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缕衣[清]》银泉居士

25、一夜

　　这日夜深，胤祥傍晚才进宫，心中带凉，冬末的冷亦刺骨，跑进养心殿两人相拥太久，抬头已是深黑色的夜，胤禛不由分说地将对方留了下来。刚要挽弟手，只见胤祥脚下一顿，眉头微皱，胤禛连忙关心：“可是王弟腿疾近日有些加重？今日就不应让你去。”语气里带着些心疼与惭愧。胤祥拍拍胤禛的手，“不妨事，还算强健，不必矫情。皇帝派的任务还是得干的，允禟今天还说了，不好好干，皇帝以后兴许也会办了我。”本以为这个话题是很难说出口的，可是越是逃避不说，才会成为心里仿佛迈不过去的坎，在胤祥这里好像没什么事迈不过的，自己身上的伤也好，心上的伤也罢，他从来都愿意以最简单的方式提起它们，仿佛提多了就能不再以为那是伤，日子就还是能简单地过。在胤祥的直截了当下，胤禛即使有时多了些的考虑与忧戚也会逐渐消散与平复，所以此时胤祥再谈笑地说起允禟，气氛已然没了方才的凉意。于是胤禛也暂且将一些不快抛开，一把将胤祥打横抱了起来，直往旁边的暖阁走，一边走一边低头对对方说：“我是要把你给办了。”怡亲王的脸在微弱的月光下仿佛红了一瞬，拍拍皇帝的手臂：“我一个大男人你这样抱着怎么看。”胤禛低声回道：“我低头看。”胤祥便无奈不再退却，任由对方抱着，其间胤禛不慎撞到了装饰用的流云吊屏，胤祥赶忙环住对方脖颈，怕皇帝抱不住把自己弄摔了。皇帝到暖阁的榻上，轻轻将怡亲王放下，开始慢慢揉他的腿，一边看着胤祥表情，免得将他捏痛。可是越揉越往下，慢慢地就揉到了胤祥的脚踝，不自禁又靠对方坐了坐。今日傍晚，皇帝老早就更了衣，让下人们都退了下去，也说了今夜不必掌灯，于是如今只能就着点月光看到弟细挺的鼻梁，眼角的纹理，黑夜里仿佛带着一点朦胧的眼睛，静静地盯着自己，一直看着。胤禛不禁越靠越近，胤祥也不避让，任由胤禛逐渐将他压在了御榻的靠背上，退无可退，只能两唇相接。随着两唇相触，胤禛的手也跟着一点点向上移动，一路轻抚如呵护珍宝，直到移入胤祥的内褂，而后顺到背后。弟的背后棱角分明，胤禛的手一点点滑过那每一寸棱角，唇却是更有力了些。胤祥本已撞在榻上软垫靠背的背，被胤禛用力一托，不再受累而是更抵上去，胤祥的双唇、身体也更是有力地回应着对方，含住对方的唇舌，一点一点地将对方的爱慢慢地尝过来。最后两人只剩下一件内褂，将一夜的苦涩变成爱献给对方，紧紧相拥入了眠。
　　第二日，阳光洒进养心殿，登基以来，胤禛睡得一直不太好，这一夜却是安眠，皇帝没有传唤，所有下人这日也不敢进入殿中，在外候着。床上的两人睡得安详，并不在意时辰的早晚。一点天光唤醒了胤禛，胤禛的手环在胤祥身上，醒后第一反应就是将旁边的人往自己的身上搂了搂。为了防止皇帝受刺，大清后妃即使被翻了牌子，在一定时辰后也会被送至养心殿旁边的殿宇，所以实际上胤禛早已习惯每日晨间醒来是一个人的状态。但如今胤禛眼睛还没有睁开，却是很习惯地将对方揽过来，既是因为心中清楚这人是胤祥，于是做出了这样的动作，又是因为胤祥对于胤禛来说，就是自己的另一部分，无论以什么方式出现在自己身边都是习以为常的。对方仿佛没被自己的动作搅醒，胤禛闭着眼，自然地低头亲吻对方的额头，然后一点点往下，唇在眉上摩挲，又在眼睛、鼻子上停留一会儿，终于落到嘴唇上，便听见对方声音微微震动着传过来，有些模糊干涩却也让人听得清：“皇帝真是不知足。”听到声音的胤禛这才睁开了眼，正好对上怡亲王已经睁开的眼上，那双眉眼如今在阳光下清晰无比，阳光点映在每一条纹理、皮肤的每一根细细的绒毛上，反映进胤禛眼中，整张脸仿佛透明发光，胤禛不禁用手轻抚上去，捧着对方的脸轻轻细吻，仿佛是有些害怕对方会转瞬即逝，只有触碰让他感到安全。胤祥虽说了那样一句话，却丝毫没有避让与反对，也轻轻地开合着唇回应着胤禛，仿佛是感受到胤禛的一点不安，于是那双骨节分明的手也跟着覆上胤禛的手，交进皇帝的十指里。
