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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重启2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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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静的夜晚,中央空调工作时近乎无声。时间已经接近后半夜,屋内的所有房间都已经熄灯。黑夜如薄纱般降临,柔和地拢住年轻的男孩们,试着将他们带入一场无知无觉的安眠。
木柯已经闭上眼睛,因为从小就体弱,他大部分时间被迫保持了规律的作息。即便现在已经摆脱了病症,生物钟仍旧保持着以往的节奏,只有一点情绪拖着意识,迟迟不肯入睡。
白柳答应了他的邀约。
眼球在薄薄的一层眼皮下转了转,过了两秒,那张本应平静的脸上还是露出一个笑容来。
人熬夜的理由有很多,但对于年轻人来说,只有一个:还没睡着。
牧四诚的作息是很不健康那一挂的,但他年轻,年轻到就算是通宵,紧急补觉两小时就能精神抖擞,大不了下午早点睡补一补。没有额外副作用,不会头晕头痛眼睛酸涩,不会胃痛上火浑身乏力。正如之前说的,他年轻,很年轻。
所以即便是这个时间了,他也毫无困意。先前唐二打送刘佳仪离开的时候,他本来想和白柳聊聊天,结果对方选择先处理头发,随后就要进浴室。牧四诚自认理亏,就没阻拦,只是好心好意地问了一句:“要不要帮忙?”
白柳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帮什么忙?”
牧四诚一愣,不知道对方为什么反问:“帮你洗头发啊。”毕竟是自己弄脏的。
白柳伸出左手,问:“这是什么?”
“手。”
白柳伸出右手,又问:“这是什么?”
“还是手啊。”牧四诚面露茫然。这有什么好问的?
“对。”白柳点点头,“所以我是能自己洗的,就不麻烦你了。”
牧四诚:?
白柳进了浴室就再没出来,等到对方吹完头发,牧四诚又听见木柯的声音从主卧那边传过来——俩人聊了什么他倒是没太听清。
彼时牧四诚已经在床上躺了好长时间,多少有点惫懒,就没起身。过了一会儿,屏幕上方弹出一条群聊消息,来自小女巫:“我平安到咯,谢谢唐师傅送我!”
唐二打估计是已经开车走了,就没立刻回复。倒是白柳很快在群里发了一条:“平安就好。”
牧四诚眨眨眼睛,才想起来白柳现在已经拿到手机了。
刘佳仪回了一个可爱小猫的表情包。
牧四诚:?
什么意思,这小东西平时发表情可不是这个风格!
牧四诚点点还是默认头像的白柳,进了对方的页面——噢,两个人还没加好友。
先发好友申请——秒过。效率还不错。牧四诚开始打字问:“睡了没?”
默认头像发了个问号过来。
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对面的无语。牧四诚嘿嘿笑了两声,接着问:弄干净了?
默认头像发了一串点点点。
牧四诚就跟着发一串点点点。
又过了一会儿,白柳发了新消息:好像没有,之后再洗几次应该就行了。
紧接着又是一条:有事?
牧四诚挠挠脸颊。
Music:这不关心一下你嘛
Music:知道你最近都没时间关注新闻,牧主播单独给你播报一下
Music:下周有镜城三十年来最大的流星雨!
牧四诚在对话框敲了半天,还是删掉了,等对面先回消息。
默认头像回复:收到了,谢谢牧主播
牧四诚为这句没什么道理的感谢笑了一会儿,过了几分钟,还是没收到下一条消息。
睡着了?牧四诚在床上翻了个身,从侧卧变成趴窝,手肘撑着上半身,开始双手打字:然后呢?
对面回了个问号。
问号是什么意思!牧四诚啧了一声,又开始敲敲打打,过了两分钟,对话框还是空空如也。
牧四诚揉了把脸,再次打字。
对话框里躺着一行:哥带你去看流星雨?
