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归[探案]》杯盏千秋

2、第 2 章

　　离得近了，渐渐看清那两人了……

　　云柔还是出门前的那身装扮，是时玉离特意给她打扮的，符合一个经商人家的好孩子。现在她的衣裙满是褶皱和灰尘，尤其是裙摆被泥土坠着，看起来就是受了欺负，分外可怜。

　　相比云柔来说，那个比她高大得多的身影应该就是傅时羽了。不，不是应该，而是确定。

　　傅时羽穿的是一身墨蓝色长袍，仔细看来，那衣服上还绣着金丝暗纹，虽然简单但非常精致。同色但稍浅一些的腰带正紧紧箍住腰身，里面蕴藏着蓬勃的力量，时玉离看了一眼就急急转移视线。

　　转而思考傅时羽的装扮，明显是一副普通世家公子的样子，不似画像中将军的骑装，看来是故意隐藏身份。但那通身的气质还是分外惹眼，想让人不记住都难。

　　时玉离一边思考一边靠近，但却不由得放慢了脚步，连呼吸也不自觉跟着变轻了。

　　已经只有几步的距离了……

　　时玉离看到那个墨蓝色身影蹲了下去，帮云柔拂去了肩膀上的落叶，就着蹲下去与云柔平视的姿势，又温声询问云柔：“你姐姐就在那里等你吗？”

　　说着就一边把前面的大树指给云柔看，也就是时玉离刚刚站的那里。

　　时玉离一动不动，并没有给傅时羽手指的方向让出位置，然后就看到傅时羽慢慢抬起头看向了自己。

　　而时玉离也终于看清了他的面容，和画像上几无二致，一样凌冽的眉眼，一样俊朗的面容，说出的话却是温和明朗的，将那份冷冽敛去了不少。

　　时玉离一眨不眨地盯着傅时羽，她甚至什么也不能思考，天地一瞬，化为乌有，各种纷繁情绪铺天盖地地向她涌来。

　　十年间无论遭受什么都未曾哭过的时玉离，忽然间生出了久违的泪意。

　　没错，时玉离是认识傅时羽的。

　　傅时羽此刻已经起身，刚刚只感觉到被一片阴影笼罩，抬头便看到面前不知何时站了一位姑娘，此刻正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如此直接炽热的眼神，让不习惯与人亲近的他多少有些不适，只得出声提醒，“姑娘？”

　　然后傅时羽就看到那姑娘猛然惊醒，刚刚眼里的直接炽热瞬间消失不见，一把拉住了自己手边的云柔，又是训斥又是担心的，“阿柔，你跑哪里去了？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

　　看来这就是云柔说的姐姐了。

　　傅时羽静静地看着没说话。

　　云柔一脸知错了的样子，小心翼翼地拉了拉时玉离的衣袖：“表姐别生气，我不是故意的，我迷路了，是这个大哥哥救了我。”

　　时玉离顺着云柔的话，抬眼便对上了对面这人的眼睛，又下意识错开视线。

　　但马上便意识到自己不该如此，任凭内心惊涛骇浪，面上还是波澜不惊，继续按照计划进行，换了一副平易近人的笑颜：“多谢这位公子救了我妹妹，不知恩公大名？”

　　“傅时羽。”人人都知道大盛有位永定侯，但永定侯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子，却没多少人知道，更何况是在这离京城千里的始安县，所以傅时羽并不担心告知真名。

　　傅时羽回答完就不再言语，想看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刚刚这姑娘的情绪转变极快，虽在他看过去时就立刻隐藏，但还是被他捕捉到了。

　　“既然公子救了我妹妹，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还请公子莫要嫌弃。”时玉离迎上来的笑脸充满认真，一副势要说到做到的样子。

　　傅时羽没想到事情转变如此之快，只得连忙拒绝，“姑娘严重了，不必如此，举手之劳而已。”

　　“不行！”
　　“不行！”

　　傅时羽听到面前两人异口同声地拒绝，首先是疑惑，然后就有些头疼，不过随手救下一个小姑娘，怎么还惹上情债了？

　　时玉离和云柔互看一眼，时玉离立马补充道：“公子有所不知，小女子刚刚一直找不到阿柔，心里十分着急，默默发了誓，谁要是能把阿柔送回来，我一定嫁给他作为报答。”

　　一旁的云柔点头如捣蒜，生怕傅时羽不信。

　　傅时羽：“……”

　　“如果送回你妹妹的是女子呢？”

　　“那就义结金兰！”

　　“如果是已婚男子呢？”

　　“那……”

　　看到时玉离犹豫了，傅时羽就知道有机会，赶紧补上一句：“其实我已经有婚约了！”

　　时玉离愣住了：婚约吗……

　　时玉离这边还没回答，云柔那边已经大声回答：“我表姐不介意为妾！”

　　傅时羽：“……”

