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欢》西门吹雪

6、chapter 6

　　他们这次的目的地，是远在地球另一边的中国大陆。
　　程欢又回到了久违的东方，满目都是黄皮肤黑眼睛，勾起了她太多的童年回忆。下飞机的一刻，眼泪差点涌出来。
　　风体贴的抱她一下，似也感慨回到了故乡。
　　车子径直把他们带到了市中心高级住宅区里的一层公寓，很宽敞的房子，主要的好处是卧室够多，五个人住刚刚好。
　　炎咂嘴说：“我以为我们会住在你家的别墅里呢，风，你好小气。”
　　“二小姐，家里父母在，不方便我们做事啊。”风解释。
　　程真也说：“风的地主之谊已经尽的够彻底了，能找到这么合适的房子，总好过住酒店。”
　　一路上，这几个人的反应都很奇怪，似乎离目的地越近，他们的心情就更雀跃一分。程欢不明就里，安顿下来就开始收拾东西，另外四个人早早的钻进了书房。
　　程欢准备睡觉之前，给每个人冲了杯牛奶进去。四个人因为时差的关系，眼睛都红红的，但商谈的十分兴奋，一点睡意也无。

　　隔天大早，家里就来了客人。
　　程欢起的早，在厨房里忙早餐，系着围裙过去开门。门外是一对中年夫妇，优雅而端庄的冲着她笑：“你是欢欢吧？小风和我们说起过你。”
　　原来是风的父母。她听说过，他们都是政府的机要官员，很是资深，不禁有些手足无措起来。而他们只是宽厚的对着她笑，一直夸她可爱。
　　等风他们都起床的时候，早餐已经摆上餐桌了。
　　和风完全相反，他的父母都是很含蓄内敛的人，对他们几个孩子温和有礼，衣食住行一样样的询问着。也许是太久没有见到风，卓伯母的眼眶有些湿润了。
　　程欢特别喜欢卓伯母的微笑，浅浅的、柔柔的，不同于平常的贵妇，面上总透着一丝平实和纯朴。这样的父母，真是让人羡慕。
　　卓伯父转向程欢，说：“有欢欢这么乖的孩子在小风身边，我们放心多了，真谢谢你肯搬进家里来，平日这么照顾他。”
　　程欢不好意思的说：“没有，是风哥哥一直在照顾我啦。”
　　“他呀，从小做惯了小少爷，哪里懂得怎么生活，平常恐怕也只会叫外卖对付吧！他以前过的有多糟糕，老关早就告诉过我，现在我们不用担心了。”
　　卓伯父豪迈的一笑，风也说：“欢欢，你不用和我爸妈客气。我早就和他们讲过，你是我最疼的小妹了。”
　　炎抢白：“欢欢是我们大家的小妹好不好？风，你可不能独占哦。”

　　风送父母返家，回来就被几个人问个不停。
　　程真的事是正事，卓伯父和卓伯母承诺，只要在他们能力范围之内，她的事他们一定尽力协助。
　　这番话说的大家都很高兴，炎鬼灵精的问：“你爸妈见你带了一群女孩子回来，就没说些别的吗？”
　　风白她一眼：“你是女孩子诶，这也要问？”
　　程真和冰也凑上来，笑眯眯的看着风。连在屋子另一端的程欢也颠颠的跑来旁听。
　　风一副受不了的表情，轻敲程欢的头：“你什么时候和她们几个学坏了？”程欢委屈的眨眨眼，风在几人大剌剌的目光下又说：“好啦！这种情况，我爸妈要没反应才有鬼吧。”
　　将要下车的时候，卓妈妈不顾丈夫阻拦的眼神，问他：“这几个女孩子都很优秀，可是，哪个是我们小风心里喜欢的人呢？”
　　风干脆将问题又丢回去说：“妈妈看呢？”
　　“铃木家的两个女孩子，一动一静，到底是世家出身，涵养、应对都很得体；程真也不错，聪颖稳重，小小年纪却很有见地，将来前途无量。只要你喜欢，这几个孩子，无论哪一个，我都同意。”
　　“您的胃口倒真大！”风看母亲居然没有一点玩笑的意思，说，“您就别乱想了，等我真的喜欢了谁，第一个告知您就是。”
　　嘴里不说喜欢也不说不喜欢，母亲一定惦记着这事，回家慢慢猜好了。
　　“怎么样，我妈的评价，你们可满意？”风对着众人问。
　　几个人撇撇嘴无趣的走开了。卓伯母那种身份的人，早就练就火眼金睛了吧，大家也不过是好奇。
　　在她眼里，程欢又算怎样的人呢？回想着那对雍容的夫妇，程欢心里偷偷的想，他们要是顺便也说说她就好了。