牧四诚左手揪着自己的头发,右手拿着手机。年轻就是发根强健,这么拽也不怕谢顶。他拽自己头发的力气太大,但此时根本没意识到,目光死死盯着对话框的字,偶尔才转动一下。
最终,他删掉了那个问号。像是怕自己继续犹豫,拇指一弯,点击了发送。
Music:哥带你去看流星雨
这回,躺在床上看手机的白柳真心实意地疑惑了一下。
牧四诚今年大学还没毕业,从上个世界线算,自己已经做了几年社畜了。
不管怎么算,牧四诚的年纪也和“哥”这个词没什么关系。硬要说的话,他也就能当刘佳仪的哥,但刘佳仪绝对不会这么叫他。
好歹自己和大家也算是久别重逢,这点称呼上的问题暂时没必要纠正。白柳看着绿色白色的对话框,不知为何找回了上个世界线打工时的感觉。
……真是种糟糕的感觉。
在这种感觉的影响下,白柳很迅速地回了两个字。
牧四诚看着屏幕上的两个字,陷入迷茫。
默认头像:收到
收到,收到……收到是什么意思?知道了还是答应了?服从安排还是等待指令?愿意去还是不想去啊?不是,到底什么意思啊?
第二天早上六点,被困扰折磨了一宿的牧四诚就已经被闹钟唤醒——其实没睡够,但他有不得不睁眼的理由。
早八,一款大学生无法逃脱的魔咒。
牧四诚简单洗漱,把屋子收拾得整整齐齐。到底不是自己家里,用过了房间得给人家收拾好。做完这一切,他推开门,主卧和另一间客卧的门都还关着。
得,俩少爷还没醒,就一个苦命的自己要赶早八。牧四诚在心里叹口气,披上外套,到门口换鞋。
就在他系鞋带的时候,忽然听到走廊上传来开门声。
这小区不是入住率挺低吗?牧四诚狐疑地站起身,打开了门锁上的监控画面。但楼道里已经没有其他人的身影,对面的门也已经关上,好像刚才的声音只是自己的错觉。
牧四诚拉开门,一股清淡的香气扑面而来,仿佛有人曾带着花束在附近停留。
最近是什么节日吗?牧四诚抽抽鼻子,这味道也有些熟悉,但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起来是在哪闻过。
手机又开始震动,提醒他已经到了出门的最后时限。牧四诚关掉闹钟,离开了屋子。
上午十点。
牧四诚几乎是整个挂在同伴身上,像具西游记里被蜘蛛精吸干了阳气的干尸,随着同伴的行动亦步亦趋。刘怀勉强拖着这么大个儿的累赘往前走:“四哥!你好歹自己走两步呢!刚才上课的时候你不是一直在睡吗?课间二十分钟就别睡了吧,咱下节课在综合楼!”
“那你还不快走。”牧四诚闭着眼睛,头都懒得抬,“我太困了,睡会儿。”
那我也得能快走得了啊!工具人刘怀在心里怒喝,但表面上还是老老实实地加快了脚步,带着牧四诚在人群里穿行。
课间的人流量太大,走廊更是拥堵的重灾区。刘怀把牧四诚往墙边带,免得这家伙被挤到其他地方,顺口问:“昨晚玩什么了,这么困?”
牧四诚睁开眼睛瞄了一眼,离楼梯还有段距离,又闭上眼睛:“什么都没玩,就弄了个小欢迎会。”
“什么都没玩,你还能困成这样?”刘怀理解不了,“你不是带那个烟花走的吗,效果如何?”
牧四诚睁开眼睛:“……还行。”
“还行?”
“惊喜嘛,惊肯定是做到了,喜就另说了。”牧四诚靠自己的力气站直,不再像根面条那样歪扭着,一步一个台阶。楼梯是人群高速行进和分流的地方,在这儿闭着眼睛摔下去肯定还得连累几个无辜的同学。
“噢。”刘怀应了一声,又问,“之后呢?欢迎完了就直接休息了?”
