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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無印篇(五) ...

  •   沈海将一沓资料扔给索林:“运气真好,让你无惊无险的混过去了。”
      索林坐在旋转椅上,苦恼地说:“真是奇怪啊。”
      “哪里奇怪?”
      “那场雨,谁也没有怀疑那场雨。”索林道,“还有卡文和夏栗,無印这一次竟然完全没有拿他们做文章,上回明明暗示我处理掉他们。”
      沈海坐在窗台上,掐断他养的花,用枝干来剔牙,“也许他之前只是想要试探你。”
      索林从抽屉里拿出面膜敷在脸上,嘴里含含糊糊的说:“一定还有我不知道的事情。”
      “比起这个,無印突然要选继承人,我看他身体越来越差,听说他咳到吐血了,已然时日不多了。”沈海问,“他一死,你猜谁会上位?”
      “欸,我觉得他身体好得很,起码还能再活一千年。”索林眯起眼,缓缓说道,“他兴许是装的吧......”
      沈海不置可否:“总之,我明天要回人界,之后的烂摊子你找别人处理,我还有事。”
      “哇,你偷懒的借口好缜密哦,不愧是中将大人。”
      “滚!”
      *** ***
      “三次联考的成绩加起来,無尘是第一名,其次是無愿和路桥。”無念坐进沙发里,叠着腿,一脸难以置信的模样。
      無涯喝了口茶:“虽然是第一,但和無愿相差无几,路桥也紧追其后,卡文迪许缺席一次考试,说不定下次就能追上来。”
      無念一口气提到胸口下不去:“这是分数的事情吗?父亲一说要选继承人,無尘立马就跳出来了,他从前可是为無愿鞍前马后像个奴才似的,父亲眼里何时有过他?”
      無涯陷入沉思。
      “父亲从不任人唯亲,他重用西河上将与阿枥中将,父亲选了谁,他们两个必然会毫无二话的支持。”
      無涯迟疑道:“若是让父亲选,他怎么会选無尘,而不选無愿?”
      “你太不懂父亲了,父亲疼爱無愿,将他宠溺的骄横野蛮,父亲未必会将他捧上高位。”無念道,“父亲在神域说一不二,总有办法叫其他人妥协,白帝和许千秋早就恨的牙痒痒,你以为他会让無愿去受他们的挤兑?”
      無涯琢磨道:“确有道理,無尘若是当了上将,保無愿一世荣华富贵,或许这才是父亲愿意看到的。”
      無念深深地叹了口气。
      無涯放下茶杯,急问:“这么说来,难道我应该去讨好無愿?我与他素来不和,彼此心中沟壑难平,这法子不成。”
      “你当年为了打压無愿,刻意唆使他们打死無夏,这件事情别人会忘,無尘可不会忘记。”無念道,“即使你讨好了無愿,無尘一样会与你争夺继承人的位置。”
      無涯颔首:“与其讨好無愿,不如挑拨無愿与無尘。”
      無念道:“还不够,你必须找到外援来支持你,我在父亲面前虽然说得上几句话,但父亲心中做决断的时候,绝对不会来问我的意见,毕竟我也是继承人候选人之一。”
      無涯眯起眼:“你说的有理,既然如此,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真心帮我?”
      無念无奈摇头:“那你便自己分析去吧!”
      無念如今虽是中将衔,却没有实权,無涯知道那是父亲疼爱女儿才给了她一个虚名。
      “没错,我必须拉拢外援。”
      外援......九上将里谁还会支持自己?
      無念猜出他心中所想,她说道:“或许不必是九上将之一。”
      無涯一字一句道:“魔王西蒙!”
      *** ***
      卡文端着午餐刚坐下,麒麟就鬼鬼祟祟坐到他对面。
      “怎么,有事?”
      麒麟双眼发光的问道:“你父亲要结婚了?他和谁结婚?”
      “你怎么知道?”
      “红太阳商队来过时空领地,所有人都知道了。”麒麟幸灾乐祸道,“你说魔王会不会攻打精灵国?”
      麒麟用肩膀撞了一下莱克尔斯,笑嘻嘻道:“你怎么看?你父亲不会真的和精灵国开战吧?”
