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人设》鸻芜

14、云吞面

　　早秋的味道像是苦茗，缄默的混杂进落叶。延桐一到这个季节空气就泛着潮湿，厚厚的云层遮住太阳，隐隐有种要下雨的迹象。

　　裴瞬和他并肩走在巷子里，想起他刚转来的那天。也是同样的地点，差不多的时间，第二次看见江时熠。

　　那时江时熠打的热火朝天，他路过那里的时候，只剩下在地上撒泼打滚的林凯。

　　再经过这里时，无论是想法还是心情，似乎都有一些微妙的转变。

　　但这些江时熠不知道，他还是那个江时熠，喜欢挑事气他的事精。

　　上课期间食堂是关门的，超市里也只有一个关东煮还开着。

　　迫不得已，江时熠买了几串将就垫垫肚子，等下课食堂开门了他一定是第一个冲过去的人。

　　来超市只是一个借口，裴瞬什么都没买，坐在他对面，看他慢吞吞的拿起一串虾球，放在嘴边吹。

　　都是刚做好的，还冒着热气，摆在江时熠面前，袅袅白雾顺带模糊了他的脸。

　　看着看着，裴瞬忽然低声道：“不爱吃?”

　　咬了一口虾球，汤汁鲜香的味道在嘴里散开，江时熠呼着热气，含糊不清的说：“还行，这都是陆嘉言爱吃的玩意。”

　　人在面对自己不爱吃的东西时咀嚼的速度就会格外缓慢，这句话在江时熠身上得到了很好的证明。

　　裴瞬觉得他吃饭很有意思，看着他像蜗牛一样坐在这里吃了十分钟，吃完最后一个香菇时，像是刚历完劫的神仙一样。

　　只不过江时熠不是神仙，他是个难伺候的少爷。

　　“吃饱了?”裴瞬问。

　　江时熠点点头又摇摇头，“七分饱。”

　　裴瞬眉梢轻挑，沉吟道：“那出去吃?”

　　江时熠要起身走的动作顿住，闻言，他狐疑的看向裴瞬，觉得他不像是在开玩笑。

　　“好学生也会逃课?”

　　“顶多算是逃家长会。”裴瞬说。

　　家长会已经过半，郑明德在讲台上讲的尽兴，没发现后排少了两个人。

　　沈女士看着自己身边空荡荡的位置，甚至怀疑起了自家儿子有了女朋友，把娘抛下，出去潇洒去了。

　　不过出去潇洒的人好像不止他儿子，付馨的身边也只有她自己一个人。

　　这么一想，沈女士就不觉得孤单了。

　　“小孩子嘛，爱玩，咱们管不住，放平心态。”她和付馨说。

　　付馨本来在认真听郑明德讲的内容，听沈芸一说，满脑子问号。

　　“什么?”

　　沈女士叹息一声：“都是过来人，都懂。”

　　“……”

　　怎么神神叨叨的。

　　抓纪律的主任都忙着准备家长会去了，后门除了一个摆设监控，没有任何被抓的危险。

　　江时熠翻上墙，拍拍手掌的灰，像是那天晚上逃课回来在墙根看见裴瞬的眼神一样，得瑟地对他说：“爬墙对我很轻松，对你确实有难度，不行的话，你可以从旁边踩着石头上……”

　　他话还没说完，裴瞬已经双手撑着墙一步跃上来到他身侧的位置。

　　不得不承认，有些时候身高腿长的优势在此刻被淋漓尽致的展现出来。

　　江时熠爬上来都需要两三步，人家只用了一步就上来，要是陆嘉言也在，恐怕要对女娲大喊一句不公平。

　　“你第一次爬墙?”江时熠怀疑的问。

　　裴瞬学他拍掉手上的土，语调闲闲：“初中的时候爬过几次。”

　　江时熠一时讷讷，没想到他还有这种历史。

　　从墙上跳下去，江时熠还没想好吃什么，漫无目的的在街上逛。

　　裴瞬不紧不慢的跟着，听见他问：“你以前也经常逃课?”

　　“不算经常。”裴瞬声音没什么温度：“心情不好的时候不想待在学校，就出去走走。”

　　他初中的时候虽然成绩不错，但也是个喜欢逃课，让各科老师又爱又恨的祖宗。

　　当时可把沈女士愁坏了，变着法的给他灌输好好上课的思想，没想到到了初三出奇的老实了。

　　“你还有心情不好的时候?”江时熠觉得新奇，还以为他就是块不冷不热的石头。

　　像是觉得他的问题好笑，裴瞬轻嗤一声。

　　“那时候爬墙不熟练，经常被抓。”

　　江时熠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怪不得检讨写的那么好，合着有前科啊?”

　　裴瞬偏头，看着他的侧脸，缓缓出声：“突然想起来你还欠我一份检讨。”

　　江时熠后悔三秒，早知道就不嘴欠主动提这个事了。

　　裴瞬若有所思，语调微扬，透着几分随意：“我得想想，什么时候让你还上。”

　　江时熠停下脚步，盯着他的背影，恶狠狠的吐出一句：“卑鄙小人。”

　　最后江时熠去吃了云吞面，等上菜期间，他咕哝道：“你胃是铁焊的吗?什么也不吃。”

　　“不怎么饿。”想起江时熠点的云吞面，裴瞬问：“云吞面好吃吗?”