“送礼物,还有宵夜呗。再就没了,屋里几个都不能喝,还带个未成年,酒就也——”牧四诚眨眨眼睛,话题一转,“刘怀,之前不是听你说姑姑的事儿吗?你去人家那边看了没有?”
话题一下子跳到自己身上,刘怀面露茫然,但还是顺着说了下去:“……没,但是姑姑给我打了生活费。最近他们忙,说等忙过了这段时间叫我去吃饭。”
“到时候买点水果去,这家人也算真不错。”说话间两个人已经到了一楼门口,牧四诚又往对方身上一倚,“哥跟你一起去。行了,快走吧。”
……去我姑姑家你跟着干什么!刘怀认命地拖着这个大号行李,赶往下节课的教室。
深秋风吹,叶落如雨。
短发的青年站在窗边,端着白瓷的水杯,望着楼下的树被轻轻摇动,落下一地稀碎的金。天气渐冷,行人的外套愈加厚重。这样的气温,更显得被窝里温暖柔软,嗜睡也是可以理解的。木柯收回视线,转头看向主卧的方向,依旧没有任何声音。
已经是快一点了,白柳始终没有起床的迹象——发消息不回,敲门不应。木柯一开始还在咬牙切齿审判局是不是没让俘虏好好休息,现在已经演变成纠结要不要破门而入检查白柳的生命体征。
木柯自认作息算不上多健康,但是白柳现在还没起,会不会有点太不健康了?
等着白柳起床的时间,管家已经过来送了一次饭。都在保温盒里装着,现在还搁在餐厅的桌上。木柯检查了一下客厅的监控录像,昨晚没有异常状况发生。今天一早,牧四诚就离开了,之后屋里就没有人活动的迹象,直到自己也起床。
木柯放下手里的杯子,终于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也不能继续等下去了,再放任他这么睡下去,得晚上才能看见人起床。而再过两个小时,自己就得出门。
出门之前好歹得见他一面!木柯表情沉痛地走向主卧的门。该死,一看到这扇门就想到被搅黄的昨晚!
木柯站在门板前,闭上眼睛深呼吸,再睁眼时,表情已经调整到平和的状态。他抬手握住门把,缓慢下压。
门被顺利推开,几乎没发出什么声音。屋里的遮光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只有门缝这边透过一些亮光过去。木柯借着这一点的光亮往床上看,床上的阴影似乎动了一下。
木柯把门推得更开了一点。
“嗯?”略微有些含糊的声音响起。在灰与暗模糊不清的界限中,忽然睁开了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
木柯站在门口,瞪大双眼,没有动。
“……木柯。”那双眼睛转动了一下,又闭上了。过了几秒再睁开时,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清明。“几点了……我是不是睡太久了?”悉悉索索的摸索声之后,手机屏幕的光映亮了使用者的脸。
那张他所熟悉的面容。
木柯下意识上前一步,才注意到自己还握着门把手,掌心一层湿意。松开僵硬的手指,他听到自己的声音也带着一点生硬:“已经、咳,已经下午了,该起来了。”
“嗯。”对方又应了一声,下了床,拉开窗帘。于是更多的光终于落进来,屋内的黑暗顷刻间消散无形。
被阳光照亮的依旧是木柯所熟悉的脸,眼睛半闭着,大约是还没有睡醒,或者是还不适应现在的光亮。
白柳没再说什么,揉着眼睛走进了卫生间,留木柯一个人站在门口。
几秒之后,里面响起了水声。
木柯的呼吸沉重了一些,眼睛快速眨动,环视周围。屋内的陈设几乎没有变化,只有床铺和昨晚有所区别。泰迪熊已经从枕头上跑进了被窝里,只把屁股和毛茸茸的圆尾巴露在被子外面。属于泰迪熊的那只枕头仍在原位,属于白柳的枕头上则出现了浅浅的褶皱和凹痕,显示出被使用过的痕迹。
他走近了床铺,轻轻触碰铺开的织物和凌乱的褶皱——柔软,温暖。
木柯长出了一口气。
谢天谢地,刚才不过是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