      莱克尔斯蹙着眉道:“我的土豆泥凉了。”
      “土豆泥沙拉本来就是凉的,土包子。”
      莱克尔斯抿了抿嘴。
      麒麟说:“魔之国和精灵国全面开战,那简直是神域史上最值得讨论的话题啊。他们如果开战,你们俩怎么说?”
      卡文哑然失笑道:“什么怎么说,麒麟,很多人在看你。”
      麒麟面色一变,他立刻站起来,扬声道:“什么?你们要请我吃饭?我才不和你们一起吃饭,我是万万不和混血做朋友的。”
      麒麟露出抱歉的笑容,尴尬的跑开。
      夏栗无语道:“他真的好幼稚。”
      卡文笑着摇头。
      *** ***
      墨非的房子在商业街的后面,独立的一幢,面积不大,但是带个院子,以他上将的身份来说,这栋房子实在显得寒酸。
      院子里摆满了花圃,它们抽芽发枝,然后干瘪枯萎,却始终没有开出任何花来,墨非一遍遍铲去旧的植物,又一遍遍播下新的种子。
      他终日坐在院子里晒太阳,那头像乌云一般的灰色头发在阳光下显得格格不入。
      無愿来时他正在小睡,腿上盖着拼布薄毯,睡梦里他微微弯起唇角,仿佛沉醉在了不起的美梦中。
      無愿知他甚深,有些人外冷内热,而墨非却恰恰相反,他从前像温暖的太阳为他照亮了前行的路,但直到很久以后,無愿才明白,墨非从来不是那个热情奔放的中将大人,他含蓄内敛,内心布满了忧伤与痛苦,他是墨家最后的血脉,他的肩上承载着无数先人的压力,他努力让自己面面俱到,表现得圆滑又事故。
      然而他一次次败下阵来,最后辜负了父亲临终时对他的嘱托。
      有人为墨非唏嘘遗憾,却不知他此刻躺在摇椅上晒太阳的样子,才是他内心喜欢的样子。
      墨非睁开眼来,浅浅笑道:“你来了。”
      無愿放下饭盒:“我来还饭盒。”
      墨非笑着没有动弹。
      “我是否受伤,你一算便知,何必为我熬粥。”
      墨非揉了揉蓬松凌乱的头发,淡淡道:“我很久没算过了,总是......算不准。”
      “是吗?”無愿那张稚气的脸上,露出了与他外貌不相宜的笑容,“你几十年没有联络过我,如今却来这一套,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你还记得那件事。”
      “若不是那件事,你现在应该和索林一样,成为白帝和父亲眼中最看重的年轻上将。”
      墨非低着头笑而不语,过了许久,他缓缓仰起头,看向站在阳光底下的少年,“愿儿,从前,你信我吗?”
      無愿沉默不语,他张了张嘴,迟疑许久却始终没有回答。
      “你终究是不信我的。”
      “我信父亲不会害我。”無愿背过身道,“你算错了。”
      *** ***
      無愿跑回家中,他径直奔向书房,一把推开了房门。
      阿枥将军的声音戛然而止,無印仰头看他,笑吟吟道:“愿儿,怎么出了这么多汗,你伤还没好全呢。”
      無愿不出声,阿枥站起来道:“大人,我去看看厨房有没有糖水,给無愿少爷拿一些过来。”
      無印点点头,他拄着拐杖站起来,绕过书桌走到無愿面前,用手帕替他擦去额上的汗水,“又跑哪儿调皮去了?”
      無愿喘着气,他摇了摇头说:“没有去哪。”
      無印以无比慈爱的眼神看着他,淡淡道:“不是刚从墨非那里回来吗?”
      無愿倏然一惊,随即蹙起眉来:“父亲?”
      無印勃然大怒,他狠狠地用拐杖敲打地板,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我不是让你不要跟他来往吗?你就是不听!你究竟要吃多少亏才能长记性!”
      “墨非从来没有伤害过我。”
      “彼时没有,不代表永远不会!他就是个神经病,他脑子坏掉了!”無印气喘吁吁,摇摇摆摆的在椅子上坐下,他抚着胸口道,“我看你脑子也坏了!”
