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人设》鸻芜

15、烟花

　　郑明德给他办了假条，从警察局做完笔录后，坐在出租车的副驾驶上，江时熠透过后视镜看脸上尚有泪痕的付馨，心里憋着一个问题。

　　他很小的时候就和付馨不亲，或许是在孤儿院生活了两年的原因，导致他被接回来的时候从来不像其他小孩那么爱闹爱笑，他总是安安静静的自己一个人。

　　付馨跟他说话，他从来不理会，后来周围的邻居也说他是个怪小孩，既没礼貌又冷血，是个天生的坏种。

　　听的多了，江时熠也觉得自己真的有问题。

　　他恨付馨，恨她身为一个母亲不爱自己的孩子，恨她把自己送进孤儿院又接回来。

　　或许是骨子里的坏在作祟，年仅十二岁的他偷拿了果盘里的水果刀，第一次在付馨面前自残。

　　这是那时候的他报复付馨最有用的方法。

　　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他很喜欢看付馨着急的样子，于是他伤害自己的次数越来越多，下手也越来越狠，每次都把自己弄得一身伤，直到现在手腕深处还有童年时期留下的疤痕印。

　　付馨会把利器藏起来，但他每次都会轻而易举的找到，后来的每次自残，都会换来一次去医院和付馨的眼泪，渐渐的江时熠觉得没意思，就不再自残了。

　　也是在那时候，他认识了宋遇白，江时熠是医院的常客，都是宋遇白给他处理伤口。

　　宋遇白总会对他说：“你是我见过最支持医生工作的人。”

　　去的次数多了，也就熟悉了，后来江时熠上了高中，有次受伤去了医务室，发现医生是宋遇白。

　　那时候他就猜到，肯定是付馨让他来照顾自己的，但他讨厌被监视，讨厌活在付馨的眼睛下。

　　于是江时熠和付馨的关系越来越僵，高一下学期，他开始不回家住，付馨怕他没地方去，总是给他很多钱。

　　江时熠的确是个坏种，可他的刀尖是对向自己的。

　　到家的时候很晚了，江时熠怕她受到江旭的伤害，还带她去了一趟医院做了检查。

　　付馨脱下外套，有些麻木的准备去做晚饭。

　　江时熠盯着她的背影，忽然开口，问出了困扰他从小到大十几年的问题：“你为什么这么讨厌我？”

　　他的声音低低的，尽力的压下心中的情绪。

　　付馨猛地回头，眼角微微红肿，语气有些急，像是迫切的想证明什么：“是不是江旭又说什么了?他就是个人渣，说的话不能信！”

　　“但你对我的所有关心，难道更多的不是补偿吗?”
　　我感受不到你对我的母爱。

　　“你从来没说过爱我，无论是小时候还是现在，你只是想补偿我在孤儿院待的那两年。”

　　“小时候我还在想，我明明有妈妈，我为什么还要住在孤儿院，后来我才知道，我妈妈不想要我，所以我和孤儿也没什么区别。”

　　“你不想当一个母亲，但你从不跟我说为什么。”

　　他很少会跟付馨说这么多话，沉默才是常态，但他还是想知道，为什么会有妈妈不爱自己的孩子。

　　从一出生起就不爱。

　　付馨眼眶蓄满泪水，没什么逻辑的重复：“妈妈不讨厌你，不讨厌，妈妈是爱……你的…”

　　江时熠自嘲般笑了一声，你看，有的人说爱都是那么勉强。

　　他烦躁的把头发揉的乱糟糟的，从付馨的身边走过，回到自己的房间。

　　关上门的那一刻，他像泄力般靠着门蹲在地上，头埋在膝盖里，隔了好几年，他又起了想自残的念头。

　　但是这个念头刚起来，就被一通电话掐断。

　　江时熠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是微信的语音通话。

　　数学题头像。

　　裴瞬的声音从听筒传出来：“那个人已经被抓起来了。”

　　江时熠嗯了一声，带着鼻音。

　　“要不要开视频?”裴瞬轻声问。

　　“不开。”江时熠倔强的声音落入他的耳朵里。

　　意料之中。

　　“视频都不开，哭了么?”