　　二人持续动作太久，迟迟没有分开，以至于太阳越来越亮地打在他们盖着的被上。终于，门外宫人还是不放心，毕竟皇帝从来没有这个时候还没起床的情况，于是小心喊了一声皇上，“皇上，已经辰时了，礼部尚书张廷玉好像已经从那边过来了。”原来，昨日皇帝让张廷玉今日入宫后便来养心殿，处理册封其他后妃之事，毕竟前日已将皇后定好，其他人也早晚得定，张廷玉昨日一提醒，胤禛就让他今日来。胤祥听到这话，将恋恋不舍的皇帝推开，自己直接坐了起来，开始将衣服一件件穿上，他不说一句话，胤禛也一句话不说，就是躺着静静地看着胤祥轻而简洁的动作。不一会儿胤祥就完成了所有穿着，仿佛早上刚进宫，只是坐在了床沿上。胤祥回头看胤禛还躺着看自己，轻轻说道：“皇帝是不准备起来了？”皇帝好像没听到这个问题，只是回道：“王弟真好看。”胤祥无语，俯身下去，两人再次面对面，本以为弟是来再亲昵一下的胤禛只感到头部被对方轻轻一扶，上半身就坐了起来，对方不容反对地“命令”道：“叫下人进来。”胤禛知道自己这弟太爱体面，怎么能忍张廷玉到了自己还没洗漱，所以听话地就唤了下人进来伺候洗漱。胤禛刚准备套上端罩，外面的太监进来传说张廷玉到了，胤祥在一旁已经收拾得整整齐齐，端坐着喝早茶了。
　　张廷玉进门，仍是一身端正着装，并未抬头，但他一下子就注意到怡亲王已经在养心殿中了，一身整洁，心中不禁感慨怡亲王真是勤勉，竟比自己还早就已经进宫了，更生敬佩。张廷玉步步得体，缓步走到皇帝与怡亲王面前，向上面两位跪安：“微臣参见皇上，参见怡亲王。”皇帝心情好像不错，挥挥手让张廷玉站起来回话。张廷玉轻轻站起，便沉默了。胤禛看了眼他，问：“你来何事？”张廷玉明显一顿，明明是皇帝让自己今天来帮忙传谕后妃封号，怎么反而是自己来找事了。于是小心提醒道：“皇上昨日命微臣今日来传谕册封后妃一事。”胤禛心中又有了点愤怒，这个张廷玉为什么总要在王弟在的时候来找自己处理后宫之事，显得自己每天都在忙活这些。一边想一边侧头小心看了看王弟，王弟仍在喝茶，仿佛根本听不到自己和张廷玉的对话。于是胤禛只想赶紧把张廷玉打发走：“那就传谕，奉皇太后懿旨，侧妃年氏封为贵妃，侧妃李氏封为齐妃。”特别强调了下“奉皇太后懿旨”，说完之后顿了一会儿，好像没有下文了。只见皇帝回头问怡亲王：“弘昼的母亲姓氏，王子可还记得。”胤祥听到对方问话，缓缓抬头，挑眉，回道：“弘昼虽称我叔父，但臣弟不知皇上家事细节。”眼睛里全是笑意。胤禛无奈，又转过身问张廷玉：”你可记得后宫名册上还有谁？”来办事的张廷玉当然是清楚的，只是有一刻震惊皇帝竟问怡亲王自己的后宫妃子姓氏，幸好怡亲王是得体的人，免得犯错招不必要的怀疑。但是如今自己又被问了，张廷玉生出了一点惶恐，不知道该不该回答，于是支吾了两下，终究没说出口。胤禛道：“你不是平常事务记得熟络得很，怎么这个都说不出，弘历母亲是钮祜禄氏吧？封为熹妃。还有那个弘昼，他的母亲姓氏朕实在记不得了，你回去查清楚，把她封作裕嫔。”终于好像分配得差不多了，胤禛感到总算松了一口气，张廷玉没再提醒别的，便叫他下去了。张廷玉刚出门，胤祥站了起来，向胤禛道：“兄长如果没别的事吩咐，那我也下去了。”胤禛一个步子走到胤祥身前，抓住胤祥的手，低声说道：“王弟不负责任吗？”话音刚落，胤祥嘴角上扬得明显，不禁笑出声，回道：“皇上对我负责就行了。臣弟先回府休息。”听了这个答复，皇帝满意了，胤祥又说到休息，胤禛也不舍得王弟在宫里陪自己办公，就不再拉着对方，捏了捏对方掌心后松开了，不舍地说了句：“休息好了便回来找我，可好？”胤祥笑笑，说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