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make北威州great again ...
-
“汉斯·亨宁·西克尼乌斯！”带着莱茵兰口音的暴躁的声音从不知道哪个角落响起，让汉斯吓得差点蹦了起来。
他今年只有十八岁，在除他之外的任何人眼里都还是个孩子。他把手机塞进屁股后面的口袋里，才敢伸出脑袋：“怎么了，京特？”
“你的巡逻搭档呢？”
“威利？他说他有个约会。”威利·明克是整间分局里资格最老的人，除了京特之外没有人会对他开小差的行为提出任何异议。
“哈。”京特嘲讽地哼了一声，“还是和那个乌克兰咖啡师？”
“实际上，他们分手了，”汉斯纠正他，“显然威利对他来说太老了。”
“一些同性恋狗屎。”京特低声说，汉斯已经懒得再提醒他这些话在公众场合是不恰当的，就算是威利·明克本人也不会去举报他。
实际上，京特这么愤世嫉俗的大部分原因可能不是因为他歧视同性恋，而是因为京特没有女朋友。如果不是因为汉斯也没有女朋友，他说不定会更加同情京特。
实际上，汉斯只是问道：“有什么事吗？”
“我要出去一趟。”京特说，他的眉毛皱在一起，“你……算了，如果有事情，你就和普施一起出勤，知道了吗？”
“行吧。”
“不要惹出乱子。”京特又一次没有必要地警告他，随即抓起帽子遮住日益后退的发际线，向门外走去。
“如果普施问我你去哪了，我该怎么回答？”汉斯问道。他害怕京特，但是他畏惧队长。
“滑翔机俱乐部。”京特歪了歪脑袋，露出一个笑容，“你也该试试。”
旁人可能觉得京特在滑翔机俱乐部里藏了一个女朋友，然而实际上那里只有另一个汉斯。另一个汉斯比这个汉斯要大上五岁，但是依旧天真活泼。
“今天很闲，嗯？”这个汉斯（施特雷洛）弯着腰，仔细帮京特束紧腰部的救生衣带，然后他们交换位置。在外人眼中可能太像基佬了，但京特和施特雷洛是中学时代的铁杆哥们，从没意识过这个问题。
“一个善良公民应当为警察很闲感到高兴。”京特回答。“不，明天老头要来干活。”
和士兵一样，警察口中的“老头”通常指的不是他爸爸，而是他的大领导。对于京特，是总局局长西克尼乌斯——他的某一重身份是那个小巡警汉斯的叔叔。
“哦。”施特雷洛意味不明地感慨，然后八卦起了他们的老同学兼女性朋友。“对了，你知道爱丽丝在和谁约会吗？”
“爱丽丝，你该起来了。”
爱丽丝发出不满的咕哝，从被窝伸出一只手摸索衣服。如果昨晚就想到早起的痛苦，她应该拒绝在未婚夫卧室过夜的。可能人类从来不长记性，老东西也不需要睡眠。
他从卫生间走出来，散发出须后水和牙膏的干净气息。爱丽丝衣服穿了一半，又趴回被子上，直到他一下子拉开窗帘。天还没亮透呢。
“老天。”她翻过身，态度科学地提问：“你都不晨勃了吗？”
“……”他的身影靠近。“性骚扰。”
骚扰的后果是他只得开车把她送到市政府门口，平常他们很少这样做，免得惹来不必要的注意。他迟到没关系，可她不行。他们匆匆吻别，她留意到他耳朵后还有一片红晕，想来自己好不到哪去。
爱丽丝，二十二岁，今年刚开始她的菜鸟公务员生涯。她抓着早餐从侧门溜进办公室，发现主管出差去了，同事们已经表演起周末状态。美好的一天。中午十二点，她和同期入职的一群人开去唐人街吃面。下午五点半她准时打卡，不早退也不加班。
离开前她到市长办公室露了个脸，想找他讨论一下房地产事务。市长不在，这也正常。爱丽丝走出政府大门，和一个穿风衣的金发男人打了个照面，不由多看一眼。很时髦，或许太时髦了，在这座城市里，同龄男性如果不当人民公仆，多半会穿着冲锋衣晃来晃去。
十一月天黑得早了。爱丽丝决定放弃等电车，步行回家可能更快。她边走边盘算晚饭做什么，穿过一片安静的住宅区时，某种直觉让她回过神来，她感觉自己的影子变成了两个。爱丽丝回头看了几眼，只有一个牵狗的老太太，一辆工作中的环卫车。鲁尔区从一战年代就谈不上治安良好，她稍微犹豫了下，转了个方向，快步抄近道走进商业街。
穿行在人流中，爱丽丝依然没感到安心。她悄悄打开了手机前置镜头。在商场橱窗前，她忽然停下来假装拍照，一个风衣男人从她屏幕里一闪而过。
对警察而言，此刻正是工作如火如荼的时候。
“狗屎纳粹。”京特手握警棍，对同样全副武装的同事嘀咕。他们已经面对公众站了很久，头顶是一道红黑配色的巨大条幅：把工作还给本地人！make北威州great again！
州议员莫德尔偏偏要选择下班时间在火车站广场拉选票，偏偏一群反对者蜂拥而至，大喊“纳粹滚粗”然后丢鸡蛋拍视频，那么警察的额外工作就在所难免了。事实上，局长早就料到了这出，甚至亲自到场指挥秩序。在高级警司审视的目光下，京特们离下班显然遥遥无期。
人群总算散了，工作人员开始清理场地。警员们看见莫德尔议员走来，刚才出站的亚洲旅行团把他完全挡住了。他是个圆脸的矮个男人，戴着标志性的无框眼镜，骚乱中连眼睛都没眨一下。据说是个狠角色。他的很多口号听上去确实该进大牢——比如把难民统统打回老家。
“感谢支持，西克尼乌斯。”议员站在局长面前，嘴边浮起标准的微笑。他伸出一只手，没有摘掉手套。
“警察的职责。”局长说。他们简短握了手。
莫德尔的助手克莱伯斯无声无息走来，给他寒风中穿三件套西装的议员披上冲锋衣，然后俯身在他耳边讲了什么。
“那么先生们，失陪了。”议员冲大家挥挥手套，然后快步钻进他的黑色梅赛德斯。
“拜拜，千万别再会了。”京特继续他的画外音。
“还没完呢，老头冲咱们过来了。”明克说。“三，二——”
一阵复古爵士乐毫无预兆响起，气氛顿时梦回1930年代。汉斯下意识转过头，那是他叔叔给家庭组的专属铃声。鲁道夫·西克尼乌斯高级警司停住脚步，突然表情丰富起来。在大家装作失聪的目光里，他掏出手机走到路边。
接完那个电话，警员们如愿从长官嘴里听到了“解散”（我说了吧，汉斯开心）。紧接着，鲁道夫叫住普施，他刚在帮两个迷茫的波兰旅客指路。
“最近你辖区有多少女性报警跟踪？”
普施看京特，京特看明克，明克看汉斯。
“应该是……没有。”
“现在有一个了。”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make北威州great aga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