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破晓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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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昭打量着这人，脚上一双靴子虽是黑的，却着了一身花哨亮丽的牡丹袍子。不用多想，她便猜到此人就是传闻中不常露面的“花蝴蝶”沈清子。
沈清子师出景室山太清门，是掌门杜若的三弟子，因素日里总爱穿得鲜艳亮丽花枝招展，便被师门中人戏称为“花蝴蝶”，时日一久，这绰号也就传开了。
“原来是沈师姐。”郁昭只知道她与西陵雪有些交情，此次也是第一次见到本尊，颔首过后，还客气地作了个道礼。
沈清子也没见过她，问道：“你是哪一派的？”
郁昭自报家门，沈清子长长地“哦”了一声，说道：“原来你就是霜序拿命去保的人。”
这话一出，郁昭当即觉得脸上发烫，讪讪地低了头，不知该如何作答。
沈清子眼尖地看到了她右腕上的红色腕绳，再说话时，语气便有些意味不明了，“霜序还真是待你好，竟将这个也给了你。”
“行了，今日还有要事商量，这些陈年往事就暂且搁到一旁吧。”
屋舍内走出来一名男修，这人看向郁昭，缓和着气氛说道：“不疑观慕文渊，有礼了。”
慕文渊虽只是不疑观的旁系弟子，却也是三门五派之中数一数二的年轻翘楚，郁昭赶紧回了一礼，问他们道：“两位来了多久？”
沈清子道：“消息一出我就来了，已经在这杂草丛生的鬼地方待了好几日了。”
慕文渊则说：“我听闻九曜鼎又有异况，便马上来了，也就刚到一会儿。”
沈清子将郁昭从头到脚看了一遍，“啧啧”两声后说道：“你如今修为几何？碧霞元君怎么会让你来入‘破晓’此局？难道泰安宗除了一个西陵雪，这些年就再也没有旁人露头了？”
所谓“破晓”，乃是各门各派聚集商议之后，给此次隐留在汉沔镇设埋计划的代称。
郁昭自知己身的修为不及眼前二人，但也并未因此而气馁自怨，只道：“两位放心，我不会拖累你们。”
沈清子不大想搭理她，淡淡道：“最好如此。”
她转身要往屋舍里去，才走了一步，又偏了偏头看向郁昭，“我这个人不喜欢弱者，等你什么时候达到了霜序的境界，我再同你好好说话。”
若是从前，郁昭定然觉得对方是瞧她不起，可游历人间这么多年，她如今也能听出这弦外之音了。
沈清子这是因旧事而对她怀有怨怼。
每每提到西陵雪，郁昭便会格外心思沉重，今次也不例外，她看着沈清子进了屋舍，便将自己变成了个哑巴。
“你别多想。”慕文渊在旁侧道，“清子是个很傲的人，这么多同辈之中，也就败于过西陵雪之手。她视西陵雪为对手，也视其为友，自从西陵雪命陨，她就一直在闭关，前不久刚刚出来。”
郁昭突然生了些奇，问道：“我从前倒是不怎么听师姐提及她与沈师姐的事情，慕师兄你是怎么知道的？”
慕文渊道：“好多年以前的事情了，太清门做东办了一场辩经盛会，那次各门各派都带了许多弟子去，她们二人也是这么认识的。我记得当时一开始还是风平浪静，后来不知怎的，来了个声音说校场上有人在打架。大伙儿闻声而去，就看到她们两人打得不相上下，几百个回合都没分出胜负。”
他说着一笑，“这就是不打不相识吧。”
郁昭点点头，没再追问这些，又起了个头说道：“慕师兄来的时候，有察觉到什么异况吗？”
“并没有。”慕文渊看着自屋舍里投出来的烛光，说道：“但若要知道全部，可以去问问清子。”
郁昭想到刚才，露了个苦涩的笑，慕文渊道：“此次仙门共设‘破晓’一局，就是要暗中摸查线索荡平酆域。公私分明，清子还是知道这一点的。”
两人便进了屋舍，还不待开口，沈清子便推了一张图纸过来，手指轻轻在上面几处点了点。
“红墨圈点的是封印，这些都是要紧的薄弱之处，黑墨圈点的是阵眼。”
她话音才落，门外便来了个声音说道：“两日之前，酆域沿线的印记有过波动。”
几人齐齐转向木门那端，前后进来了一女一男，方才的话便是这女修所说，她继续道：“听闻三里峰的封印正好是两日前有过异况，那么这两处必然有着什么联系，与其在此守株待兔，不如冒险进酆域一探。”
“酆域沿线的印记有波动？”沈清子看着这女修，皱眉问道，“你是如何知晓的？”
“是詹氏的传信。”她身后的男修插了一句，随即从怀中掏出来一封信扬了扬，“动静算不上大，也没有邪魔越出界线。”
郁昭不认识这两人，刚想开口来问，那两人就自报了家门。