　　“不，我介意。”这声音虽然不大，但足够坚定。

　　云柔赶紧拉了拉时玉离使眼色：怎么回事？这正完成任务呢。

　　刚刚时玉离也是下意识就回答了，现在也反应过来了，但话既然已经说出口，自然不能收回了，正色看向傅时羽道：“对，我就是介意。傅公子施恩却不要回报，是好人，那小女子可以得寸进尺地再请求你一件事吗？”

　　只要不是嫁给他，其他都好说，“你说。”

　　听到傅时羽同意，时玉离立马开演了，“我家在东平郡，这次来始安是来看望舅舅一家的，但经过表妹失踪这事后，小女子也不敢一个人归家了，不知傅公子要去哪里，可否同行？”

　　一段话说得可怜兮兮，让人心生不忍。真就是一个孤身在外的弱女子被吓怕了的样子。

　　但是刚见识到了她变脸的傅时羽不信，“姑娘若是担心，我可以聘些护卫保护姑娘回家。”

　　这就是拒绝的意思了，云柔在旁边跟着着急。

　　“可是……我不相信外人，傅公子刚刚救了阿柔，我只相信你。”

　　傅时羽看到眼前的姑娘抬眼看他，眼中蓄满泪水，要落不落的样子，样子分外可怜，好像他是她唯一的依靠了。

　　明明知道这一切大概都是装出来的，却还是心生不忍。傅时羽最见不得别人在自己面前落泪了。

　　旁边的云柔又添了一把火，拉了拉傅时羽的衣角，“大哥哥，求你了，表姐如果一个人回去，我爹娘也会不放心的。”

　　看着眼前的一大一小，一脸央求、泫然欲泣的样子，傅时羽妥协了，“那好吧……”

　　***

　　“你记住，要接近他，要让他信任你！还有，别忘记你已经中了‘月半附’。”云柔拉着时玉离苦口婆心地说了一遍又一遍，活脱脱一个替孩子操心的母亲，哪里还像一个十多岁的孩子。

　　看得时玉离忍俊不禁，却还是口中敷衍她，“好好好，行行行。”

　　云柔看着时玉离对“月半附”一副不在意的样子，气得“哼”了一声背过身去。

　　“月半附”，是一种毒药，一种只有“缥缈”里的人才知道的毒药。只要有人出任务，必然会服下这“月半附”。顾名思义，这种毒每半月发作一次，开始之时冷热交加，而后疼痛难忍，如万蚁噬心，从里向外延伸，最后遍布全身，让人难以找出源头，恨不得当即了断自己的性命，迄今为止没有人可以完好地扛过去。

　　接到任务的“缥缈”中人，每半个月便由接头人提前送来暂缓的解药，但要是发现背叛，不止一次的解药没了，性命也自然是保不住的，因为只有完成任务才能获得最后的解药。只有最后的解药，才能完全解了这“月半附”之毒，之前的都只是压制痛苦罢了。

　　正是因为深知这毒药的可怕，所以看到服下“月半附”的时玉离还一幅浑不在意的样子，云柔才更加生气与担心。

　　只有一点点担心。云柔在心里加了一句。

　　***

　　时玉离今日约好和傅时羽一起出发的，傅时羽在先前住的客栈等她。东平郡与始安郡相隔甚远，就算路上不耽搁，也需要大半个月几近一个月的路程，时玉离表示不着急，但傅时羽倒是很急的样子，难道是想赶紧摆脱她吗？

　　时玉离不高兴。

　　这不临走前云柔很不放心，总觉得时玉离不大靠谱，自己身为她的接头人和顶头上峰，当然要负责了。

　　“那……我走了……”云柔犹豫，也不知道自己的话时玉离听进去多少。

　　时玉离看她这样，实在好笑，又不能笑出来，怕这小祖宗生气，上前揽着她肩膀带出门去，面上一派真诚，拍着胸膛保证，“放心吧，交给我了。”

　　云柔这才略微放心些，准备离开。

　　“等一下！”

　　“又怎么了？”云柔还没迈出去的步子收了回来。

　　“那个……之前那个画像，还给我吧。”

　　按照之前计划去让云柔接近傅时羽的时候，因为云柔也没见过傅时羽的样子，所以时玉离就将之前的画像给了云柔，方便她去认人。

　　云柔掏出画像递给她，“你还要这干什么？不是已经认识傅时羽了吗？”

　　“这你就别管了，快回去吧。”时玉离没回答，只摆手示意她快走吧。

　　时玉离接过画像，打开看了一眼又重新收好，对着云柔离开的背影无声挥了挥手，然后看着云柔的背影彻底消失，才回转屋内。

　　虽然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这小姑娘跋扈了些，但时玉离可以感受到，云柔是个纯粹单纯的好孩子。

　　只是不知，为何会到了“缥缈”？

　　时玉离挺喜欢云柔的，或许是因为云柔算是时玉离在“缥缈”真正结识的第一个人，又或许也是云柔让她想到了曾经的自己，也是这般小小年纪，便进入了“缥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