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归[探案]》杯盏千秋

5、第 5 章

　　时玉离这才看到，那群人中间围着一人，长得倒是眉清目秀的，只是那通身的打扮，实在过于富丽堂皇，完全把清秀遮盖了去，活脱脱一个痞子样，不过是个有钱的痞子，看来这就是红英口里那位嗜赌的孙家二少爷了。

　　那孙家二少爷此时也看到了时玉离二人，立马站起身来，“就是你们打伤了我的人？”

　　旁边护卫立马将二人围住，看上去气势汹汹，一副只要他们承认，就要置他们于死地的样子。

　　“是我。”傅时羽侧身将时玉离挡在身后，本就生的淡漠冷酷的眉眼，此刻面对这一众他嗤之以鼻的仗势之人，更显得让人退避三舍、不敢靠近。

　　时玉离倒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只是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人，还是没忍住心尖雀跃了一下，悄悄拉住了傅时羽的袖子。

　　这次拉住了！

　　随着傅时羽的承认，客栈内瞬间呈现剑拔弩张的气势，十数个护卫将他们二人团团包围，只等孙家二少爷一声令下。原本躲在远处想看热闹的人，也默默缩了缩脑袋，不敢再看。

　　“少爷，不好了！”

　　忽然一人冲了进来，看模样穿着是孙二少爷的小厮，陡然打破了这焦灼的氛围。

　　“又有什么事？”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孙二少爷火冒三丈。

　　“外面……外面在贴告示，大少奶奶明日处斩！”那小厮跑得上气不接下气，面对自家少爷的怒火，气也不敢喘地连忙一股脑说了。

　　什么？

　　这下连时玉离和傅时羽也有些吃惊，“怎么会这么快？”

　　这边还没想出个所以然，那边孙二少爷已经转怒为喜，“这不是好事吗？走走走，我们去看看！”

　　对他来说，可不是好事吗？大哥死了，凶手是大嫂，以后家产还不都是他的吗？就算他爹再觉得他不成器，那也只有他一个儿子了。

　　那孙二少爷带着一群人去仔细看了一圈外面贴的告示，然后就浩浩荡荡的离开了，也没再管时玉离他们。

　　跟这件事相比，找他们报仇确实显得无足轻重了。

　　时玉离和傅时羽对视一眼，也出去走到了告示那里，上面确实明明白白地写着明日要处斩陈素素的消息。

　　“时姑娘，你在客栈等我，我去县衙看看怎么回事？”

　　“我也去！”

　　“你会武功吗？”

　　“会！”

　　“那你留下来保护红英姑娘吧，万一那孙二少爷又来了怎么办？”

　　听到傅时羽这样说，时玉离也不好再说什么，但隐隐觉得傅时羽是故意的，心里老大的不高兴：还以为傅大哥问她武功是同意她一起去呢。

　　时玉离的感觉没有错，确实是傅时羽不想让她一起找的借口，那孙家二少爷忙着去占家产，早就忘记他们了，就算什么时候想起，也不会是今天。

　　时玉离回到客栈的时候，发现红英已经睡下了，想是自从陈素素被抓走就开始各处奔走，也是累坏了。

　　既然答应了傅时羽要保护红英，那时玉离就会说到做到。因为红英的房间离他们的房间比较远，时玉离为了更好地保护她，便自顾自在红英门口蹲下了。

　　***

　　傅时羽回来的时候，已经亥时了。

　　远远地就看见一个人坐在红英的门口，整个身子靠在门上，哪怕他走近了也没有反应。

　　傅时羽这才发现，原来是时玉离睡着了，傅时羽放轻脚步了过去。

　　“时姑娘？醒醒。”

　　时玉离模模糊糊地听到傅时羽的声音，揉了揉眼睛，睁开眼就看到傅时羽蹲在在自己眼前，脑中无端地出现第一次见他的样子，也是这样低身帮云柔拂去了肩上的落叶。

　　那个场景，那个看着难以靠近的人，实际上却是那么的温柔和善。

　　傅时羽看着时玉离明明已经醒了过来，却一句话也不说，只直直地盯着他看，不知在想些什么，只能又叫了她一声，“时姑娘？”

　　“啊？哦，对了，事情怎么样了？”

　　傅时羽刚准备将今天去县衙的情况整理一下告诉她，却意外瞥见时玉离的眼圈微微发红，应是她刚刚自己揉的。而眼底也隐隐有水光浮现，显然是困得厉害，却被迫睁开眼睛；左脸上也被浅浅地压出几道不明显的印记，莫名有些让人心疼。

　　而她自己却完全没注意到，正眼巴巴地等着傅时羽的回答。

　　“很晚了，先休息吧，明天再说。”

　　傅时羽刚到嘴边的话转了个弯，换了一句，说完还不等时玉离的回答，傅时羽就先迈步离开了，时玉离只好跟上。

　　走到时玉离房门前的时候，傅时羽停下了，“晚安，好好休息。”

　　“那县衙的……”

　　“放心吧，没事。”说完替时玉离推开了房门。

　　既然傅时羽已经说了放心，那时玉离便也放心了，走进房间，也向傅时羽说了“晚安”，然后关上了房门。

　　这一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时玉离躺在床上的时候，只来得及回想了一句“傅大哥刚刚好温柔啊”，便被睡意裹挟，沉沉睡了过去。

　　时玉离是被一阵哭声吵醒的。

　　一打开房门就看到红英站在门口，举着手正要敲门的样子，脸上还挂着泪，抽抽噎噎地来抓她胳膊，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棵救命稻草，“时姑娘，我听说我家小姐今日就要被斩首，是不是真的？求求你救救小姐吧。”