　　他们在大陆待了近一个月，匆匆的来，又匆匆的走。
　　程欢很是不舍。她已经习惯了每天用中国话和所有的人交谈，四周都是陌生却亲切的面孔。每天到菜场的大妈那里讲价钱，到公园里陪上了年纪的爷爷奶奶们说话，或是乘了公车、绕着整个城市转一圈。
　　可惜还是要回去。她想回童年的家乡看一看，那里没有机场，只能坐火车、再换乘巴士，来回起码一个星期。他们的日程紧张的一天都排不出，只能不甘愿的踏上归途。
　　竟就这样错过去了。程欢在离开的前夜展转无眠，痴痴想了一夜。
　　隔天眼睛都是肿肿的，卓伯母买了许多药膏给她，一起带上了飞机。
　　飞机上再无他念，一会儿就朦胧的睡着了。程欢的位子在风的旁边，打瞌睡的时候风向空姐要了条毯子给她，又把她的头拨过来靠在自己的肩上。
　　程欢闻着他熟悉的味道，也不管机舱里此起彼落的人声，一下子就睡沉了。
　　另外四个人都精神的很，一边看资料一边压低声音讨论此行的结果和接下来的计划。
　　程欢中途醒了一下，口齿不清的说了句什么。风动了一下，把她的毯子拉高些，问她是口渴了么。程欢的眼睛还是睁不开，迷迷糊糊的应着。
　　风把自己没喝完的果汁递到她嘴边，就着他的手喂她喝下，程欢满足的哼了哼，复又抱着他的手臂睡去。
　　“真是兄妹情深啊。”炎咂嘴说。这家伙平时对女生可没有这种纡尊降贵的时候，看不出，也会做这种温柔的事。
　　冰在旁冒出一句：“你才知道他疼小妹。”口气闲闲的，好像这是长了眼睛的人都该看到的一样。
　　程真耳里听着，不予置评。
　　出了机场，接他们的人急急迎上来，一副歉然的神色：“对不起大小姐，我们安排的车突然在路上出了问题，要一个小时后才能到。”
　　那人是铃木家的，跟他们很熟，冰直接就说：“那你的车呢？别叫他们过来了，我们坐你的车回去。”
　　“这，我的车恐怕不够大，坐着也不舒服……”那人答。
　　他们几个都不是铺张的人，提了行李就过去了。
　　车子是普通的轿车，接他们的人坐在司机的位置，风坐在副座，冰、炎和程真坐在后座，再把程欢塞进去，四个女孩已经十分拥挤了。程欢本来就没完全清醒，身子一偏就撞上了玻璃，“乓”的一声。
　　“欢欢，下来和我坐前面。”风打开车门喊。
　　前座比后面宽敞不了多少，风先上去，然后把她拉进来，安置在自己的腿上。
　　车子稳稳的发动起来，程欢大大的打个哈欠，眼角的泪都流出来，视线都是模糊的。
　　“还没睡饱？”风在她耳边问，抱她的手紧了些，“再睡一会儿，醒了就到家了。”
　　“嗯。”程欢调整了下自己的姿势，搂着他的脖子，把头埋在他的颈窝处。
　　风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画面和谐极了。
　　后座的三个人瞧的仔细，安静的不言不语。程真心里忽然闪过一种异样的感觉，可又说不上是哪里不对劲。