女修名叫裴宁正，出自凤清裴氏，男修是闽唐詹氏子弟詹择染。沈清子看完那封信，托腮望着几人，“我下山之前，门中几位师长都说此行不宜打草惊蛇，若是要入酆域一探，无异于直接与那些东西交手。几位，想想还有没有别的法子。”
几人同时沉默，片刻之后，慕文渊道：“既然不能打草惊蛇，那引蛇出洞呢？”
詹择染问：“怎么引？咱们这么多年都是处于酆域之外，压根不知道邪魔的状况，只怕也不好对症下药。”
经他这么一提，裴宁正倒是有了想法，说道：“既然曾有邪魔混入人间，那咱们也不是不能在酆域里充作暗桩。”
此举风险太大，几人又是整齐地沉默一阵，最后还是裴宁正道：“我去吧。”
慕文渊对她道：“酆域邪魔横行，太危险了，你一个人去怕是不太妥当。”
沈清子也道：“确实，那地方咱们人生地不熟，单枪匹马不是上选，还是需要多几个人一道，互相有个照应。”
詹择染道：“那我也去，再问师门要几个同门同行。”
沈清子道：“既如此，那便以裴修为队首，你们的一应计划都要经她首肯。”
她与裴宁正不熟，直呼名字又有些不敬，便用了这么个不近不远的称法，郑重地又对她道：“你也不用太过勉强，如果遇到难事，赶紧退回来就是，咱们大不了重新再议。”
“我既然主动说了，定不会无故而退。放心，我心中有数。”裴宁正笑了笑，嘱咐道：“既然是‘破晓’局，那几位都是门派之中的得力之人，我等入酆域一事，你们不要再对任何人提及，以免节外生枝乱了局。”
几人都点头答应，沈清子道：“你若是有线索，不如直接告知于我，我会一直守在这里。”
郁昭问道：“那该如何送裴修几人入酆域？难道要将这里的封印撕开？”
裴宁正便看向詹择染，后者就懂了，颔首道：“酆域沿线倒确实要容易许多，我让死士暗中相助，可以将我们几人悄无声息地送进去。”
詹氏处闽唐一地，那里再往东南去便是魔地酆域。
慕文渊对他二人肃然一揖，“那就有劳二位了。”
裴宁正摆摆手，很是潇洒道：“除魔去恶，修者之本心也。”
两人并未久留，当下便走了。屋内又只剩郁昭三人，他们两两对视互看一眼，沈清子打了个哈欠道：“陆、钟那边还没定下人选吗？”
慕文渊道：“说不定是觉得事情不大，还不想露面。”
沈清子冷哼，“架子可真够大的。小风小浪扔给咱们几个来开路，等到了后面电闪雷鸣，再出驾救场不是？”
郁昭问：“西越那边呢？”
西越国开国之帝便是太清门出身，后因与师门众人观念不和而自立为户，在大央国贫瘠的西面开山收徒，又以此为根底，创立了西越皇族贺兰氏。后来这位开山始祖羽化，临走前留下书信，望太清门念及过往交情，对西越国照拂一二。
贺兰氏虽位列五大门派之一，实则是凭着始祖道人的恩荫和太清门的庇护才传至今日。仔细说来，大央之内的好些小门小派都要比贺兰氏强上不少。
沈清子道：“我顶了贺兰氏了。”
几人又等了会儿，依然不见再有人来，沈清子打了不知道第几个哈欠，问道：“你们二人今夜要宿在这里吗？”
郁昭想起明日一早还有道论会，这自然是不能缺席，当下便说：“不了，道院下钥之前我得回去。”
沈清子便笑：“如何，扮个不知门路的新修，对于你来说该是得心应手吧。”
郁昭不卑不亢道：“有劳沈师姐挂心，我还应付得来。”
沈清子仍是带着点奚落道：“我不是你们泰安宗的人，算你哪门子的师姐？不过你若是真想叫我一声师姐，也可以到太清门来。只是……你能在内选中脱颖而出吗？”
慕文渊叹了个无声的气，不轻不重地看了沈清子一眼后，开始闭目养神。
郁昭脸上青白交加，便改口喊成“沈修”，她不欲多留在此碍沈清子的眼，道说一声“告辞”后快步离去。
慕文渊这时才说：“清子，适可而止。你明知当年的事怪不到她身上。”
木门外还残留着一道影子，沈清子看着那里，面不改色道：“若你是上苍，情愿走的那个人是霜序吗？”
慕文渊沉默不答。
苍天无泪，不解凡情。
郁昭再次抬脚，带着残留的细长影子慢慢远离了屋舍。夜风一阵阵地迎面吹来，郁昭初时猝不及防，被吹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若她是上苍，她宁愿当年掉陨的那个人是她，只是——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郁昭迎风滑下一行泪，但她倔强地抬了抬头，反手抹去这缕脆弱，头也不回地逆了风向前而去。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破晓局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