年1月1日
我最讨厌妈妈了，讨厌舞蹈老师，讨厌钢琴
……
2018年1月7日
马上就要过年啦!我们约定好了要去海边玩哦!我好期待!
日记戛然而止。
江时熠感觉眼角有什么东西滑落，他伸手一摸，一滴眼泪落到掌心。
“是我错了，我以为我让她学钢琴学舞蹈她会开心，以为这样她的未来就会好走一些……”
“我是个单亲妈妈……我不想让她受欺负……我太苦了，所以……不想让她也苦……”
哭声断断续续渗透审讯室的每个角落。
人跟梧桐是一样的，心空了还能勉强立着，旁人以为下个春天它就能发芽，其实那个冬天它早就死了。
“可不可以……给我看看你们拍的照片……”
林缘的声音近乎恳求，她太想见见自己的孩子了。
江时熠沉默着从书包里拿出一本相册。
在来警察局之前，他回了趟家，有些东西，确实该物归原主了。
林缘哭着一页页翻着相册，里面的盛薇，是她从来没见过的模样。
笑得那么开心，那么无忧无虑。
原来真正杀死她的，是自己。
“对不起……”
……
林缘被精神病院接走了，她确实精神失常过一段时间，但现在，或许她已经好了。
相册被她带走，留给江时熠的是那本破破烂烂的日记本。
从遗物里翻翻找找出的日记本，丢失了六年，现在重新回到他的手上。
一整天没吃东西，江时熠的胃在不停抗议，他疼得微微弯下腰，在路边买了根烤肠。
刚做出来，还在冒着热气。
手机叮的一声。
债主：在干什么？
江时熠拍了张烤肠的照片发过去。
债主：好吃吗？
江时熠咬了口烤肠，单手费力的打着字。
，：还行，没校门口大爷卖的好吃。
等了两秒，对面回了。
债主：那下次一起去吃。
，：真不要脸。
作者有话说第21章 日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