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重启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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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间屋子的灯光太亮了。
白柳闭着眼睛，垂着头，尽可能避免眼睛受到太多光线的刺激。在这种亮度下，正常视物和休息都是不可能的，比起审讯手段，它更像一种软性刑罚。
他先前也经历过这种强度的灯光，应当是第一次来审判局的时候，强光作为一种防护手段被应用于大厅。不知道是谁提出了什么建议，还是终于有人意识到强光只会对普通人类适用，对他们管理的大部分会导致人类精神失常的异端物品没有任何效果，终于把这种技术和低碳环保的理念结合，仅在狭小的空间内使用。
除了遮蔽视线以外，过强的灯光还起到了提升屋内的温度的作用。剥夺视觉，让候审者缓慢缺水，的确是有效的手段。白柳抿了抿发干的嘴唇，仍旧没什么反应。既然是异端审判局的人找到他，那么方点和陆驿站应当很快就会过来。这个想法让眼前的一切都算不上难熬，他甚至有一点……雀跃。
在这么久以后，在如此混沌的记忆之后，他终于又要回到熟悉的人身边。
楚河，男，第二支队副队长，沉稳内敛，被队员戏称为“泰山崩于前而面色不改”的铁血真男人。单看他能跟岑不明共事这么多年还没有精神崩溃，就足以证明他内心的强悍。
简单来说，他和岑不明是同类人。唯一的区别是，岑不明的话不多，他的话挺多。
但话说又回来，他可是岑不明的搭档，必然不是满嘴跑火车的普通货色。所以，他的话多，通常体现在一些奇妙的点子上。
当岑不明提起一些设想——天啊，这个靠枪子儿和证据说话的大铁块子居然会提出设想——有关一些从未出现过的异端，他提起它们，介绍它们，并询问副队是否有足够的把握将它们安全地控制起来。这个时候抱着胳膊歪坐的楚河就会瞪大眼睛，并询问对方是否不满于审判局的待遇，以至于想要另辟蹊径，成为一名网络小说作家？
岑不明就在这种毫无根据的问题中沉默下来，只盯着楚河看，直到对方挪开视线，示意自己开始这个话题。
“你说一张足以预知未来试题的课桌？我理解不了有什么保留的必要，一把火烧了不就行了？在湖里？那捞出来，劈碎，烘干，这样好烧。”
“你的意思是说，有个异端，噢，可能有个异端。这个异端是个雕像，嗯，有行动能力、能够通过视线将生物固定的雕像。要我说，先用发光颜料确定目标，再用烟雾弹阻隔视线，在烟雾消散前砸毁就行……什么？不止一个？什么叫它们有群居特性？”
“一种香水，世界范围内流行的香水，提取自一种特殊的玫瑰。要我说真有点娘炮了，老岑，你一个大老爷们想什么香水？你要是真觉得气味寡淡就去看那帮新兵训练，汗味和脚臭味能熏得你三天吃不下饭。”
“……”
此类状况出现了太多次，楚河实在不明白对方哪来这么多奇思妙想。
“既然你都想了这么多了，那你为什么要讲给我听？想让我做你的第一个读者吗？”他狐疑地问，随后露出了感动的表情，“虽然你话多的时候挺烦人的，但我真的很开心，老岑。”
这下轮到岑不明皱起眉头，他看起来不太想搭理自己的副队长，过了几秒钟却还是开口了：“这不是什么网络小说，楚河，我讲给你听，是需要你帮我完善行动预案。这种体量的文书工作仅靠我一人完成会很困难。”
还挺有自知之明。楚河在心里嘀咕，思虑再三，他忍不住捏捏自己的鼻梁，很难说自己现在的表情是厌倦疲惫还是痛定思痛：“……老岑，要不你再考虑一下成为网络小说作家的事儿呢？“
岑不明默了两秒，起身走了。
一周后，楚河将一份文书发送到岑不明的终端，题目为《现有异端控制程序概况与改进建议草案》。又过了几天，这份文件出现在方点的办公桌上。
楚河心里总有种不好的预感，尽管岑不明提出的各种问题的确亟需解决，可是他们管辖的区域足够安全，不是吗？真的有必要花费如此之多的时间、精力，甚至还有金钱在一个可能根本不会出现的问题上吗？真的会有岑不明提出的那些什么诡异的玫瑰、雕塑还有戴上就能让人获得变形能力和身体增幅的耳机存在吗？而且他总说得那么清晰，每一个细节都真实到令人不安的程度，这些真的只是他的设想，还是其他审判局基地已经遇到了类似的问题？因为自己的级别不够，所以他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来警示自己？
更让他没想到的是，大部分预案都被放到了每周的大会上讨论，在丰富和完善之后存入系统，基地内部同时开始改造，以建设预案中提及的空间和装置。
楚河不明白他们这种噩梦一样毫无逻辑的产物为什么能通过方点局长的审批，更不明白为什么有一天岑不明又坐到他对面，自顾自地提及又一个有关异端的设想。
“人形异端。”
这四个字如同一记闷锤砸在他心口，惊得他呼吸一滞。几秒之后，他拍案而起：“岑不明，你他妈别太过分了！先前那些主意我就当你喝大了脑子不清醒，人形异端……我们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东西！我们最多会遇见犯罪嫌疑人、错误地拥有和使用异端的可怜虫，我们从来没有、也不应该提出这么一个名堂！”
岑不明只沉默地看着他，如同沉默的火山遥遥望着被岩浆沸腾的村庄。
楚河从没觉得对方的沉默这么令人讨厌过。
“你提出的这个名词，跟极端宗教组织宣称要审判罪人有什么区别！我们是为了维护世界和普通人的生活而工作，不是为了审判他妈的……他妈的什么人形异端！”
“你应该相信我。”岑不明看起来并不意外，他的声音还是那么平静、沉稳。顿了一下，他又补充道：“冷静点。”
楚河深吸一口气，勉强压住怒气。是的，他应该相信岑不明，不仅因为岑不明是他的队长，他的直属上司，更因为他们共事多年，因为他们是过命的交情。
三年前，在一次和执法部门的联合行动中，排雷小队的工作出现失误，一枚预料之外的炸弹被引爆。楚河和岑不明都站在爆炸范围内，躲闪不及，岑不明把他扑倒在地。事后楚河仅有轻度的灼伤和擦伤，没伤到什么重要部位。岑不明的后背被炸弹的碎片划得血肉模糊，几枚弹片嵌进肉里，稍有动作，鲜血就顺着汩汩流出。
回忆的画面里，那些鲜红色又开始缓缓流动，像是血腥版的梵高的画作。楚河抹了一把脸：“草……我他妈的就该死在那天！我他妈就是欠你的！岑不明！”
岑不明仍旧沉默。但他的表情已经没有一开始那么严肃。他转过头看向门口，似乎在思考自己是不是将对方逼得太紧，是不是应该现在离开。
“……无论如何，不能提‘人形异端’这个概念。”楚河咽了咽口水，继续说，“不止我不会同意这个说法，其他队长和方局长也不会同意。我们可以通过其他手段来完成这份特殊的审判程序预案。”
岑不明把头转回来，他的表情有些奇怪，似乎是没想到楚河最终会松口。
几次深呼吸之后，楚河把手重新抱在胸前，冲岑不明努努嘴：“说说吧，岑队长，说说您又打算在网络小说里加上个什么品种的异端。我今儿就再给你当一天的责编。”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重启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