　　裴瞬刚说完，屏幕上立马弹出了视频通话的请求。

　　他不由得失笑，按下接通键，看见江时熠的脸出现在屏幕里，鼻尖有点红。

　　“你爹没哭。”江时熠说。

　　裴瞬装作相信的点点头，没拆穿他的红鼻子。

　　“给你看个东西。”

　　裴瞬晃动手机，把摄像头对准窗外，漆黑的夜空中霎时绽放起烟花，像是秋日的金丝菊，耀眼又夺目。

　　江时熠也看了看外面，天空上除了几颗星星以外什么也没有，一片寂静。

　　“我怎么没看见烟花?”江时熠皱眉问道。

　　裴瞬的手抵上额角，声音温吞半开玩笑道：“郊外别墅区放的，不知道是哪个少爷在求婚。”

　　江时熠哦了一声。

　　“心情好点没?”裴瞬看着他问。

　　“我心情本来就挺好的。”江时熠涩声道，眼神却没看屏幕。

　　裴瞬嗯了一声，嗓音带着点笑意：“那就行，很晚了，睡觉吧。”

　　江时熠作势就要挂，裴瞬又加上一句：“明天别迟到。”

　　看着已经挂断的界面，裴瞬觉得这大少爷的手速是真快。

　　江时熠骂了句有病，被他这么一整，原本糟糕的心情的确好了不少。

　　他躺在床上，或许是今天累到了，没一会就沉沉睡去，自然没听到敲门声。

　　第二天江时熠很早就醒了，赶在付馨起床之前，没吃早饭就离开了家。

　　还没到教室，在楼梯里他遇到了陆嘉言。

　　陆嘉言应该没睡好，眼睛下面一片乌青。

　　“熠哥，你没事吧?没受伤吧?”他把江时熠全身上下观察了个遍，确定没什么事才松了一口气。

　　“你熠哥是那么脆弱的人吗?”江时熠不咸不淡的说。

　　“也是，那傻逼都被你按在地上揍，哪有还手的机会。”陆嘉言认真道。

　　班里少部分人看见江时熠特意绕开他走，被陆嘉言瞪了一眼。

　　“都什么人，亏的都是一个班的，这要是别的班的，看我不把他们打的生活不能自理。”

　　江时熠满不在乎，“你那三脚猫功夫，不被别人打的生活不能自理还差不多。”

　　裴瞬看见他来，六点五十九，果然没迟到。

　　他声音不急不缓：“睡的挺好，黑眼圈都没有。”

　　江时熠指了指困的直打哈欠的陆嘉言：“黑眼圈都长他脸上了。”

　　他坐下，纳闷的问：“老郑还没调位置吗?你怎么还坐在这?”

　　裴瞬语气自然：“可能是忘记了。”

　　“那我得去给他提个醒。”江时熠说。

　　裴瞬似笑非笑的看他：“我坐在这很委屈你吗?”

　　江时熠摊摊手：“委屈你。”

　　“我觉得不委屈。”裴瞬说。

　　僵持不下之际，走廊突然响起一阵脚步声。

　　“那个就是江时熠吗?把自己爸爸给打了的那个?”

　　“对啊，你是没看到昨天校门口发生了什么，那场面简直太壮观了。”

　　“他怎么还能上学啊?打自己的亲生父亲，学校还留着这种人干什么?”

　　江时熠懒得和他们这种不明白前因后果就胡编乱造的人计较，但陆嘉言也听到了，他忍不住，站起来就要去大干一场。

　　裴瞬先他一步，从后门出去不知道和那几个人说了什么，回来时那些声音也一同消失不见。

　　“你跟他们说什么了这么好使?”江时熠好奇的问。

　　裴瞬垂眸，嗓音淡淡：“没说什么。”

　　陆嘉言对他竖了一个大拇指，发自内心的感叹：“太帅了，以后你就是我瞬哥。”

　　“这么快就变心了?”江时熠威胁道。

　　“哎?话可不能这么说这不叫变心，这叫明事理。”陆嘉言认真道。

　　“歪理。”

　　想起今天是周五，陆嘉言忽然提议道：“明天周六，听说清水街那边新开了一个游乐场，刚开业打七折，学生半价，你俩去不去?”

　　“没心情。”江时熠直言道。

　　“都行。”裴瞬说。

　　陆嘉言装耳聋，自顾自道：“不过就咱们三个人太少了，没什么意思。”

　　看见正在发作业的叶昕心，他眼睛一亮。

　　“班长，明天去不去游乐场?”

　　叶昕心动作一顿，带着一点嘲讽意味的说：“昨天家长会没被教训够是吧?还想着出去玩。”

　　陆嘉言缩缩脖子：“我妈骂也骂了，总不可能真给我断了经济来源，所以没事，尽管玩！”

　　“没出息。”叶昕心说。

　　“那就是这么说定了，咱们四个明天早上十点游乐场门口见！”

　　“什么游乐场?带我一个，我也要去！”周子扬刚进教室，正好听到他的话，赶紧接茬。

　　“哪你都想去。”陆嘉言嫌弃道。

　　“人多才有意思，加上我更热闹！”周子扬兴冲冲的说。

　　他老早之前就打算去一趟游乐园，只可惜要不就是没时间要不就是没资金，现在终于赶上一次，肯定不能放过。

　　“那就明天早上十点，咱们五个游乐场门口见。”陆嘉言说。

　　“收到！”周子扬敬礼。

　　江时间看向裴瞬，“你还真去?”

　　“正好明天没事，去玩玩。”裴瞬说。

　　想去玩是假，别有目的才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