　　“挺好吃的。”江时熠从小吃到大，隔三差五就来吃一顿，一直都吃不腻。

　　裴瞬嘴角微不可察翘起一个弧度，故意道：“推荐一下?”

　　得到的是江时熠不给面子的一句：“爱吃吃，不吃滚。”

　　裴瞬还是点了一碗云吞面，比他的晚上了几分钟，他刚吃第一口，江时熠已经吃下去一半了。

　　面对爱吃的果然不一样。

　　吃关东煮的时候是裴瞬等他，现在轮到他等裴瞬了。

　　江时熠嫌他吃的慢，还催了一句：“你怎么吃东西这么慢?”

　　他怕是全然忘了裴瞬等他十分钟，还没抱怨一句的时候。

　　“没良心。”

　　“哎我靠，你怎么还骂人呢?真没素质。”

　　吃完面从店里出来，江时熠又临时去超市买了一袋子零食准备在寝室囤着。

　　裴瞬本想帮他拿点，但看他拎了一路大气都不喘一下，搞不好还得来一句“瞧不起谁呢。”

　　于是他准备帮忙的手又收了回去。

　　快走到校门口的时候，家长陆陆续续的出来，家长会应该是结束了，江时熠正准备混在人群里神不知鬼不觉的进校，忽的在街转角看到一个人。

　　是个男人，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在干什么。

　　江时熠看着有点眼熟，没往那方面多想，直到看见付馨的背影，男人像是饿狼扑食一样抓住她，江时熠瞳孔猛地一震。

　　“妈！”

　　他扔下手上的零食袋子，迅速向付馨那边跑去。

　　裴瞬不明所以，但看他着急的模样，还是没有犹豫的跟了上去。

　　付馨剧烈挣扎着，看见江时熠的那一刻，眸中亮起微弱的光。

　　随后又被掐灭。

　　男人恶心的目光不断的在她和江时熠的身上游走。

　　“呦，小熠也来了，咱们一家团聚了嘞！”

　　江时熠拽住付馨的手，想拉过来，没拉动。

　　“江旭，松手。”江时熠眼神犀利，像是在看一个垃圾。

　　江旭笑得猖狂，胡子拉碴的脸上的横肉都跟着一颤一颤的。

　　“真不愧是老子的种，敢直接叫你爹的名，跟老子年轻的时候一样狂！”

　　江时熠胃里泛起一阵恶心，语气也越发冰冷：“松手。”

　　“不松能怎么地?！这么长时间没见，老子稀罕稀罕自己媳妇怎么了?！”

　　周围渐渐聚起一圈看热闹的人，江时熠身体微颤，攥紧在身侧的手就快要招呼在他油腻的脸上。

　　“江时熠！”

　　追上来的裴瞬看他要动手，赶紧叫住。

　　“校门口有监控，别在这打。”裴瞬说。

　　江时熠凶狠的瞪着江旭，“你们已经离婚了。”

　　江旭是个老油条，根本不认账，“离婚了能咋地?被老子上过就是老子的女人，一辈子都是！”

　　“江旭！”付馨气的眼眶都红了。

　　“这就是江时熠他爸啊?林凯到处说的那个?”

　　“怪不得林凯会被揍的那么狠呢，但我觉得他说的也没错呀。”

　　“终于知道江时熠打架为什么这么厉害了。”

　　议论声传进耳朵里，付馨声音都附上了一层哭腔：“你到底要什么?”

　　江旭嘿嘿一笑：“五万块钱，一分不能少。”

　　他常年赌博，离婚分的钱早就花的一干二净，也来骚扰过付馨，都被江时熠连踢带踹的赶走。没想到这次直接找到了学校。

　　付馨就要从包里找银行卡，被江时熠一把拦住。

　　“别给他。”

　　江旭脸上的笑褪去，丑恶的嘴脸浮现在大庭广众之下。

　　他吐了一口唾沫：“装个屁啊臭婊子，搁这演啥母子情深呢?装的这么好，合着小时候把这小畜生送孤儿院的不是你了?”

　　付馨愣住。

　　转眼间江时熠已经把江旭摁倒在地，一拳一拳砸在他脸上，肥胖的江旭根本毫无还手之力。

　　“我操！熠哥?！”

　　陆嘉言从学校偷溜出来，看见江时熠在打架，想上去帮忙，走近一看，他震惊道：“江旭！?”

　　裴瞬掏出手机，报了警，把上头的江时熠禁锢在怀里。

　　“别打了，警察一会就到。”

　　“裴瞬，松开我。”他一字一顿道，语气低到冰点。

　　裴瞬没松手，反而抱得更紧。

　　“他已经被你打的站不起来了，你先去看看付阿姨。”

　　江旭鼻子里源源不断的留着血，爬着要站起来，猝不及防又被按住。

　　“警察，别动。”他的手腕被戴上手铐，动弹不得。

　　幸好警察局离学校近，出警快。

　　江时熠这才想起付馨，找了一圈，发现她蹲在墙角，抱着膝盖，身体颤抖。

　　这回裴瞬松了手，江时熠过去，喊了付馨一声。

　　付馨脸上划过泪水，小声道：“你别怪妈妈……我不想把你送去孤儿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