　　一转眼，程欢十五岁了。
　　这一年，是她生命中的多事之秋。许多东西毫无防备的在她生命了出现又消失，许多变故让她措手不及。
　　身边的同学似乎一夜之间都长大了，女生们的曲线越加明显，男生唇边毛毛葱葱的一片青色。人人都提早进入了青春期，只有她还是那个懵懂的小孩。
　　祝家文、星星和她仍是那么稳定的组合，让她舒服许多。郑柏桐和一群男生愈加叛逆，在班里兴风作浪，唯独不敢碰她。走廊里遇到，她还来不及反应，他已绕路跑了，不管他的“兄弟们”怎么取笑他，他只敢在背后偷偷的瞄她。
　　活动课上，程欢才跑了100米，肚子忽然一阵绞痛，蜷起身子、又拍又打都不管用。
　　祝家文背起她就往医务室跑，上气不接下气。
　　校医诊断了半天也不知道是什么病，风赶过来，二话不说就要抱她上医院。星星悄悄扯住他，小声说：“欢欢……可能那个了。”
　　祝家文和程欢都听得迷糊，风从星星害羞的神情猜出了八分，向校医吐出一个陌生的英文单词询问，校医恍然大悟。
　　放学回到家，程欢害羞的不得了，一直躲在厨房里。风叫了程真和炎来，给她在厨房讲解了一晚上。
　　风对这种事情其实不甚在意，依旧对她亲昵有加、时而和她一起睡。在他眼里，她始终还是个孩子。
　　这一年，程真暂时离开他们，去了东半球的港岛。那是个很发达的金融城市，据说母亲一家就是从那里迁到美国来的。
　　姐姐此去不知是吉是凶，程欢看的出来，风他们几个都很不平静。姐姐不在，他们聚在一起的时间变少了，也难掩其中的担忧和烦躁。
　　冰开始接手铃木集团的商业运作，凭着天生的大气和深沉，渐入佳境。炎作为她的副手，每天也忙的不见人影。只有风，闲散了很多，偶尔和老Jackie斗智斗勇，各有输赢。
　　一天，星星从教室外面进来，不知受了什么刺激，脸色大变，沉着脸不讲话。
　　程欢推推她的手肘，她稍一侧身，避过去了。
　　好好的，为什么生气？又不肯叽叽咕咕的对自己抱怨，难道是关于自己的事吗？
　　程欢心里奇怪，远远的去找祝家文。果然祝家文才做到自己位子上，没安慰几句，两个人就间谍似的交头接耳起来。
　　程欢过去一手按住一人，问：“喂，你们在讲我坏话么？”
　　星星惊跳一下，程欢的眼神更加笃定，直直的看着她。
　　“这个时候你倒聪明。”星星脸色不好的答。
　　与其说是聪明，不如说是敏感。程欢问：“你真的在和我生气？我作错事了吗，你跟我讲啊！”
　　“什么跟什么啊！”星星气道，瞥了瞥祝家文，拉起她，“走，我们出去说！”
　　起来时好像把什么东西掖在了身上，程欢还没搞明白，就被她拉着跑了。
　　两个人来到一处僻静的所在，四周都是半人高的灌木丛，上课的铃声叮叮咚咚的响起来。
　　星星原地踱步了很久，说：“欢欢，你知道我老家的事吧？”
　　程欢点头。她的“老家”，就是之前樊妈妈被赶出来的那个家。
　　“那你该知道我们为什么住在美国了？爸爸老家的太太容不下我妈，太太生下来的女孩子又容不下我——所以，我们成了多余的人，连在他们身边出现都不能，看我们在这边受苦他们才甘心。
　　“嗯。“
　　星星又说：“我也不屑和他们住在一起，每天只会耍阴谋诡计欺负我和我妈。爸爸左右为难，谁都相帮，可谁也帮不了，白白让妈妈伤心。”
　　“这些我都知道，星星委屈你了。”
　　程欢上前要安慰的抱她，星星两眼忽地一瞪，挣脱开了：“傻欢欢，我现在要说的问题，是你，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