　　说着就要跪下，时玉离赶紧扶住了她，把她搀扶进屋里。

　　看来陈小姐今日还是要处斩。那傅大哥昨晚说的放心指的是……

　　时玉离一边想着一边扶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红英进屋。

　　“时姑娘你在吗？”门外又有人敲门，是傅时羽的声音。

　　时玉离开门让他进来，就看到他手里拿着一个托盘，上面放了三人的朝食，看样子是刚从楼下上来。

　　时玉离接过去放下，刚劝红英吃些东西，就起身着急地询问傅时羽陈素素的情况。

　　看着时玉离急切期待的眼神，傅时羽回想起昨日去县衙的事情。

　　傅时羽去的时候，并不准备亮明身份，决定先去见见这件事情的中心人物——陈素素。

　　“陈素素就在这里，你们聊吧，只有一炷香啊，别让我难做。”

　　傅时羽把一袋银子递给狱卒，“多谢。”

　　隔着牢房锁链紧锁的大门，傅时羽看到里面一个女子的背影，她身上穿着囚衣，正抬着头拼力往上看。傅时羽顺着看过去，原来上面有一个极小的窗口，是这间牢房唯一可以透些光亮的地方。

　　刚刚和狱卒的谈话，这陈素素明明已经听到了，却还是没有转过身来，傅时羽只好开口唤她，“陈小姐？”

　　陈素素此刻才猛然发现有人来了一样，转过来看到了傅时羽，语气却异常镇定，“你是谁？”

　　随着陈素素的转身，傅时羽也见到了她全部的模样：虽然此刻头发有些蓬乱，脸上也不甚干净，但仍然可以看出一张清丽，其中还略微带着几分明艳的面容来，身上也没有受什么刑罚。

　　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闺阁小姐，实在不像是能做出杀人的事情来，而且杀的人还是自己的丈夫！

　　“我是红英的朋友，她托我来看看你。”

　　陈素素听到红英的名字时神情依旧没什么波动，“难为那丫头还记得我。”

　　“红英坚持陈小姐是冤枉的，恰巧我在县衙认识一些人，可以帮一下你。”傅时羽旁敲侧击地开口，想问出陈素素自己的想法。

　　“不必了，既然我夫君死了，便让我随他去了吧。”

　　听到这话，傅时羽不免感叹一句鹣鲽情深，但又有些疑惑，“小姐不想知道杀害你夫君的人是谁？”

　　“不管是谁，我夫君都不可能活过来了，还有什么意义呢？”

　　“你已经认了罪？”傅时羽这句问话带了八分的肯定，从他看到陈素素身上并没有刑讯逼供留下的伤痕就猜出来了，再加上陈素素的这些回答又是毫无求生意志的样子。

　　“是。”陈素素回答得迅速，但仍旧没有什么表情变化。

　　傅时羽懂了，怪不得此案的判决会如此之快，因为陈素素被抓走之后便直接认罪，只一心赴死，自然早早在那供状上画了押、认了罪，“凶手”都已认了罪，又有什么好审的呢？

　　傅时羽心中的这句反问不免带上几分讥讽，是对县令张炳的。傅时羽原本就是了解一些这位张县令的，陛下曾经拿着零陵县的述职文书对他夸赞道：“这张炳出身寒门，一直初心不改，始终清正廉洁，当算得上一位好官。”

　　那时候傅时羽接过陛下手里的述职文书也仔细看了一遍，确实如陛下所说，张炳一心为百姓做事，不曾贪污一分金钱。

　　所以在昨日听到红英说张炳拒绝收受贿赂的时候，在傅时羽意料之中，也欣慰于张县令始终清廉。

　　可是现在，就因为“凶手”认了罪，这位县令大人便查也不查，直接判决了吗？傅时羽不免有些看错了人的气愤。

　　傅时羽这趟出京都的目的虽是为自己的私事，可他身为大盛的永定侯，见到不公不平之事便不会做事不管，所以这零陵县的事情他一定会彻查到底。

　　“所以，你就看着真凶逍遥法外？你的夫君会安心吗？”对这种自己都不想伸冤的人，傅时羽怒其不争。

　　这世上当然有很多的不公，但如果连自己都放弃自己，又怎么知道能不能求得一份正义呢？

　　傅时羽没有再多说什么，直接拂袖离开了。

　　陈素素在听了他的话后，终于抬起头来，盯着他离开的地方很久，最后眼角慢慢滑下一滴泪来。

　　“所以说，这陈小姐真是被冤枉的了？”时玉离听完傅时羽说的，得出这么个结论，八九不离十了。

　　“当然，我家小姐肯定是被冤枉的！”红英立马接道，“所以，怎么办啊，小姐今日就要被问斩了。”

　　红英又哭又急，难以平复。时玉离只好抬手拍拍她的后背，“别急，别急，会有办法的。”

　　一面又在心底思考：昨晚傅大哥的话，应当是已经有办法了。

　　“今日午时斩首，我们去劫法场。”

　　“劫法场？”时玉离和红英都震惊了一下，没想到是这么简单粗暴的方法，居然是傅时羽提出来的。

　　傅时羽接着解释道：“通过劫法场，可以把这件事情闹大，说不定可以引出真正的凶手。”

　　虽说傅时羽说的确实有道理，但时玉离总觉得傅时羽还有些什么别的目的。

　　时玉离猜的没错，傅时羽此举确实另有目的：他也想看看，这位县令大人接下来会怎么做？是不是他和陛下都看错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