      無愿在他面前蹲下,他将脑袋搭在無印腿上,像是啜泣一般吸了吸鼻子,“有父亲在,我什么都不害怕。”
      無印面色一滞,他伸出那双遍布皱纹的手,轻轻触碰少年乌黑的鬓角:“那就好好陪在父亲身边,一步都不要离开,有父亲在,谁也不敢欺负你。”
      阿枥端来几碗芝麻糊,见父子两人已经和好,连忙将甜品递上。
      無愿端着芝麻糊说:“我回房间喝。”
      無印颔首道:“去吧,好好歇一歇。”
      阿枥送無愿出门,待目送他走远才回到书房,顺势将门带上。
      “阿枥啊,刚才说到哪?”
      “刚说到卡文迪许与夏栗。”
      無印叹气道:“他们不能为我所用,索林也没能替我料理了他们。”
      “索林圆滑,属下觉得他不是真心投靠大人,不过是投鼠忌器做做样子罢了。”阿枥笑了笑,“不过大人,属下觉得,您也不是真的想要这三个人。”
      無印掀开眼皮:“哦?怎么说?”
      “大人近来常说,不破不立,想要打破僵局,必然要有翻天覆地之举,这些年轻的孩子们看似张扬,实则内敛,成不了气候。”
      無印笑:“知我者阿枥也。”
      “其实我们有西河就够了。”
      無印微叹:“西河与你不同,他的心思太细腻了,我担心他关键时刻下不去手,这样的骂名,还是由我一个人来担吧。”
      阿枥道:“大人再耐心等等,只要时机一到,我必然率先士卒,为您推倒时空之隙。”
      两人又再交谈几句,晚饭时刻将近,阿枥清辞离去。
      阿枥一走,無印卸下疲惫的神情,他走到窗边,看向远方诡谲昏黄的天空,那是黑暗前最后的黎明。
      無愿推门而入,他紧紧握住门把,难以置信道:“推倒时空之隙是什么意思?”
      無印背对着他,轻轻说:“我知道你在偷听,我本想,你若不来质问我,我便当什么都没有发生。”
      無愿关上门,深吸一口气道:“父亲!难道你要冒天下之大不韪吗?”
      “天下?”無印甩袖转身,“这究竟是谁的天下?”
      他目光如炬,身姿挺拔,全然没有老态龙钟之相。
      無愿察觉到异样,他眉头深锁,紧紧盯着無印的一举一动。
      “我给了白帝选择的权利,他拒绝了与我合作,那我便要以自己的方式,来开创新的时代。”
      “推倒时空之隙必定天下大乱,到时候父亲只会有数不清的麻烦!”
      “我便是要乱世出英雄,只有天下大乱,世间格局才会有真正的改变。”
      無愿摇首道:“父亲,你疯了。”
      無印大笑:“我疯了?我给了所有人选择,包括你,無愿,你装病我视而不见,你卖傻我便千骄百纵,你到底有什么不满意?”
      “你不是我的父亲。”
      無印没有出声,脸上却写满了愤怒。
      無愿转身要走,他跨出两步,突然脚下一滑,他一个趔趄向前倒去,摔的狠了脑袋磕的疼,他支撑着想要站起来,却恐惧的发现,自己的双手变成了白色的猫爪!
      他惊叫出声,却发出了一声猫叫声。
      無印将白色布偶猫从地上抱起来,淡淡道:“百年之期又到了,你终究是信了墨非的鬼话。想想两百年前,你在我怀里,也是如今这般娇小柔顺。”
      他想起两百年前,他从沉睡中醒来,忆起了从前种种,他发誓要将地宫害他那群王八碎尸万段,他空无一物来到时空领域,本想找白商量,却意外从無印手中救下婴孩时的無愿。
      他本该一走了之,可那孩子那么小,在他怀里嘤嘤哭泣,只要他一松手,他便哭的好大声,他将無愿抱在怀里,無愿便笑了,笑得那般惹人怜爱。
      無愿从小长得好看,皮肤雪白,两颗大眼睛像葡萄似的,又圆又亮,幻化神一抱他就笑,笑得甜蜜又可爱。
      从那时起,幻化神变化成無印的模样,他成为了一个父亲,他自问对谁都有阴谋算计,可只有無愿,他亲手将他养大,从他牙牙学语蹒跚学路到今天与他父子离心,幻化神亲眼见证了一个孩子的成长。
      幻化神紧紧抱住猫儿,神态忧伤道:“墨非没有算错,可是愿儿,父亲待你如何,你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吗?”
      無愿悲痛至极,在他怀里失去了挣扎的意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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